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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冰由攀岩运动发展而来,是攀登高山、雪山的必备技能之一。随着人们不断地改进装备和提高技巧,攀冰已经逐渐成为一项独立且成熟的户外运动。
根据形成原因,人们将可以攀登的自然冰分为水冰和冰川冰。水冰主要由瀑布形成,因为水的密度大于冰的密度,所以同质量的情况下,水在零摄氏度结冰后体积会变大。这也是冰瀑的面积往往比夏天的瀑布面积更大的原因。水冰的形成条件较低,也更容易接触,国际上对它的攀登定级标准以WI(Water Ice)开头。与水冰不同,冰川冰由积雪自身的挤压形成,比水冰更加牢固、坚硬,但大多存在于高海拔的雪线以上或是极其严寒之地,接触难度较高,国际上对它的攀登定级标准以Al(Alpine Ice)开头。
1启程|进山的美与惊
翻上巴郎山,公路右侧是覆盖着白雪的针叶林和高山灌木,寒风掠过,落雪簌簌,如同大片的棉花一样漫天飘扬。
形成冰瀑,气温和海拔是关键要素。我生活在成都,在成都方圆200公里左右,有许多稳定的攀冰地点,比如彭州的龙门山脉、理县的孟屯和畢棚沟、四姑娘山的长坪沟和双桥沟等。其中位于四川阿坝州,距离成都220公里左右的双桥沟声名最盛,是国内最顶级的攀冰胜地之一。
双桥沟地区整体海拔3800米左右,在连绵超过30公里的谷地两侧,有数座海拔超过5000米的山峰矗立。每一座险峰,攀登难度都很高。其中最难的几座,即使是攀登过珠峰的人也一样无能为力。双桥沟我来过无数次,也有幸在这里安全地完成了六座山峰的攀登,所以对这里的每一片土地、每一个老乡都亲切无比。每年冬季,在双桥沟连绵的群峰谷底,都会形成数百条壮观的冰瀑、冰挂和冰壁。其中既有冰面角度较小、难度较低的线路,适合初学者;也有冰面角度较大、难度较高的线路,能满足专业和大神级的挑战需求。加上景区修建了超过30公里的柏油公路,交通方便,因此每年都有很多国内外的攀冰爱好者慕名前来。
这个冬天,我和队友们开车进沟。到卧龙镇时,路上积雪已有五厘米厚,路边有兜售防滑链的商家,许多人临时停车给车加上防滑,路况变得拥堵起来。安全起见,我们也只能下车去买些防滑链装上。
“呼一”打开车门,寒风扑面而来,车里20°C以上的温度瞬间变为零下。无论穿得多厚,都能感到一股寒气从衣领口一直窜到脚底,随后在全身蔓延,令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我们戴着劳保手套,跪在泥泞的雪地里给轮胎上防滑,冲锋衣和裤子上沾满雪泥。随着一条条防滑链被装上,劳保手套早已湿透,手也冻得通红,全身反而热得冒汗,犹如冰火两重天。
行至巴郎山脚下,路面已经结冰,车身偶尔会发生轻微侧滑,稍不小心就会出事,因此行驶得格外小心翼翼。翻上巴郎山,公路右侧是覆盖着白雪的针叶林和高山灌木,寒风掠过,落雪簌簌,如同大片的棉花一样漫天飘扬。而在我们的左手边,横跨着气势磅礴的大雪塘山脉,此刻也披上了洁白的盔甲,显得威武庄严。
这样的美景让我们情不自禁地感叹,每个季节的巴朗山,带给人的感受都不一样,但都是如此的震撼。
2开始|享受攀冰的自由
在垂直的冰壁上,我不断挥动着冰镐。冰水浸湿了我的头盔至,滴落在脸上模糊了眼睛,也通过冰镐流进衣袖打湿了全身。但专注让我感受不到一丝寒意,我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只全身心地享受着攀冰的自由。
于我而言,每年到双桥沟都有回家的感觉,充满着期待和兴奋。
下午2点,我们到达双桥沟的好友家中。把行李放到位于三楼的房间后,我透过西侧的窗户,毫无遮拦地看到不远处的河流,一群高大的红杉林整齐地伫立于岸边。时值寒冬,红杉林的树叶都已凋零,衬托其身躯愈加笔直修长。另一边的稍远处,正是一条莹白璀璨的冰瀑,上面有一些五颜六色的小点,那是攀冰者们正在冰瀑上奋力攀爬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他们手中挥舞着的冰镐还会时不时反射出光芒,隔很远都能看见。
这条冰瀑名为五色冰瀑。五色冰瀑是双桥沟最外围的一条冰瀑,是由岩壁上的大面积浸水所形成。它离我们的住所不远,徒步过去只需20分钟。这时其他队友们也都已经放好行李,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换好装备,打算立马前往五色冰瀑“热热身”。 五色冰瀑因位于五色山的正对面而得名,这座冰瀑位于半山腰处,我们走了一段山路后才来到它面前。在这里眺望对面的五色山,视线和角度绝佳,能一览这座山峰的美景。五色山最著名的,是在它的山体侧面,有一条赤、黄、青、蓝、白五色的半圆形岩层。远远看去,这些色彩环状排列、分布均匀,在阳光的反射下还能呈现出各色光环,在峰顶洁白积雪的映衬下,尤为美丽。我们是为攀冰而来,五色山虽然美丽,但它对我们的吸引力远不如面前这座冰瀑。五色冰瀑的高度在50米左右,难度在WI2 到Wl3 之间,攀爬线路的难度较低,因此我们准备接组进行攀登,完成后就下撤返回。走到冰瀑下方,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互相打过招呼后,我们开始整理并检查装备。
头盔、绳子、冰锥、冰爪、主锁、ATC、安全带、技术镐……互相查看,大家都“武装到了牙齿”。随着攀冰运动的日益成熟,装备也越来越齐全和精良,这对所有攀冰爱好者而言都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我们的安全也得到了更好的保证。
一切就绪,随着清脆的破冰声响,我把冰镐敲在冰面上,深呼吸了一口气,总算开始正式的攀冰。前面的20米很简单,打入冰锥、挂绳、挥动冰镐、攀爬……虽然不算很快,但我稳定地上升着。20米后,前方迎来了一块凸起的冰壁,从下方仰视,呈现给我的是一个大面积的仰角。安全起见,我在这块凸出的最下端打入一根冰锥,稳定了一下身体后,再把手里的高地镐换成并行镐,然后挥镐、踢冰、站起来,并继续重复此动作。在垂直的冰壁上不断挥动着冰镐,我必须全神贯注,以确保每一次挥镐都足够牢固,以及每一次踢冰都达到最佳的位置。此刻除了自己的呼吸声,我什么都听不见。冰水浸湿了我的头盔,滴落在脸上模糊了眼睛,也通过冰镐流进衣袖打湿了全身。但专注让我感受不到一丝寒意,我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只全身心地享受着攀冰的自由。
很快地,我越过了这个难点,继续向冰瀑顶端发起冲击。我手里的冰镐、脚上的冰爪此刻都是我肢体的延伸,通过它们我得以在光滑的冰瀑上轻巧地攀升和横切,如同飞檐走壁一般。当我到达冰瀑的顶端,身旁的队友们也陆续完成了这次攀爬,今天的热身到此结束。
晚饭后,围着火炉坐成一圈。屋外分外寒冷,在温暖的火堆前,大家脱掉外套,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欢声笑语间期待着明天的攀冰之旅。
3结束|挑战雪山老屋冰壁
此刻我感觉到四肢开始乏力,手臂以及腿部随着乳酸的堆积变得肿胀。我在冰面上暂停了片刻,调整好自己急促的呼吸,交替甩动手臂以加强血液循环,以免突然的冲坠。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带着队员们陆续攀登了光纤2号(WI3)、木梯子(Wl3)、大石包(WI3 )白岩沟(W14)、神仙洞(W14)翅膀(W14 )等数条冰瀑,逐一完成了既定的攀爬目标,队员们也都陆续返回。在这次攀冰活动进行到尾声时,只剩下我们几个“老炮儿”还围在火炉前讨论着接下来的安排。
我们打算进行最后一次攀登,给这次攀冰活动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经过商议,把目标定在300米长的雪山老屋冰壁。雪山老屋冰壁由WI3级和WI5级两段路线组成,难度较高,对我来说有一定挑战性。加上这次我们是结组攀登,所有队友分为两人一组,我的组员是女性队友Y。在我们这个小圈子中,Y是一个颇有名气的户外运动爱好者,擅长攀登和越野跑,但我之前没有和她搭档过,因此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
次日我们来到雪山老屋冰壁。这次我和Y负责领攀,其他组依次跟上,因此我们一直处于上游。前面的一段路程是WI3级别,相对比较轻松,也没有遇到什么问题,我和Y很快就攀升到了一半左右的高度。当WI3级别的路程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碰到了另一组攀冰队伍,在攀冰过程中需要节省体力和精力,大家相互寒暄了几句,就各自继续专注于攀登。
我和Y状态很好,第一次配合也非常默契,我们超过了之前和我们寒暄的队伍,迅速结束了WI3段的攀爬,来到了WI5段的大面积冰壁下方。此刻我们处于整条路线200米左右的高处,下方是遥远的山脚,其他正在等待和刚起攀的队友看起来已经相当渺小。向上望是巍峨的雪峰,一条银白匹练从黢黑的山体间洒下,直挂在落差超过30米的断崖上。可以想象,夏季时气温升高,汹涌的冰雪融水从这里一泻千里的景象会有多么壮观。
但接下来我们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在通常情况下,当冰壁的角度低于90度,在重力的作用下,未凝结的水会贴着冰壁内部流动,因此冰壁外部的表层会变得坚硬而干燥;但我们面前的这面冰壁的角度已经达到90度,那么未凝结的水流则会形成一股股水柱,水柱遇到已经凝固的冰,会飞溅出层层水花,这些水花在冰壁的外层形成密密麻麻的冰凌,非常脆弱且危险。因此,在攀爬这样的冰壁时,需要用冰镐和冰爪把表面那一层薄冰全部清除掉,才能使内层坚固的冰壁显露出来。但这样也意味着,踢下来的碎冰会成片地向下掉落,很容易砸中下方的队友。
正当我们思考间,之前被我们超过的队伍追了上来。他们要攀登的话,势必会把那些冰凌清除掉,如果我们选择他们攀登后的路线,会轻松和安全许多。我询问Y,能否继续跟攀,她表示毫无压力。于是我们打算跟在这支队伍的后面继续攀登。但因为冰壁上的碎冰和冰凌实在太多,即使前面有一支队伍也不可能全部清除干净,为了防止伤到队友,我让Y绕到冰壁的侧面打保护。这样一来,虽然她不会被碎冰砸到,但视线会全被遮住,看不到我的身影,只能通过绳语和对讲机交流。
我继续向上攀登。为了能将自己的身体稳定在牢固的冰面上,在攀爬的过程中我不断地清除前方剩余的障碍。伴随着手中冰镐机械而重复的挥动,大量的冰凌和碎冰不停地砸下来,我只能埋着头,缩起颈部,用头盔去迎接这些被自己敲下来的破冰。头盔的重要性在这一刻发挥出来。小块的碎冰在接触到头盔的一瞬间就崩碎纷飞,而大块的碎冰会砸出沉闷的钝响,抵消了冰块的尖锐以及绝大部分冲击力之后,无法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渐渐地,冰水顺着冰镐和衣领流遍全身,我几乎全身被冰水浸湿。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距离这段冰壁的顶点已经不远。不妙的是,此刻我发觉四肢开始乏力,手臂以及腿部隨着乳酸的堆积变得肿胀。我在冰面上暂停了片刻,调整好自己急促的呼吸,交替甩动手臂以加强血液循环,以免突然的冲坠。
我深知,如果因体力不支而冲坠,那么打入冰壁的冰锥可能会随之滑脱,之前放置的保护点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有生命危险。调整好状态后,我开始更加慎重而缓慢地攀爬,以确保每一个动作都足够稳定和安全。终于,在紧张和刺激中,我攀完了剩下的一段,登上终点的那一刻,我大喊了一声,释放挑战成功的喜悦。随后,我做好了上方的保护措施,在对讲机里通知Y可以开始攀登。
如我所料,这条冰壁需要相当程度的手臂力量,对于Y来说难度太大,当她爬到一半时,已经无力继续向上。这种情况在攀冰中较少遇见,但在登山中却是必修课,所以我驾轻就熟地将上方保护转换为上方辅助下降,让Y安全地降落……
攀登完雪山老屋,这次攀冰活动正式落下帷幕。回到城市后,好友小明画了一幅油画来记录这次攀冰,并当做生日礼物赠送给我。感谢攀冰和好友们,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如此多的喜悦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