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的老公

来源 :花雨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times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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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门已经打开了,我盯着眼前人——穿着一件三年前就已经打了补丁的衬衣,一脸自在地走进家里,金鱼眼眨啊眨的——他的偶像进球了,所以你现在要他把洗衣机里的衣服吃了,他都不在乎!
  “我回来了,老婆,你在听英文歌吗?”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可爱极了!
  我叹了口气说:“这是韩文!”
  他脸色一黑,自从上届世界杯韩国进了四强后,他就开始对韩国咬牙切齿,常常在球评里,专发表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话。
  我拿着地拖盯着我老公进了房间——刚刚我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地上满是美丽的小碎花——期望他像个男主人一样,看看这个家我撑得多辛苦!
  可是,可是,他眼眨也不眨地跳过去!
  我把眼睛闭上,当初的确眼睛不够雪亮才被他弄上钩的!
  我咬着牙,把存折扔给他,“怎么回事?存折里的两万块怎么少了一个零?”
  不要生气,不要动气,人家说女人如果动肝火,是很容易老的!
  “哦!”他把头抬了一抬,才说,“我不知道把它弄到哪里去了。好像我的同事借了吧!我给了卡,他自己拿的!”
  我眼里的两束火焰,已经开始慢慢地燃烧!血管已经开始发胀了——
  “那笔钱是准备着让你明年考研的……”我握紧拳头,反正嫁给这种人,我不死也没有用,不如把他杀了……
  他终于,终于从罗纳尔多的世界里抬起头!
  “你生气了?”他一脸惊恐!这王八蛋今年三十了,还好像十八岁一样,装纯情!该死的!
  我消失在厨房里!切切杀杀砍砍!只有这个地方可以令我心情平复!
  他从我背后抱着我,轻声说:“你不要生气啦!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没错,反正我要到明年才去考研,应该不成问题!”
  我把洋葱一刀切成两边,瞪着他!
  他像龙卷风一样,闪了!
  我的眼瞎了、我的耳聋了、我的嗓子哑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看中了你才造成的,是你污辱了我的眼睛,是你当时的敬业精神污染了我!我恨!我贱!我悲!你快到极乐世界去吧!
  我努力地闭上眼睛,把冰箱里的水果冰当开水般吞了下去。
  祈求房里的男人可以抬头来看你一眼——
  “冲,冲,冲,该死的,快上啊……”
  我知道我就知道,希望你能够好好地看看这个家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如果对象是这个傻瓜的话,连向上帝祈求都不会有用!我还祈求什么?我竟然比不上一个足球?
  不用担心,睡一觉,明天太阳还是会升起!我把床上正在看球赛的沙猪踹下地!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今天的心情很好,因为我没有收到我的好老公给我的任何信息,我可以快活地干活、可以幸福地下班,不像从前——
  老婆,我的优盘忘记带了。
  老婆,我的钱包忘记带了,没有钱回来。
  老婆,我的设计图在家吗?
  不想,不想,不想这些,我不想这头猪!
  去了超市,虽然心里说不想,可还是忘不了那头猪喜欢吃乌江鱼,就看在他今天没有忘记带什么,我原谅他!
  心情愉快地回到家里,接到电话,是他的好朋友打来的:“大嫂吗?傻鸟(你看,人本来就不正常,还取了个名字叫傻鸟,他还洋洋得意呢!)他今天不回来吃饭了,因为他下午在洗手间睡着了,又忘记把设计图带来,现在正写检讨呢。”
  我的脸扭曲了,我的五脏六腑全部疼了起来,你满心祈求他下班后快快回家,就是回家后把自己献身给足球也不要紧,可是他连上班都把自己献给周公!我要写遗言,我要把所有的钱全部留给妈妈……
  我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跑到超市,卖了一大堆小尖辣椒、一大堆芥末、一大堆辣椒粉,冲回家里,把那条乌江鱼放在一百二十度的油里炸了,把所有的辣味调料全都放进去,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看着油在锅里滚……
  然后我把家里的冰水全部倒掉,把家里的自来水全部按停,连水果也全藏起来……
  七点整,那头猪回来了!他冲着我笑笑,这个贱人从大学一年级到现在,一直都在写检讨,从没间断过!
  我把那锅乌江鱼放到他面前!他知道了,他知道我知道了他的丑事,所以他去厨房拿碗筷时,顺便把阳江十八子菜刀给收了起来,放心了吧!
  我瞪着他把乌江鱼尾放进嘴里——眼睛翻了,又不敢喘气!从脸上一直红到脖子上,汗一滴滴地从鼻尖掉落下来——冷笑一下,我绝不同情他,绝不!
  他把头抬起来,作喷火状,“嗯,为什么没有火!”然后慢条斯理地去找开水、冰水、自来水……
  然后,他抱着我大哭起来,说他以后绝不看球赛,绝不在公司里睡觉……
  不要心软,不要心软,男人全是虚伪的动物!
  我推开他,自己走出去,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哭!
  下雨了!小雨散落在我的身上、脸上。
  结婚两年了,我从不祈求什么,只要每天看着他像小孩子般在我怀里睡去,安静恬然;看着他吃着我做的早餐,然后去上班……
  我好陶醉于这种生活,好陶醉于他给我的安详,可是——
  日子久了,我的手里充满了鱼腥味、洋葱味……即使他想吻吻我,我也无力伸出手了!
  已经很无力了!
  一把粉蓝雨伞移到我头顶!
  我转过头——又来了!那么专注、真挚的眼神!
  他柔情地拥着我,轻轻地说:“天气冷了,回家吧!你一向怕冷!你不要走丢了哦!我会怕找不到你。”
  我停在原地不动,眼泪流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哭?
  “我背你好不好?就像你还没有嫁给我时那样,让你听我的心跳声!”
  那晚,路灯好亮,虽然下着小雨,听他第一千零八次地说着去西藏度蜜月、去北京看外婆……
  我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半夜醒来,习惯地寻找他的气息,可眼睛却被他在工作台前的专注眼神吸引——每当工作时,他的眼神就充满了智慧、充满了动力——像娶我那天一样,肯定而执着!
  我伏在他的背后,轻轻拥抱住他!
  次日清晨醒来时,他已经去上班了,竟然煮了我最爱的早餐!
  女人就是这样,爱情是女孩的全部,而婚姻是女人的全部!
  他没有忘记今天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所以带我去吃肯德基——虽然他极度痛恨这些东西,他不明白放一块鸡肉,两片面包,几滴牛奶(那是牛奶吗?)为什么要那么多钱?
  在四川啊,五块钱就可以吃一整条乌江鱼!
  哼!他说得好像四川的乌江鱼全是他生的一样!他痛恨外国人入侵我们中国,现在还念念不忘第二次世界大战、南京大屠杀……
  他还不时地劝我,灵魂不要被外国人腐化了!
  所以有时候,我宁愿不跟这头猪来吃,因为他把我说得像是叛国贼一样!我担心他会把我给毙了!
  所以他咬起肯德基,就像咬外国人一样!
  最后吃完肯德基时,他还往那个家庭套餐的小公公图画上捶了一下!就像他把肯德基爷爷给拆了一样!
  而且,当晚回来时,手只是轻轻痒了几下,就认定是肯德基薯条害的,说得咬牙切齿,说到底,就是他四川好,四川的菜好吃、四川的男人听话、四川的女人……
  他不敢往下说了,因为我的眉毛竖起来,绝对可以刺死他!
  原谅他的爱国之心——
  我从小兰馆给他带了蛋挞,他盯着它(凡是黄色的面包或点心他都认定是外国入侵,打死也不吃),我知道他抗拒了,就只好把他当猪那样教训:“你知道吗?蛋挞源自四川……”
  面前的男人突然像猫一样竖起了耳朵!
  “很久以前的事了,一个四川的美食家发现,一个小服务员无意中把打散了的蛋加水冷藏起来,竟然结成了一小块,那味道鲜美无比。可是呢,后来广东的某个饼店也发现了这个,再改进就成了蛋挞。”天,发明蛋挞的伟人请原谅我吧,我是迫于无奈,因为我的好老公吸的是氧气,呼的是水泥,而且除了机械与足球,这个IQ160的家伙,情商为零!
  “这么说,这小不点源自四川啦,妈的,却被广东人发明了,不是侵权吗?”
  我忘了,我忘了这个男人不仅没有遗忘国恨,还有内战!“这不算嘛!”我开始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我吃,这可是我祖宗的东西呢!”
  你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如果我把真相说出来,他绝对会抠喉咙吐出来!
  一个美丽的清晨,我刚冲到办公室,便又请假出来,因为我的老公今天要主持会议,可是他把会议大纲与企划案忘在家里了——而且是丢在床底下——我辛苦地赶到他办公室,他又在看他的爱人(罗纳尔多),我把东西扔到他面前!冷眼盯着他!“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向我吐了吐舌头!他的好朋友进来了!
  “大嫂啊,你看你老公多能干,公司决定派他去日本进修一年呢!”
  我盯着他!我曾经恋爱过,相恋五年的爱人离我而去,所以我的心里充满了对男人的不信任!我疑心多,我无理取闹——他去一年?
  他站起来,把好朋友踢出去!
  “你放心啦!我不会乱来的,你也知道你老公啦,只对足球与你感兴趣,不会对其他事感兴趣,如果你不希望我去……”
  我闪出办公室,不想听他说下去。结婚两年了,他从来没有离开我超过九个小时,他现在要离开我一年!头脑好乱!
  心愿?心愿?心愿?
  最终他还是离开了!因为这是他的心愿,即使我如何不愿、不舍,他还是得去。不是吗?
  这是他的人生!
  当初就说好了,相恋在一起,是为了两个星球同时美丽!认识不超过一个月,他就向我求婚!他承诺了,每天不会离开我超过九个小时的,即使再白痴,这个承诺他也从来也没有失信过。我想起了我的承诺,说了要让他的世界更加美丽,我该遵守的,不是吗?
  眼泪滴落下来,为了那个承诺,为了那双眼睛!
  凌晨五点,他要起来收拾了,说好不去送他!我不要离别!躲在被窝里,我知道他每收拾十分钟,便会转过头来看我一下。
  最后,他忍不住了,把我拎起来,紧紧地抱住我,什么话也不说!
  我赌气地不抱他,他生气地在我的唇上吻了又吻!
  眼角又滴下了泪水——因为房门关上了!
  我爬起来,走到阳台上。清晨的街灯特别朦胧,看着他渐渐模糊地拖着行李箱的背影,越走越远!
  他还是像从前那样,每走几步路,就停下来,每走几步路,就停下来……
  我靠在门后,哭了起来,眼泪关不住地倾尽而下。
  门又被打开了,他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有些惊恐地抱着我说 :“我不去了!如果你害怕!”
  我哭着把他踢出门!
  早上八点。他离开了三个小时了!
  我像往常一样,弄了他的早餐后,才面对着空空的位置,有些怅然……
  敲门声响了起来,我打开门,一个男人拿着一张纸叫我签收,我奇怪地问:“签收什么?”
  “哦,你的丈夫两星期前在我们琴行订了一台钢琴,嗯,”他看了看单子,“是一万八千元的白色XXX型,麻烦你签收。钢琴就在楼下,我们会把它搬上来,你老公特别交待说要帮你弄到客厅的窗台前,还要请最好的调琴师帮你调好琴,还叮嘱我们告诉你钢琴的保养……”
  没有等他说完,我心跳就加速起来,奔到楼下,沉淀的记忆被触动了——
  “小书,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实现!”
  “我最大的理想是有一间小屋子,一定得有两层,因为孩子睡二楼,我们睡楼下,还要一台白色的钢琴,就放在窗台前,我每天都能弹钢琴给你听……大门前要种木棉树……”
  “你放心吧,虽然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但我会照着你的理想去努力!”
  “傻瓜,我嫁给你,并不是为了想要得到什么。”
  “我一定会做到的!”
  我冲出小院子,看到那部白色的钢琴停在木棉树下,像颗沉静的心,正等待着我弹奏出最美丽的《献给爱丽丝》……
  我哭了出来,忍不住嚎啕大哭。可是,我找不到自己的心了,无法思想!
  “这是你丈夫留给你的信。”
  我接过粉蓝色的信封!
  小书: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上了飞机吧!还记得吗?结婚时,你说过你想要白色的钢琴,美丽的小屋,可是我很抱歉,我暂时没有能力给你买两层楼的小屋,惟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这台白色的钢琴。
  每当你路过街头的琴行,都会流露出深深的渴望,可是当你看到我受伤的眼神,只会笑笑说:“给你十五年的时间去实现这个理想吧!你不是想考研吗?不要管我!”
  我感动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谢谢上帝把你送到我身边,感谢你肯爱我!你辛苦地省吃俭用,就连结婚时,你都只是要了我手指上的银戒指——你从无所求。我常常会在半夜醒来,偷偷地吻你、偷偷地向你承诺,我一定会实现你的理想!
  傻瓜,虽然有些事情是可以重来的,可我怎么忍心让你等待十五年后再启动已经冷硬的手指去弹奏那首你最爱的《献给爱丽丝》呢?
  小傻瓜,我知道我不遵守承诺——离开你一年——可是你那两层楼美丽的小屋还有你的梦想,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梦想而努力的,知道吗?
  不要害怕,我会很快回来,真的会很快回来,然后给你美丽的小屋,让你不再辛苦地赶早上八点的公交车;让你不再痛心地因为充满了鱼腥味、洋葱味而不敢伸出你的小手!
  知道吗?小傻瓜,我爱你!如果可以,我向上帝预先申请你下辈子再做我的小妻子!
  我倒在钢琴边,紧握着那封信,笑了,开心地笑了!
  老公,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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