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深股市两周前的“第一高价股”东方园林(002310.SZ)开始从巅峰跌落。9月6日,东方园林公告,因公共媒体的报道内容需要核实,公司股票自9月7日起停止交易。 东方园林的麻烦来自于公司从5月10日开始出现的大额工程合同的公告。自5月10日开始,东方园林在短短3个多月的时间里,连续公告重大工程合同,涉及合同金额52亿元左右,而公司上市前的2007年至2009年间的3年总收入,为12.6亿元。 东方园林于2009年11月27日在深圳中小板上市。发行价58.6元,上市当天股价涨幅接近100%,后来一度突破200元,在期间实施10股送5股后,至2010年8月20日,股价最高达到229元,为当时沪、深股市股价最高的股票。 接踵而至的大单和屡攀高位的股价,使东方园林被市场追捧的同时,也不断遭受质疑。近日,《财经国家周刊》记者赴辽宁鞍山和山西大同,对东方园林在两地的项目进行了实地调查。大同项目或延期 5月10日,东方园林公告,与大同市城市园林绿化建设管理服务中心签订《大同市文瀛湖项目景观工程合同》,合同总金额12亿元,工程规模约为400万平方米,合同工期为两年。 该合同是东方园林承接的第一个总金额超10亿元的园林景观工程项目,合同总金额是公司2009年营业总收入58407.85万元的2.06倍,将对东方园林2010年、2011年、2012年经营业绩产生影响。 仅仅两周后,5月21日,东方园林再次与鞍山市城市建设投资发展有限公司签订《鞍山市城市景观工程合作协议书》。工程规模共计景观面积535万平方米,总投资约16亿元。 除这两个大单外,东方园林几个月内还与河北省衡水市、张北县以及辽宁本溪市相关部门签订了城市园林工程合同,合同金额从4亿元多元到12亿元。至此,5个月内,东方园林收获5个大单,金额总计52亿元。 9月6日,山西大同市东郊干涸的文瀛湖畔,靠近马路的位置飘扬着“东方园林”的彩旗,向路人展示其正在承建一项大型工程——园林建设总金额达12亿元的文瀛湖景观工程。临时搭建的“值班室”里只有一个农民工,他表示自己在5月份就来到了这里。工程实施的第一步应该是土方的处理,但项目现场似乎仍处在勘察阶段,看不到任何机器作业的情景,干涸的湖底还留着练车者碾过的痕迹。 在湖南岸的“指挥部”里,记者采访了该项目的工程总监李伟。“项目的合同工期是2年,目前看要延期完成。”李伟介绍,“这是一种正常的调整。”他承认,业务规模的扩张使公司面临着挑战。 东方园林2009年全年的营业总收入才5.84亿元,仅东方园林这一项的工程价款就相当于2009全年收入的2倍。工程量的倍增使得公司的人力出现窘境。但李伟认为公司正在解决这一问题,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从一家从事酒店设计的公司给挖过来的。他毕业于北京林业大学,和公司董事长何巧女师出同门。 “如果鞍山市和张北县等地的项目同时启动,公司是否能够应对?”对于记者的这一提问,李伟回答:“那是老板考虑的问题,我只管文瀛湖这一块,不了解其他项目。”资金挑战 东方园林董事长何巧女曾表示,要“在鞍山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确保鞍山园林景观项目的顺利进行”。规模的快速扩张所带来的挑战在大同项目上出现,鞍山项目也遇到这一问题。 人力资源的挑战只是问题之一。东方园林的有关资料显示,公司承建工程一般采取垫资建设,一方面缓解了地方政府的压力,一方面也增加了承揽项目的可能性。 东方园林上市募集资金总额为8.497亿元,如果继续实行垫资承建,这些钱很快就会用完。 除垫资压力外,回款期限也使上市公司难以承受。据悉,文瀛湖工程共分三期,每完成一期之后可向市财政申请付款。首期工期为一年,工程款为3亿元,何时能申请到这些资金既要看工程进度,还要看当地政府财政状况。记者在大同市园林局看到,一些2008年的绿化项目的结算,就一直拖到了2010年。 即便如期拿到款项,利润空间有多大尚不可知。大同市园林局称之为公益项目,言外之意是利润率会很低。据该局一位车姓官员介绍,12亿元的工程预算,是由市财政评审中心按照平衡成本价计算,承建者获取利润只能通过降低施工成本。而相对利润率较高的设计环节,则由美国的易道公司完成。 鞍山项目的未知数更多,根据协议,“施工工期为具备施工条件(有施工图纸和施工场地)后18个月”,正式开工时间待定。而照大同项目的进度来看,规模更为浩大的鞍山项目耗时只能更久。 在鞍山项目中,16亿元合同金额只是若干子项目的造价总额,每个项目的资金来源将如何落实,尚未敲定。2010年5月,鞍山市城市建设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开始发行债券募集资金,总额为20亿元,其中16亿元用于鞍山市南沙河(万水河)综合整治工程、鞍山市立山区东西沙河危旧房改造工程和鞍山市职业教育基地建设项目。 市场有人士分析认为,东方园林鞍山项目在协议中体现的仅有6亿元,即万水河前期整治工程,而在这6亿元的万水河前期整治工程中,东方园林承揽的仅是景观工程。 根据6月10日下发的《国务院关于加强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公司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今后鞍山建投再募资的难度将加大。 作为对媒体质疑的回应,近期一篇疑为东方园林“内部人”撰稿的文章说,“数十亿设计施工大单为其未来二到三年的高速成长奠定了基调”。分析人士认为,这些项目至少已够东方园林忙碌两年,期间如果再接大单恐应接不暇,毕竟公司成长需要个过程。 但9月6日,东方园林再发布消息,称与辽宁本溪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签订了《沈溪新城景观工程框架合作协议书》,项目总投资约12亿元。至此,如果所有项目属实,东方园林的待建项目总工程款已达52亿元,相当于2009年营业总收入的9倍。大单疑云 一个个十几亿元的大单,是如何落到东方园林身上的呢? 据大同市园林局车姓官员介绍,文瀛湖项目曾进行公开招标,东方园林是综合评分最高的投标者。该公司曾参与奥运场馆和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的绿化,这让地方政府很信任。而作为上市公司有资金进行垫资,这又被认为是“替政府分担”。 记者了解到,虽是公开招标,但“一级资质”这一要求,已经把大部分竞争者挡在了门外。大同兰园、太原康培等山西本地园林公司无不想参与文瀛湖项目,资质均未达标。在2010年之前,山西省没有一家园林设计公司达到一级资质标准。 即便是东方园林,其“一级资质”也差点成为问题,2010年5月,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公布的城市园林绿化企业一级资质延续初审结果中,公司的申报材料一度被认定存在瑕疵而缓期通过。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东方园林在文瀛湖项目之前就在大同承揽项目。2009年承建的智家堡公园,让东方园林获得大同市政府认可,并最终让公司再次承揽了文瀛湖项目。 前述智家堡项目获得了专家组的一致好评。大同市园林局的官员承认,专家组的成员主要来自北京林业大学,即东方园林董事长何巧女的母校。 智家堡公园的设计者为北京北林地景园林规划设计院,也具有北京林业大学背景,该院的造景总监是原北京林业大学园林系主任苏雪痕,苏同时兼任东方园林的独立董事。 相对于大同项目的投标,鞍山项目的获得方式则显得颇为神秘。按照公告,与东方园林签署鞍山市城市景观工程合作协议的是鞍山市城市建设投资发展有限公司,而当记者找到这个隶属于鞍山市财政局的公司时,业务部门均称不了解此项工程。负责协议签署的是计划财务处,该部门的负责人告诉记者:“我只管按照指示在协议上盖章,对协议内容一无所知。” 记者又找到鞍山市市政管理局,一位杨姓官员表示,听说过相关工程,但没有听说过任何有关招标的信息,对于项目如何实施毫不知情。 记者最终了解到,真正主抓此事的是鞍山市建委,承办部门为计划财务处,但处长郝国华请记者先联系市政府。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承揽市政工程项目,政府关系或者资源非常重要。记者注意到,东方园林的三位独立董事中,除北京林业大学园林系前主任苏雪痕外,另两位分别为中建一局集团建设发展公司总经理周宇騉,以及曾任财政部经贸司内贸一处副处长的江锡如。高股价受益者 市场质疑,一系列大型项目的集中公布,看似巧合,但背后有没有玄机? 东方公布大同项目的时间是5月7日,公布张北县项目(协议总金额为2.397亿元,相当于公司2009年营业总收入的41.04%)的时间是5月11日,公布鞍山项目的时间是5月21日,前后只有半个月时间。其中,除了大同项目签署了合同,另两项均停留在协议层面上。 关于鞍山项目的工期规定“单项工程设计的时间为2010年4月~10月”,也就是说工程设计的启动早于协议生效,这一细节令市场猜测东方园林协议公布的时间具有选择性。 3月18日,东方园林实施公司2009年度权益分派方案(每10股派发现金红利3元,转增股本5股),除权后股价落到了100.22元,而5月份随着一系列大单的消息公布,股价拉升至175元,到8月20日高至229元,复权价逾300元。8月25日,东方园林实施2010年半年度权益分派方案(每10股派2元,转增10股),除权后股价落到110元。而此时,辽宁本溪项目,似乎又如约而至。 投资界人士认为,在没有大量的实际回款为基础的情况下,这种低派息、高转增是拉升实质股价(复权股价)的常见手法,不明真相的投资者的追捧,导致股价累积了大量泡沫。 上海申银万国研究所分析师方波在接受《财经国家周刊》记者采访时表示,股价虚高使风险迅速累积,投资者必须有风险意识,东方园林的经营模式能否持续,有待观察。 高股价的最大受益者,除了以易方达为代表的机构投资者外,还有公司高管。根据东方园林的招股说明书,除了第一、第二大股东何巧女、唐凯夫妇承诺锁定期为“自东方园林首次公开发行股票上市之日起36个月”外,方仪等13名股东承诺的锁定期为“自2007年12月29日(有的为26日)起36个月”,傅颀年承诺锁定期为“自东方园林股票在证券交易所上市交易之日起12个月”。
　　还有后来加盟的高管们。4月13日,东方园林发布消息说,公司拟向75名中层管理人员授予股票期权数量共200万份,行权价格为129.98元/股,股价的攀升将使这些期权的诱惑力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