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艺术探索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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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学摄影的卢广忘不了搜寻拍摄信息,下铺的金真一知道家乡延边的女友要来,盘算着心事。

  对摄影艺术的探索过程就是我人生的沉淀过程。
  保密很久之后,到了1981年,卢广才让别人知道他在拍照。工厂里有一个同事告诉他,你喜欢拍照,那可以跟县委报道组合作啊,一个同村老乡就在报道组,听说他们有人写文章却没人拍照。就这一句话,卢广找到了报道组,受到了热情欢迎。
  卢广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去三四十公里之外一个偏远的镇上,给供销社卖布料的老大爷拍照。老大爷有项绝活,把布料一拉,根本不用尺量,你要买五尺就五尺,绝不会错扯一寸。报道组之前已经采访过了,但是没有照片,所以无法刊发。卢广兴奋地骑了两三个小时自行车到现场,咔嚓咔嚓拍完了一整个胶卷,回来马上冲印、放大。第二天就交给了报道组,受到报道组的表扬,照片后来成功刊发在《浙江日报》上,卢广直到现在还保留着当时的这份报纸。就在那一年,卢广发表了五张照片,成为《浙江日报》比较早期的一位通讯员。
  一切貌似都在顺利发展,但有一个事件虽然有惊无险,却给卢广好好上了一课。
  有一个永康五交化公司运汽油的司机,跟卢广关系很好,老让他免费搭车到金华买胶卷。有一天,卢广在他住的地方看到一张“行程65万公里无事故”的奖状,感觉是一个新闻,拍了他在擦汽车玻璃的场景,写了简单图片说明,给了县委报道组。报道组认为不错,投稿后发在了《浙江日报》的头版,结果这一发就发出了问题。
  那天,卢广正在上班,县委报道组组长周绍雄很着急地找到他,说五交化公司的书记打电话过来告状了,说这个人品行不好,这是一条假新闻。卢广说没有呀,奖状还贴在家里呢。周绍雄让卢广马上去把奖状取来,看过后才放下心来。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对卢广的触动非常大。“让我意识到新闻的真实性哪怕有一点点假都不行,所以我的记忆特别深刻、特别强烈。”
  周绍雄,比卢广大十几岁,在卢广初出茅庐的前十年中,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人。有一次他俩搭伴去一位有名的养鱼专业户家里,采访完后主人要留他们吃饭,送几条鱼做礼物,周主任都执意拒绝了,还专门告诫卢广这个原则的重要性。卢广一辈子都记得这位老师的诚实和正直。从1981年到1986年,卢广一直跟随他拍照片,直到1987年离开工厂,自己开了照相馆。
  此时,对于卢广,摄影已经不仅仅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对艺术的追求。
  真正的机遇来了。
  1985年春节期间,《浙江日报》举办了“迎春”摄影大奖赛。这个比赛非常重要,卢广隐隐感觉到机会来了,于是就非常重视地去找题材拍摄。
  比赛的标题是“迎春”,指的是经济复苏吗?是“两户一体”吗?跟着报道组拍过很多类似题材的卢广,逐渐有了灵感,他要拍一张春意很浓的、反映改革开放春天到来感觉的照片。
  打定主意后,他决定到农村创作,在离县城约五公里的地方,公路两旁的柳树已经发芽,刚好看到有个女孩骑着自行车从城里买回来毛茸茸的小鹅。女孩匆匆从他身边驶过,卢广急忙抬起相机,在女孩的背后拍了一张。照片刚冲洗出来的时候卢广就特别兴奋,照片质量很高。画面中小鹅昂首挺胸站在篮子里,镜头里还刚好有发芽的柳枝。取名“赶春”的作品,果然最后拿到了特等奖,奖品是一台当时市场价格六七百元的益友牌冰箱,对一个月工资仅24元的年轻人来说,只能搁置在家里成了纪念品。
  其实对于这次获奖,卢广是有信心的,因为他之前已经跟随报道组锻炼了5年时间。他的拍摄从那时起,已经思想很明确了。
  如果后来有人问,为什么卢广老能抓住事件的重点呢?那么答案是,从30年前,他已经有意地去训练自己,在拍照前,客观地对问题进行分析,要去拍什么?我要表现什么?
  “画面会有很多东西,你要不断地去过滤。突然当一个东西闯入眼前,你就能马上反应出来,这就是我想找的元素!如果你之前头脑里什么都没有,最重要的东西经过你面前也不知道,一闪就过了,你就拍不到了。”
  这样我们就能理解,25年后,为什么只有他在大连石油污染现场,拍到了消防战士清理油污时牺牲的惊人画面。在出事前不到三个月,墨西哥湾刚发生了严重的原油泄漏,卢广一直在研究现场图片,本来还打算亲自去拍,没有如愿。突然在大连也发生石油污染,他本能地感到“兴奋”,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当他站在六七十米远的地方,一看到有两个战士下去,马上就联想到,之前看过照片里的墨西哥湾的鸟,当鸟进入到石油里的时候,石油沾满全身。如果战士干完活从下面走上来的时候,浑身都是黑糊糊的,这种照片肯定非常震撼。这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画面。“如果我之前没有看到那些画面,就没有感受,那么有人下去也都不会有任何感觉,不会去关注。可是,我在原地拍了两张后就马上冲过去,大约拍了五分钟之后战士出事了。”
  逐渐累积的经验给卢广带来的荣誉接踵而至。


卢广的摄影作品《黎明》,摄于1994年,荣获第五届乐凯摄影艺术大奖一等奖。

  1986年浙江省举办了一次全省性比赛,叫做“拨浪鼓”摄影比赛。当时义乌市小商品市场刚刚开张没几年,“拨浪鼓”是义乌人原来走街串巷做以糖易物生意的象征。
  获奖作品不光需要技术,更需要想法。卢广拍了很多照片,但从没有在市场大门口拍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果是新闻照片,普通视角咔嚓一张也就够了,但还是要尽量加一些艺术手法。有了想法的卢广,找来了一个人字梯,放在市场门口,把相机搁在上面,用二分之一秒、四分之一秒、八分之一秒的速度来拍,目的是用慢速度拍摄,让人流的走动变虚,而后面的摊位是清晰的,建筑物是清晰的,挂卖的衣服是清晰的。标题就叫“潮流”,配合宣传需要。这张照片也获得了特等奖,奖金一千块钱。
  两个浙江最大的奖,都让卢广一个人拿到了,卢广一下子就名声鹊起。这是一个成熟的标志,标志着在那个时代,卢广的作品已经达到成熟了,兼具思想性和艺术性。


卢广的摄影作品《哇!名牌》摄于1993年,荣获中国摄影杂志全国幽默比赛鼓励奖。

  更重要的是,卢广由此确立了一辈子搞摄影的目标。于是在单位呆不住,老想出来,后来就调到了工人文化宫。
  到报社、到文化馆,是当时文艺爱好者梦想的天堂。卢广调入工人文化宫承包的一个照相馆,干了两年后,文化宫把照相馆收回了。于是卢广跟妹妹合计,自己另开了一个。妹妹后来结婚,跟丈夫去了部队,卢广就一个人做,拍人像,拍产品。到了1993年上半年,妹妹回来的时候,卢广已经赚了10万块钱了。他把照相馆给了妹妹经营,拿着10万块钱走上了北漂的求学之路。
  为什么想去北京?因为北京有一个中国人民大学一分校,培养了一批顶尖摄影师,连身处千里之外的卢广都屡有耳闻。他当然要出去试试看!


1984年,卢广23岁,已经连续3年业余担任县委报道组的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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