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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是首个率领人马在俄国漫长的冬天跋涉进入疲惫和死亡之途的欧洲大侵略家。
1708~1709年的冬天并不适合户外露营。在小冰河期的煎熬中,整个欧洲被冻得像一块冰。
大北方战争于1700年爆发,俄国沙皇彼得一世对瑞典宣战,目的是要把瑞典赶出波罗的海地区。当时的瑞典是一个超级强国,它的势力范围包括如今的瑞典、芬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以及俄罗斯的一部分。
战争开始并不顺利,俄国军队在纳尔瓦战役遭到人数比自己少很多的瑞典军队痛击。这次胜利极大地助长了查理十二世的自信,他陆续入侵丹麦、波兰、立陶宛以及萨克森;8年过后,又开始把目光投向俄国领土。
查理计划一直打到莫斯科。彼得使用了一种令瑞典人大感意外的战术:撤退途中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放火,烧掉了所有的房屋、庄稼以及各种用具,结果没有住房而寒冬又至,瑞典人被迫改变进攻路线,向南朝乌克兰进发。乌克兰盛产水果、谷物以及各种食草牲畜。如果两个月之前来到这里,它将是军队理想的休整之地。但他们11月才来,最寒冷的一个冬季即将接踵而至。瑞典人自然对寒冷的天气不陌生,但即使最斗志昂扬的士兵也无法长期对抗恶劣的自然条件,蜷缩在没有被俄罗斯人烧掉的几个窝棚里作战。
“与我们所承受的痛苦相比,打仗简直如同儿戏。”查理十二世军队中一名在诸多战役中毫发无损却因霜冻失去了两根手指和一只耳朵的士兵卡尔·金世博写道,“在我们周围,在怒号的寒风中,动物在田野里冻得僵直,鸟儿死翘翘地从天上掉落,好像被枪击中一样……当看到几百个在战场上英勇无比的小伙此刻却在呼唤着战地医生去切断他们变得发白和松脆的手脚、耳朵和鼻尖不用刀就轻易掉落下来时,我们的心在痛,泪在流”。
仅在一次行军途中,就有2000名士兵因为疲惫和霜冻而倒下。活下来的也痛苦不堪,手不听使唤,一直冻到掌丘。有些人在火堆边坐下烤火时突然死亡,因为迅速升温导致血液突然流入收缩得很厉害的静脉血管。随着冬季慢慢持续,查理的将士们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金世博写道:“如果我们出去搜寻他们,现在已不是为了获得杀死他们的快感,而就像捕杀某种猎物,仅仅是为了获得保暖的外套。”
酷寒也对武器及供应造成破坏。首先是牛马的死亡。没有了牛,就无法拖动大炮。火药也被雨雪浸湿,瑞典人开枪时,武器发出沉闷的响声,几乎没有什么威力。
曾经多达4.1万人的瑞典军队到了春天只剩下两万人。即便在幸存的两万人中,还有三分之一的人生病或残疾。
不顾在冬季遭受的消耗,瑞典人再次主动发起攻击。在1月初,他们攻击了韦普利克这个小小的堡垒,并轻易得手,但还是损失了1000条性命。经过几次交锋后,瑞典人又遭遇到了俄国天气的另一面——春天,所有的冰雪迅速融化,大地来不及吸收。结果路面变成泥泞肮脏的沼泽,车轮陷在里面无法动弹。除了坐下等土壤变干,他们别无选择。
查理在1709年5月开始攻打波尔塔瓦城。但是在冬天饱受折磨的瑞典人如今只剩1.7万,他们抵抗不住4万以逸待劳的俄罗斯士兵的反攻。除了查理和1500名心腹,瑞典全军覆没。查理等人逃到土耳其。
这次战役是一次重要的转折点,彼得趁势在波罗的海建立了强大的海军,并最终依靠它降服瑞典。世界开始注意到俄国以及沙皇彼得一世不容小觑。
1812年:冻住拿破仑
100年后,一个比查理十二世更出色的战争发动者,又动了挑战俄罗斯的念头。当拿破仑在1812年将目光投向俄国时,他似乎就是一个无敌的战神。他率领的60 万“大军”来自已经被法兰西征服的几乎所有欧洲国家,征服俄国似乎也是必然——俄国的军队只有18万人,而且沙皇亚历山大从未有过率军征战沙场的经验。拿破仑也仔细研究过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命运不济的侵略战,他认为通过周详的筹划,法国人将在冬季到来之前就可以撤出俄国。
有一点拿破仑没有充分考虑到,那就是俄国不仅有严寒的冬季,而且气候往往处于两个极端。要么烈焰炙烤,要么洪水泛滥;时而快要把土壤和生灵烧焦,时而又把它们冻得凝固。
攻击刚开始,士兵们就遭遇强烈的暴风雨,浑身湿透。拿破仑的军队用马车拉着重型武器以及够每个士兵吃14天的粮食出发来攻打莫斯科。大雨之后,很多马车不得不扔掉,因为轮子都被泥泞掩埋了。
拿破仑的军队穿过立陶宛,奔向莫斯科时,夏季的炎热使部队遭受了很大的损失。他们没有帐篷,因此无论干湿,都在露天睡觉。靴子也磨破了。水井很少,有些脱水的人被迫饮用路上车辙里的马尿。
俄罗斯人拒绝与法兰西“大军”进行大决战。法兰西人前进,俄罗斯人撤退。法兰西人继续前进,俄罗斯人再次后退。俄国总是有大片的土地可供撤退。就这样又过去了两个月。拿破仑的主力部队已经减少到10万人——绝大多数死于炎热和疲惫,而不是步枪子弹。 几周之后,拿破仑抵达了莫斯科。然而,他们却发现莫斯科已是一座空城。留在莫斯科的俄罗斯人从彼得大帝的经典教材那里学会了一课。等最后一批俄国军队离开以后,他们纵火烧掉任何对随后可能赶到的法国人有用的东西。大火连续烧了3天3 夜,沿途的一切俱为灰烬。等火最终熄灭下来时,拿破仑三分之二的胜利果实已经化为乌有。拿破仑清楚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无意投降,于10月18日下令撤退。
11月6日,瓢泼大雨变成了雪,白茫茫地盖住了大地。法国人并没有准备冬季军服。他们的制服甚至都遮不住肚子,里面只有马甲。骑兵的头盔反而把热量吸走。堕落的法国人很快变成一支穿异性服装的军队。从莫斯科洗劫而来的丝绸、皮草、裙子甚至还有做礼拜时穿的弥撒祭服都成了法国人抵御寒冷的材料。
一位名叫佩列特的上校写道:“这是一场持久的化装舞会,我觉得非常好玩,他们走过时我还会开他们几句玩笑。”
冰冻的路面变得很硬,马车在冰上很容易打滑。许多车夫就把车轮卸下,把马车凑合着做成了雪橇。可是一两天之后,雪开始融化,地面又变成了泥沼,雪橇再也派不上用场。许多马车连同车上的口粮、武器以及行李一起被扔掉。后来拉车的马也冻死了,抛弃的马车更多。
当法国人碰巧遇上一个还算完好的村庄时,他们又差点自己把整个村庄烧掉。俄罗斯人的房屋都用糊上泥巴的木头炉子取暖。这些炉子必须得慢慢加热。但一个快要死于饥饿和霜冻的人哪顾得了这些。他们尽可能快地给炉子生起了火。炉子着火了,整个房屋都燃起来了,还烧死了几个士兵。
11月25日,带着仅剩的5万人,拿破仑来到了贝尔齐纳河。渡河的桥梁已经被俄国人破坏。要是能够再冷一点,河水就能结冰,然而,天气却刚好冷到使河水冰冷刺骨,漂浮着冰块,可就是无法渡过。一些勇敢的士兵冒着几乎必死无疑的危险下到水中去定位水下支撑物。经过一整夜不停的工作,到11月26日早晨,“大军”终于可以过河了。残余部队过河也花了一天多的时间。
寒冷还在继续使法兰西军队减员。12月6日,气温降到了零下38℃。瘦骨嶙峋的士兵们蜕变成“凶残的野兽”。他们为了抢夺一块马肉或者死人身上的一件外套而动刀动枪,争得你死我活。多达4万人在短短的4天里消亡——他们的尸体散落在街头。在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据说那些垂死绝望的士兵洗劫了当地医学院,搜寻保存的人体器官来吃。
当地人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来清理死尸。地面冻硬,他们无法挖掘坟墓,于是就把尸体扔进法兰西人在战争初期挖掘的战壕里。2002年,在一个新的住房开发项目中,推土机挖出了这片巨大的墓地,发现2000人长眠于此。
挺进俄国的60万大军,最后只剩下3万人回到法兰西。同样被遗弃在俄国的还有16万匹马以及法兰西“大军”的所有800门大炮。
俄国的胜利被认为是拿破仑王朝灭亡的开始。
(参考 劳垃·李编著:《天气改变了历史》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