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的喜悦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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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听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每一个清晨,我都被这声音唤醒。然后,在晨光中舒展枝叶,一边倾吐清新,一边默默地注视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校园——
  大门口的校牌总是骄傲地挺起胸口的几个大字——“彭州市磁峰中学”,胸怀坦荡的操场,默默静立的篮球架、双杠、旗杆……我熟悉它们身上的每一处细节。我旁边的两栋教学楼,我看着它们拔地而起,成为孩子们遮风避雨、快乐学习的处所。
  没错,我是一棵树,校园里的一棵梧桐树。
  每天,我俯视着孩子们的一举一动。642名师生,每一张脸庞,还有他们在校园时时被唤起的名字,也和阳光雨水一起,记忆在我生命的年轮里。
  这样的日子,本应该像平静的河水,一天一天往前流去,但生活的河床却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转折……
  2008年的初夏,同往年一样,我张开葱郁的树冠,将离我最近的那栋两层的教学楼揽入阴凉里。
  那个下午,快上课了,孩子们回到教室的座位上等待着。我看见,教物理的陈老师走进二楼中间的那间教室,那是初三三班。他开始分发试卷,为即将开始的教学做准备,一个男孩却仍然站在门口,嬉皮笑脸——我认得他,他叫雷楚年,是这个班最调皮的孩子,操场上总有他踢足球敏捷的身影,他还经常“惹是生非”,是老师办公室有请的常客。我想晃动枝叶提醒他,但这个下午闷热异常,一丝风也没有,我唯一能做的,是静静旁观。
  就在一瞬间,大地突然开始了抖动,一惯静止和沉默的大地发出隆隆的巨响,像一艘行驶在海面上的船,遇上了风浪,颠簸摇晃着——
  这是我第一次感到恐惧,我的根紧紧抓住脚下的土地,枝叶哗啦啦地相互碰撞。天旋地转中,我看到旁边的教学楼,在摇晃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地震了,快跑!”老师大喊。惊恐中,孩子们的哭声、尖叫声交织成一片。一楼的孩子很快就跑出了教室,趴在操场上。二楼的孩子,我首先看到站在教室门口的雷楚年,几个箭步就冲到了楼下,其他孩子也迅速从教室跑出来,从两边楼梯跑到了操场上。可是,可是我分明看到,在初三三班的教室里,7个吓坏了的孩子还蹲在角落里,平日里就胆小的女孩欧静,此刻害怕得只知道哭泣——快跑呀!我在心里着急地大喊,可没有人能听见。
  操场上,孩子们趴在地上,瞠目结舌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一张张脸上都写满深深的惊恐。忽然,我看到一个身影站了起来,飞快地朝二楼冲去——“雷楚年,你要干什么去?”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大喊。“我的两个好朋友还没下来!”他头也没回,丢下一句话。
  勇敢的孩子!
  我看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二楼。经过第一间教室时,他顿了一顿,看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才冲向了自己班的教室。
  “跟我走!”对着7个蹲在角落里的同学,他一声大吼,这声音穿过轰鸣和不断腾起的灰尘,让六神无主的同学从巨大的惊恐中回过神来,他们赶紧起身,跟着雷楚年冲出教室。
  整栋楼颠簸得更加厉害了,在摇摆中,孩子们迈不开步子,跌跌撞撞地朝右边的楼梯口跑去。快点啊——我不敢想象,如果教学楼在瞬间坍塌,冰冷的废墟,将变成埋葬这些可爱孩子的坟墓!
  几乎在他们到达楼梯口的同时,单薄的楼梯,承受不住这剧烈的拉扯,轰然垮塌。眼看着面前的生命之路瞬间被截断,孩子们全都呆住了!而摇晃越来越剧烈,他们连站也站不稳,被甩来甩去。“快抱住扶手!”是雷楚年在大喊。左边,左边楼梯还没有垮塌!在高处的我能清楚地看到。“去左边楼梯!”还是雷楚年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又带领着大家,跌跌撞撞地往左边的楼梯口跑去。
  孩子们安全到达了左边的楼梯口,我松了一口气。雷楚年指挥着大家往楼下跑,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他突然大喊:“糟了,欧静呢?”——我的心又揪紧了,在紧急中,谁也没有发现,那个胆小的女孩什么时候掉队了。“快,快,快,到操场上去!”雷楚年看到同学一个接一个跑下楼,而他,却再一次折身往教室跑去——这个勇敢的孩子,他一定是回去找掉队的同伴。
  我的目光在二楼上搜寻着,果然,女孩欧静躲在教室门背后,脸色煞白,抱着头瑟瑟发抖。雷楚年冲上走廊,经过我身边,他突然扭头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我,才冲进教室。“快点跑!”他着急地对欧静大吼,欧静却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雷楚年急了,他一步上前,想把欧静拉起来,可这个惊吓过度的女孩,早已瘫软如泥。顾不上男生女生的界限,他想也没想,一把抱起了女孩。
  他还只是一个不到1米7高,身体单薄的孩子啊,我心疼地看到他,咬着嘴唇,吃力地抱着欧静,朝楼梯口挪动,他的步子是那么沉重而艰难。10米长的走廊,平日里,我总看见他三蹦两跳就跑过了,而这一次,却是那么漫长。多一秒停留就多一分危险,我恨不能伸出手臂,在背后推他们一把。
  “放下我,我可以自己走了!”在同伴的怀里,欧静缓过神来。雷楚年放下她,在她身后护着她,两人往楼梯口跑去。
  这是和死神的赛跑。他们在前面奔跑,楼顶的水泥板,在他们身后乒乒乓乓直往下掉。“加油!”我在摇晃中舞动枝叶,为他们呐喊。
  他们终于到达了楼梯口,急促的脚步踏着楼梯一路往下,当欧静跑到最后一步台阶时,雷楚年刚下了几步台阶,他面前的楼梯全部垮塌了!他逃生的唯一出路被阻断!
  “快啊,快到我这里来!”我拼命挥舞手臂,只希望这个勇敢的孩子,能想到还有一条生命之路——我的树干与二楼的走廊只有半步之遥,他只要跳到我的身上,顺着我的树干溜下,就能到达操场!可是,我也知道,在危急中,这需要保持多大的冷静。他,能做到么?
  他两步就跨上楼梯,回到走廊,仿佛早就想好似的,他径直朝我跑来,翻过走廊的栏杆,轻轻一跃,他紧紧地抱住了我!我能听到,他贴着我的单薄的胸膛里,急速的心跳。
  我的根,更用力地抓住大地。
  几秒钟之后,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教学楼在我身旁倒塌,腾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而我还挺立着,我知道,抱紧我的男孩,得救了。那一刻,没有人看到我心里喜悦的泪水。
  大地渐渐停止了摇晃,一切,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我睁开眼睛,看到从我身上跳下扭伤了脚的雷楚年,一瘸一拐,冲向了废墟。他又和老师同学一起,去营救被埋在废墟的那些生命。
  4个小时之后,废墟下的孩子和老师全部获救了。俯视着那熟悉的642张面孔,我知道,自己见证了一个无私和勇敢创造出的奇迹。
  
  写在最后——
  “汶川大地震”,将会刀刻斧凿般刻进我们人生的记忆,灾难带来的伤痛会被时光的流逝抚平,而那些灾难中英雄少年们闪光的事迹将被永远记忆。除却感动,我们更应该做的是思考和行动,如何去珍惜现在的生活,如何让自己的人生更加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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