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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途同归
2020年,中国图书零售市场全部图书定价总额首次出现负增长;受疫情影响,2月初,全国90.7%的书店选择停业,超过99%的书店没有正常收入,77.62%的书店最初预计坚持不到三个月。留给实体书和书店的时间和空间,更少了。活下来的,各有各的办法。
“读库”的“特色”之路,“书萌”抱团取暖,“一页folio”开发周边,还有百花齐放的离河、精神食粮、多抓鱼等书店……在这个时代,唱衰书店很容易,但更多的人在积极努力地自救、对抗、探索……一切为了活下来,以及活得更好。
书的“葬礼”
原来,没有什么体力活等于全都是体力活。2020年11月29日,一家出版公司的图
书编辑林晓和同事一大早就到库房“盘库”,半天下来,腰酸背痛的她在心里如此感慨道。“盘库”,即对公司收到的退换货、活动样书等分品类清点好,残书拉去化浆,可修书整理入库。
库房大院,如人一般高的书堆已经码了七八十垛——各种开本、种类的书无声无息
地等着盘库小分队对其做出命运最后的“审判”。这也才过了几年,这些书已经经
历了好几趟物流运输的“折磨”,成批成堆地积压在库房里,好品相的书寥寥。只要是书脊和边角有磕碰的,会一律归为残书,即使书籍本身还有阅读价值,也再无机会进入正常的市场渠道售卖了。
对于残书而言,“化浆”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不仅可以帮出版公司节省仓储空间,也可生产品质良
好的再生纸。即使大家心里一片哀号,在巨大的工作量面前,也没时间伤春悲秋了。
这些书是各个发行渠道的退货。没有能力自行发行的小型出版机构会依赖电商或者书店渠道进行图书销售,这种销售权的“转让”意味着出版机构只是将货“铺”给了渠道。
而渠道方无法保证是否一定能够将货卖掉,因此双方便签订了一定的“退货率”。
这场“葬礼”的主角,就是这些被退货的书。
读库的仓库
“读库”是出版界打破对渠道依赖的孤例。
2020年6月6日,“读库”在位于南通的物流基地举办了名为“为读而库”的启动仪式,并进行现场直播。
“我们向南通报到,向读者、网友、同行、合作方、多少年的老朋友与新朋友以及小孩报到。”“读库”创始人张立宪在现场说。
2019年底,“读库”位于北京的仓库面临搬迁,从不打折的“读库”第一次对外宣布旗下图书一律八折,向其读者写了一封“求助信”,几天时间,读者给予了“读库”巨大的支持,“读库”才得以在短期内顺利腾出仓位,筹措资金找到了位于南通的新仓库。
张立宪在“新仓储”的现场讲述了搬仓库的心路历程。
“按照习惯想法,库房就是一个立方体的房子,能够遮风挡雨、存放东西就够了,但这是‘假’库房,‘真’库房最大的硬性标准,是消防达标。”张立宪说。
图书属于易燃品,库房消防不达标,就随时面临着被检查、整治、贴封条的风险。而北京真正符合消防标准的库房,既少又贵,“读库”当时的库房存在“后天不可弥补”的硬伤,张立宪当机立断,搬库房。
经历了十几个城市的选址,最终选在南通的决定本身就十分“读库”。
生”让“读库”聚集了超高人气。移动支付方式普及之前,读者需要通过邮局、银行向5个银行账号汇款买书。近几年,这5个账号的交易越来越少。但是每年总会收到一笔预订书款,来自一位南通的读者季敏枢。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但这就是南通给我的第一反应,顽固地通过银行来汇款。我想到南通之后,也许能见到他,因为我存着他的短信。每年11月,他会给我发一条短信说款已汇出,我说‘好的’,然后就等第二年再重复这一步骤。”张立宪说。
随后,“读库”自建网站。2008年又开设了淘宝自营店,开店一周年就荣升淘宝皇冠店铺,成了全网销量蹿升最快的书店。
实际上,“读库”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读者帮助,并自建仓储物流基地,和“读库”这种体系化的直营自销模式不无关系。
张立宪曾提到,“读库”革命性的变革就是抛开了发行商,不用过多顾及发行商的挑剔与指点,可以专注打磨内容。他还曾公开两次发布“读库”的选稿标准:坚持“有趣、有种、有料”的“三有”和“不惜成本、不计篇幅、不留遗憾”的“三不”。
曾经“读库”来到南通一家濒临倒闭的蓝印花布厂,本打算了解资料做成一本书,结果却帮工厂收容了成箱的蓝印花布库存。
后来“读库”北京库房被暴雨摧毁,书籍被山洪冲走,但是从南通到北京的蓝印花布被水浸湿,坚强地深埋在了库房的泥土里。后来被从淤泥里挖出来,洗净晾干。
经过8年,蓝印花布又跟着“读库”从北京回到南通,回到了“读库”的南通新仓库货架。现在南通的“读库”仓库采用智能作业系统。7个工业机器人不知疲倦地工作,由二维码导航,将图书取出,挑拣运送到工作区。仓库里只需10个人每天便能处理8000单。
“这套顶级配置的系统是读者给的。”張立宪说。最终,这个系统也被用于回馈读者。
“如果交给第三方物流,他们舍不得这样对待书,我们是舍得的。我希望我们的仓库不是那种见不得人的脏乱差的‘后厨’,而应该是一个‘窗口’,经得起读者的观察和打量。” 最终,这里不只是“窗口”。物流基地远离闹市区,周围没有舒适的书店或咖啡馆,甚至没有交通工具直达。但是“读库”仓库却为读者设置了三百多平方米的图书陈列和阅读空间、活动区、展览区。
“读库”南通仓库启动仪式上,数年如一日给银行卡汇款买书的读者季敏枢也受邀前来,与张立宪碰面,“我才知道他比我大一岁,是位男士,做电焊生意。”

让书店看到信心
“‘读库’在做的事,其实就是‘书萌’希望大部分出版方能去尝试的事情。”“书萌”创始人孙谦说。
“书萌”,由孙谦和一群爱书人组成的书店联盟社群,旨在帮助独立书店获得更多发展机会,抱团取暖。
“你把‘书萌’的书店列表给我一个。”出版社的老板对孙谦说。
“我没有。”
“那要是你们和我们的渠道重合了怎么办?”“一定是重合的,书店就那么多。”孙谦说。
“那我为什么要给你呢?”
孙谦哭笑不得,“他们总以为我是去赚钱的。”
2019年3月底,自由撰稿人雅倩找到孙谦,想要请她宣传一下自己的新书《书见》,这本书由30家独立书店的老板撰稿,讲述开独立书店的酸甜苦辣。孙谦找到金城出版社的责任编辑雷燕青谈这本书的发行。孙谦说她可以包下1200本,但是要求书要做出特别的装帧,订量超过50本书的书店都会出现在腰封上。雷燕青也很想支持独立书店,给了孙谦较低的折扣,后来发行部门感到为难,孙谦又在费用上做了一些让步。因为这样,他们成了朋友。
“如果大家都钻到钱眼里,那这件事结束了,就真的结束了。”
孙谦说,“事实上,做发行的为难可以理解。电商的任何活动,出版方都不是‘局外人’。打折促销活动里,读者看似薅到了电商的羊毛,其实都是出版方的羊毛。出版方除了会给电商低折,年终还会‘返点’,再给电商让出一部分利。”
最终,《书见》卖得很不错。金城出版社给了《书见》3个月的首发期,这3个月里,这本书只能在独立书店里买到。《书见》发行的时候,孙谦和雅倩自费去做宣传活动。几个书店老板得知后都跑来帮忙,孙谦印象最深的是在杭州“纯真年代”书店,有一位女士当场站起来说:“原价,我要100本!”“ 一本书的利润是很微薄的,可是对于书店来说,背后的感情和意义是很厚重的。”孙谦在活动上介绍这本书时说道。

《书见》的成功让“书萌”以及独立书店的老板重新有了信心。“一个书店里有成千上万的图书品类,仅仅凭一本书怎么可能救你呢,不过是让大家看到信心。”孙谦说。
后来,“书萌”正式发起“护城河”活动,“代表”独立书店和出版方“谈判”。希望能够帮助独立书店取得某些图书的特版发行权或书店首发期,在独立书店打开售卖渠道。到目前,“护城河”活动已经做了7期。
但很多出版社依然对独立书店这个渠道持怀疑态度。即使有和电商一样的折扣,也很难谈下来。
孙谦无奈,“印刷十几万册,特版只占一两千册,根本不会影响到书在全国的发行,此外,這本书可以在书店做推广,在公众号做推广。独立书店获得的图书折扣其实是在帮出版方做营销,但是很多出版方仍然觉得电商才是最大的朋友。”
“我们不过是希望通过这件事让大家对实体书店有更多的信心,希望能有更多出版社去支持这件事情。”孙谦说。在图书行业摸爬滚打多年,孙谦深谙其中的逻辑。她觉得空谈书店没有用,读者才是关键。“护城河”活动的逻辑也是基于此。
“如果我能照顾好读者,我就照顾好这家店了。”
读者最终需要的,其实是体验感和仪式感。“未来的独立书店肯定会发展成复合的空间,书店只靠书是活不下去的。”孙谦说。
书不是旧时代的墓碑
愿意给独立书店特殊待遇的人并不在少数。恰恰会亲自将书发给独立书店的老板,即使对方的购货量只有三五本。这原本应该是发行部门的工作,而作为“一页folio”编辑和品牌总监的她,很多事都会亲自上阵。
有一次,恰恰把书发给书店后,书店老板发来一张照片——装过书的箱子里蹲着一只猫。
“你看,连箱子也没有浪费。”书店老板发消息说。
恰恰很开心。
“我们公司很小,但是我们和很多独立书店关系都很好,即使购书量很小,还是会给他们一定的折扣。”
“我们就像朋友一样。”她说。
“一页folio ”出版品牌成立于2019年,公司人很少,但是因为其独特的出版理念和独树一帜的营销策略,短短两年,就获得了业内、媒体和大众的关注。
恰恰负责“艺文馆”的图书选题。她不希望书成为“快消品”,因此总偏爱一些小众选题,例如处于边缘群体的作家或者诗歌。与此同时,她也坚定地拥抱大众市场,热衷创意营销,为图书的发行销售“造势”。
3年前,新民说、联邦走马和飞地三方机构提出将鲍勃·迪伦的诗歌集变成一包薯片,但是预购第一天,这套共8册的诗歌集就卖出了24000册。
虽然有人质疑这是过度包装,但事实上,对于利润微薄、预算紧张的出版方来说,书的封面或者装帧设计是为数不多却至关重要的为书发声的方式。

“出版方选择发声。书不是旧时代的墓碑,编辑也不是入殓师。新时代里的书,最好没有规矩,也绝不受限,最好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到这个古老的行业,最好是爱玩的、跨界的、懂得发声的、拥有力量的。让批判回到内容本身,回到思考本身,当然也回到形态审美和装帧设计本身。”恰恰说。
除了装帧设计,恰恰被“捍卫书的神圣不可侵犯”的读者或编辑追问最多的,还有书的文创周边。一本好好的书,到底为什么要给它做文创呢?
“书是关于美的理念,而文创就是美的事件,二者相辅相成。”恰恰说。
之前恰恰的团队策划过一款给编辑的帆布包,“装稿子用”,设计师比照着A4纸,设计大两圈的尺寸,确保不管编辑的稿子多厚,都能装进去。
七八轮打样过去,这款名为“稿事”的帆布包却搁浅了,“都行”又都“不太行”。直到“一页”出了两本亚当·扎加耶夫斯基的诗集。
那时新冠疫情危急,恰恰每天待在家里,从春天到初夏,寸步难行。有一天傍晚,她读到了诗集中的诗句——“保卫诗歌,也保卫一个小城夏日的傍晚”,“试着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回想六月漫长的白昼,野草莓、滴滴红葡萄酒。那井然有序地长满流亡者废弃家园的荨麻。你必须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

恰恰的眼泪奔涌而出不受控制。
诗集里的句子在恰恰的脑子里徘徊,挥之不去。恰恰找到设计师大声宣布:我又要做帆布包了,我想清楚了。
“要像一句口号。”
恰恰说,帆布包上的口号要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立场——“保卫诗歌,也保卫一个小城夏日的傍晚,保持温柔,也保持我们在泪水中赞美的勇敢之心。”
最终帆布包的销量将诗集远远甩在身后。但也因为帆布包的热销,诗集得以加印。印着“保卫诗歌”的帆布包,真的完成了“保卫诗歌”的使命。
“循环”理念
打开收到的一大箱书,多抓鱼运营负责人周深有些哭笑不得——过期发黄的《知音》杂志、做完的練习册。这是多抓鱼用户提交的回收书籍,但是系统里并没有这些书。
后来才知道,用户家里的老人见快递员上门收旧书,误以为是“废品回收”,将家里搁置多年的过期杂志一股脑儿都寄了过来。从偏远地区寄来,多抓鱼倒贴了很多邮费,最后也只能当废品回收。这时的多抓鱼团队蜗居在一个小公寓里,既是办公室也是仓库,不温不火,直到作家水木丁发微博推荐了多抓鱼。第二天,爆单了。

书从天南海北寄来,每一本都需要检查校验,所有工程师、产品经理、设计师都参与到了拆包裹、审书的行列里。
“当时的状态就像是一边开车,轮子还一边掉的过程,但是掉了就把它装上,然后继续开。”多抓鱼运营负责人周深说。
没有建立起相对完善的书目系统,没有明确的货源和市场需求,因此只能将收书的范围和标准尽可能放大。
过期杂志、盗版书、教材、中医书、青春文学小说……不一而足。负责“开箱”的同事常常头痛。周深和多抓鱼的创始人猫助意识到,他们必须建立明确的收书标准,也希望以此告诉用户,多抓鱼并不是一个废品中转站。
事实上,多抓鱼有更大的野心和抱负——重新树立大家对于“二手”的观念。
关于“二手”,国内很多人都很难摆脱“废品回收”的固化思维,“二手”常常与低价、劣质挂钩。
“多抓鱼提出的口号是‘真正的好东西值得被买上两次’,从根本上尝试突破人们固有的‘二手的’即旧的、便宜的这种思维。”负责运营的弯尼说。
多抓鱼就像是一家另类的图书电商。
“我们和传统电商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多抓鱼上,用户对于书的评价都是关于书的内容本身的,而传统电商可能只评价包装、印刷等等。”周深说。
多抓鱼的图书类目和推送的方式基于算法和大数据,主要通过线上运营服务用户。
但是由于货源的有限和不可控性,其供货范围会限缩在一定的范围内,而不像传统电商,有着丰富的图书类目。
而这一点和独立书店又有相似之处,由于多抓鱼上的图书是经历了一定的筛选机制的,算法代替了书店主理人的角色,同时算法又给了多抓鱼更多更科学的反馈,让多抓鱼像是电商和书店的“结合体”。在激烈竞争的图书市场上,探索出了一条独特的路。这也给多抓鱼和用户增添了一些特殊的联系。比如在某年底收书爆单后,按规定,书都需要人工拆开验货,只有符合多抓鱼的收货条件,才会给用户打款。但是近10万本书,如果一本一本审核,一定会超出和用户约定的打款时间,于是团队当即决定——直接给用户打款。
“每一批收到的书里至少有5%是我们不收的,但当时有很多新用户第一次使用多抓鱼,不想让他们对我们产生怀疑,信誉很重要。”负责运营的周深说。
在多抓鱼的微信小程序上,设有“精神股东大会”,用户可以通过提案的方式对多抓鱼提出建设性意见。“不要社交”“预订图书”等功能的完善和服务拓展都是从用户的意见而来。
多抓鱼也希望将小程序和客户端打造成类似“豆瓣”的平台,平台上有很多用户自建的书单,读者不必每次都去豆瓣搜索读什么书,就可以在多抓鱼上“一步到位”。
目前,多抓鱼逐渐拓展出了二手电子产品、二手服装的业务,并且建立了多抓鱼的实体店铺。 多抓鱼团队知道大部分顾客光顾多抓鱼的实体店是为了二手书,因此书店开在二楼,服装店开在三楼。“没必要让大家多爬一层。”周深说。
将二手循环理念践行到底的实体店,也不会向顾客提供塑料袋,而是提供牛仔布做的“绑书带”打包图书。顾客也没有怨言,反而觉得有趣,欣然接受。
2020年底,多抓鱼新开的上海线下循环商店,登上了大众点评的购物榜第一名。
“以粮换书”
2020年4月,多抓鱼北京线下循环商店正式恢复营业。在邯郸,另一家二手书店也开业了。
书店起名为“人间食粮”,来自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的散文集《人间食粮》。店主高贵兵结束北漂回乡,回归到以物易物的交换时代。
他在书店玻璃门前放了一张小圆桌,上面放了一碗大米,预示着这家书店将要长期面临的现实和困境:存在与虚无,吃饭与阅读。
“在我看来,开书店有点儿像种地劳作,都需要卖力气、讲时令,好像人人都知道这是太阳底下一等一的重要事,可是越来越少的人去做。我们最终想做成一家二手书店,不卖教辅,不卖畅销,而是将散落在读者手中的二手好书,通过旧书换粮这种‘以物易物’的复古方式循环起来。”高贵兵在书店公众号中写道。
“以粮换书”,高贵兵会根据二手书的定价和品相,换给顾客等量的粮食,包括大米、小米和黄豆。
高贵兵曾经在书店工作过,他知道电商的低折扣让独立书店无力招架,卖新书根本无力和电商平台抗衡。
目前书店里二手书和新书的占比为6∶4,他还会让这个比例继续向二手书倾斜。
不和传统电商竞争,可还是躲不开崛起中的二手图书电商,比如多抓鱼。透明便捷的互联网依然会重创线下二手书店。
此外,小书店的进书渠道也是问题。
书店开在邯郸市内的小社区里,高贵兵听说周围有人要搬家,就会顺便询问其家里是否有二手书,此外,他也会去当地二手市场上淘书,整体而言,书的来源局限于小城一隅。同时,卖二手书的人对书的价值判断的分歧,让收书的过程难上加难。
比如,当地人普遍持有或者认为医学书更有价值,那么书店老板所需求的文学类等小众的书籍就很难从顾客手里获得,本地的二手书市场上鱼龙混杂,高质量的书难寻。
“一个月能淘到十几本就不错了。”高贵兵说。
但高贵兵觉得,在二手書市场上,小书店仍然有微弱的优势——二手书店能为读者提供更多“淘宝”的新鲜感。
高贵兵认为,书店不单纯是书的空间,其实是关于“人”的空间,书其实是人与人交流的载体。
“独立书店不需要大,只要提升格调,线上线下都去做,其实是能看到曙光的。中国人口众多,在任何一个城市,独立书店都是能够筛选到自己的顾客,关键在于要如何让他们找到你。”
“开独立书店其实是和时间打交道的,不需要太贪心。时间久了,积累的客户多了,养活一个小的独立书店是不成问题的。”高贵兵说。他没有资源去办沙龙或者展览,于是每周六举办免费的观影活动,用这种方式引流。每一场大概有七八个人。
关于未来,高贵兵希望将书主题化、书单化、主体化,每个主题都对应人们日常会遇到的问题和困惑,例如男人、女人、爱情、婚姻。
“我希望书能真正介入人们的生活。”高贵兵说。
开书店,真诚最重要
书的盲盒爆单的第一个晚上,沈阳的气温低到零下26摄氏度。离河书店的高明和妻子孙晓迪11点才关了书店往家走。高明点燃一支烟,略显激动地对孙晓迪说:“咱们不能犟了,拥抱互联网吧。以前是咱们太傲慢了。”
14天,离河书店卖出了1500个书的盲盒,截单后很久一段时间里,都还会有人不断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再来一次。
起初他们也没想到网络平台的力量如此惊人。孙晓迪在小红书账号上公布“书的盲盒”笔记的第一晚,不到2个小时就有500个人加了高明的微信,第二天早上,又加了800多个。
这是离河书店创立以来接到的最大的订单。1500个盲盒,从制作到打包发货,只有他们两个人。折纸盒和贴图案还相对容易,但是关于放什么书进去,他们总会仔细斟酌。“不能让打开盲盒的人感到失望。”孙晓迪说。
盲盒的价格完全按照书的定价来。如果不够,就会放进等价的文具补上。起初,他们也想在书的定价基础上多收几块作为“手工费”,但是一些网购收到货的顾客会对此有抱怨,他们无法接受“书的盲盒”单价高于书的定价。
此时夫妻二人才意识到,互联网改变的不仅仅是人们的生活方式,也早已经渗透进人们的思维,成了一种惯性。通过网络购买的东西,好像就应该“相对便宜”,至少不能比预期贵多少,“手工费”就如同“邮费”一样,即使不多,大多数人依然不愿意付。高明曾在北京一家报社做记者,孙晓迪是作家和编剧。两人因为梦想来到北京,也因为梦想回到沈阳。开书店,是他们最新的梦想。
离河书店诞生于沈阳艺术区的集装箱里,后来又搬去了文创园。不久,两人又在商场开了分店。商场开出了“免房租、免装修、连岛台、提供书柜”的优厚条件,离河书店只需要“拎包入住”,高明和孙晓迪对书店和未来的生活有了更多期许。
他们期望能在商场的天然优势下,将资金和精力都用于提升书的品质。
受到北京SKP的RDV书店的影响,书店进了很多昂贵的艺术画册、精装原版书,甚至连少儿读物都有精致到不太敢翻阅的立体纸板书。
文创、唱片、咖啡,在非书业态上,离河书店也不惜血本。店内铺设了少见的进口品牌文具、近千张黑胶唱片、斥巨资买了进口的双头咖啡机……
离河书店开在商场负一层,按照商场最初的计划,他们希望通过书店引流,将顾客带到超市,顾客离开超市之后,可以在书店稍作停留。
这家曾经在沈阳排名第一的百货公司,近年来在与购物中心的角逐中落入下风,整改转型,期望扭转经营颓势,于是萌生了增设一家书店的想法,提升商场的文化吸引力。 迫于转型的商场和急于扩张的离河书店一拍即合。
可是,这家转型中的商场并没有太大的客流量,商场店几乎不盈利,虽然“免租免装修”,但是进书成本和人力成本就让离河书店不堪重负。
两人本希望用商場店的盈利贴补文创园店,事实却相反,微利的文创园店还要贴补商场店,高明和孙晓迪不断裁人,最后只剩下夫妻二人各自守着一家平均面积400多平方米的店,商场店冷清到无聊,生意开始亏损。
高明不甘心开连锁书店的梦想就此破灭,他甚至会像个推销员一样向商场里的顾客推书,虽然偶尔也会碰到豪横到包下一排书的顾客,但是微薄的书籍利润,根本无法靠单次高客单价活下去。
两人为此多次爆发争吵,疫情暴发后,离河书店展开了“自救行动”,开始了线上业务。孙晓迪开始在小红书上直播,“书的盲盒”事件的成功,让两人重新看到了希望。
终于,高明和孙晓迪不再挣扎,选择从商场撤店。
面积小了90%,最后变成了一家38.6平方米大小的夫妻店。离河书店里的书不再是“摆设”。
关于独立书店的未来和运营,高明认为每个独立书店的老板都可以自问:“这家书店是不是你想要的样子,你是否愿意每天待在里面?如果不是,那就不要再开下去了。”
“你想赚钱你就说想赚钱,如果喜欢读书就读,不喜欢就不要读,要对自己诚实。开书店也是这样,真诚最重要。”高明说。
所以离河书店诚实地践行着夫妻俩的原则:“谢绝摄影、不是图书馆、保持安静、不是菜市场、没有免费看绘本的地方、请让我们活得体面些……”
无惧点评网上的差评,书店只欢迎“真正爱书的人”,他们希望让书店重新回到书店本身,而不是一个用来闲逛的休闲场所。
这些原则让离河书店自然地开始挑选顾客。高明认为从小红书引流会更加精准,人们会有目的性地点开小红书,而抖音、B站是广域流量,大家对所有出现在眼前的信息都会“一滑而过”。
粉丝从小红书加高明的微信之后,高明会从这批人中再进行精准地筛选,留下一批人,删除一批人,还有极少一部分,会被拉进离河书店的群里。筛选的标准只有两个:有礼貌和足够大的购书量。如今,离河书店有很多线上的工作:拍视频、写稿、直播、线上读书会,线上运营会给离河书店带来大量的收益,而开着线下书店则意味着会有人时不时走进来打断正在进行的工作。1月中旬,孙晓迪在书店公众号上发了一篇文章,表示离河书店决定完全转入线上服务和运营。离河书店门口的海报又换了:“线下店不是库房,不是办公室,是我们与离河书店的好朋友见面的地方……一个会客厅、一个俱乐部……一家不媚俗不讨好不笑迎八方客,线上服务线下面基的独立书店。”

开张,关张
都江堰钟书阁的开业
从第一家开始,钟书阁每在新的城市开店,都要激起一波“××城市最美书店”的回响。去年网红店潮起潮落,而它在书店领域堪称一枝独秀:疫情之下,在2020年一年里,它仍然大张旗鼓地在北京、宁波、广州、成都接连开店,没有倦怠,只有愈加夸张的室内空间,最新的一家是成都都江堰,标志的镜面天花,林立的蜿蜒纵深书架,空间光怪陆离,效果目眩神迷。当然,这个目眩神迷化用到另一些读者的评价中,是“灯光和镜像让人眩晕,对于看书的人来说视觉体验并不好”。
两极化的评价间,清清楚楚倒映着钟书阁创始人的理念:钟书阁不是爱书之人的书店,而是让不爱书的人爱上书的书店。

敦南诚品的谢幕
诚品敦南店的谢幕,伴随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龙凤”。当时有连续18小时的“讲座马拉松”,6小时的演唱会和5万多名读者整夜守候,连瓢泼大雨都来得那么是时候,渲染着现场的情绪,各种煽情元素齐聚,雨水、泪水、熄灯倒计时。
“晚安,敦南诚品”的倒数声落,门口的“灵感不打烊”巴士同步启动。它将读者从熄灯的敦南店,载至新旗舰信义店,这个店有着近两倍于原敦南店的图书品种,“亚洲最大规模的黑胶馆”、和书店同步24小时不打烊的生鲜超市……就像在宣告一个新传奇的诞生。

武汉百草园书店的三迁
百草园要从“阳光码头”搬走了,而隔壁的小酒馆、花坊和宝石研究所早已经人去楼空。断水断电一年有余的时间里,书店基本处于关闭状态。只要有客人联系来买书,店主老王就来开门,否则他只偶尔为了店里的猫回来。在店周围一直有4只猫,有两只是他的,另两只是外面的,经常来吃东西。他隔几天过来喂一下。
门内到处都是书,仿佛是从地上长起来的一样,有的整捆带着牛皮纸包装,从破损打开的一角可以看到书脊上的名,大多厚厚摞在一起,除了老王难以得知底下压着的是什么内容。来的客人轻车熟路穿过“障碍物”,凑到书架前,借着从窗户射入的一束自然光,找到书,原路返回,扫码结账。
眼下是百草园的第三次搬家,这次是因为租主想要清退现有的租户,他本来是要走,不再做了,但赶上疫情封城,没法动。因为这段经历有了新的感触,现在,老王又在找新的地址了。

天津學海书店的消失
同安道的“菜鸟裹裹”物流站和其他大多站点一样,是个逼仄的小屋,从各处来的包裹被穿着制服的快递员麻溜分拣,丢在简易的货架上。这些货架曾经是书架。不到两年前,这儿还是学海书店。
在天津读者间出名的学海书店的创始人刘永保不是天津人,是山东人,卖过煎饼卷大葱,也卖过废品,卖废品的同伴给了他一批从废品站抢救下来的旧书,刘永保骑着自行车将这些书卖掉,那是1994年,他成了卫津路旧书摊百米长龙中的一个。包煎饼的报纸给了他早期的文化启蒙,“选书的眼光”让“学海”一家独大。后来刘永保有了报刊亭,再后来成了书店老板,那是1999年,店开在八里台。
书店是2004年搬到同安道后开始下行的,后来的店主岳洪亮和读者们都说,崭新的大楼找不到“学海”当年的“文化味儿”。生意不好后,岳洪亮也开了淘宝店,名字也叫学海书店。而实体店终于浮浮沉沉多年后,成了菜鸟裹裹的物流站点。物流吞吐间,或许学海书店卖的书还会出现在同安道的那个小屋里,只不过如今是作为快递中的一个。

杭州单向空间的诗歌
单向空间原计划在每年世界读书日举办“疯狂朗读夜”,可2020年因为疫情原因暂停,2021年能否举办也还是未知数。最近的一次夜读还是2019年的4月23日。对于单向空间,这个活动已经是第五年在世界读书日举办了,但对于杭州读者,它是全新的。
那次阅读进入尾声时,已经有四个多小时,台下只剩寥寥少数的参与者。短暂的冷场后,一名读者以唱代读:“我唱歌会跑调,但高兴的时候总想唱。”说完,她在手机的伴奏下唱完一曲《清白之年》,夜读在并没有跑调的歌声中结束。这次夜读战胜了同时举行这一活动的北京和秦皇岛阿那亚单向空间,成为“疯狂朗读夜”持续时间最长的书店。

重庆方所书店的退出
“全场图书7折,优质样书、杂志低至3折起。”2020年4月1日,颜色醒目的全场打折广告出现在重庆方所书店入口处。从这一天起,这家“高冷”的书店似乎与它所在的阳光奥特莱斯达成了和解,终于成为这个折扣主题商厦的一部分。
不过,这种和解是短暂的。这是方所5年来第一次全场打折,也是最后一次。两个多月后的6月25日,它结束了营业,方所文化发布的消息是“租约到期”。此后,“书店消费太贵不打折”的质疑再没有出现在阳光奥特莱斯的网络评价中。或许从阳光百货转型成奥特莱斯的那天起,一家不打折的书店,在这里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茑屋书店的中国生意会不会太大?
日本的文化地标茑屋书店“落户”上海上生新所一个月之后,书店里售价39.5万元的限量书找到了买家。和“卖书”相比,茑屋书店更看重的是它打造的品牌形象是否吸引人,以及是否能给读者和周边带来更多附加价值。书店和商业体之间的联系已经越来越紧密,很多企业需要书店作为文化名片提升自身的品牌形象。书店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承载图书的空间,其内涵被赋予了广阔的意义。

文庙书市的搬迁
文庙是个冷清的小庙。2020年夏天前,这对大多数人来说的意义,就是每周日的书市。那天一早庙里就人头攒动。来的主要是老人,他们是旧书收藏爱好者、书贩、捡便宜的人。对应着,摊上也什么都有,都是旧的,旧旧的小椅子上放着旧旧的连环画,还有旧照片、旧徽章、旧海报、旧唱片……资深玩家都是带着箱子来买的。
这有一种玩法,叫“打闷包”:没见过书,直接估价全带走,风险多,套路深,惊喜与惊险并存。和摊主交流间,不乏能听到一些难断真假的传奇故事:有人在这里找到了爷爷的照片。

有些摊主们为“抢摊头”,凌晨2点就来蹲地盘,而下午3点左右散市,一些摊主就开始收拾。很多人是拿香蕉箱装书的,就像在巴黎塞纳河边上的书市。不同的是,巴黎塞纳河边的旧书摊要申遗了,文庙书市如今已经因为文庙大修无限期地暂停了下去。

理想书店在哪里
摊书傲百城,当越来越多的书店成为网红地标,城市的文化基底似乎就多了一层深刻的可能。书店的走红会让街区的生命力变得持久,人们的逻辑变得清晰,我们找到那些与书店有过颇多交集的人们,在这些媒体人、设计师和作家眼中,理想书店在何处?

做解决者 生活方式的提案顾问
Alec Chen的足迹遍布全球很多城市,对都市中的样本观察总有自己的独到看法,“作为启发生活的好去处,每到一座城市,我最先物色的就是当地好书店。”对当下一些书店的走红,Alec不免觉得“论概念重装修”痕迹太明显,“书店应该立志成为生活方式的‘解决者’,而非‘传播者’。书是解锁生活的工具,用大千世界的万众智慧解惑心中的小事,书店是我们面对生活习题的工具集。好的网红书店,必须回归读者对于使用书店的初心——满足求知欲与对生活的好奇。”对此,Alec有自己颇具意味的总结:“每本书,都是你跨越时空的生活管家;书店,简直是最好的大师咖啡馆。你来这里,就是找大师解惑的。如果碰上恰巧还不错的咖啡,读完一些有用的文字,也算和大师‘云’喝了一杯咖啡。”
诚品和茑屋是全球范围内做得颇为成功的参考,Alec认为大多数书店仅学到了二者的面子,没学到里子。“茑屋进入中国时,强调引入了‘生活提案顾问’,这一概念鲜少被提及。国人口中被谈及最多的无论是之前凌晨的诚品敦南,还是半夜的代官山茑屋书店,很多当地人流连忘返的也不是大师小说、精致文墨,而是各种专业柜台,例如语言工具书、各类专业领域的书(从食物、时装到户外探险等等),他们是带着生活的某类疑问,在这里认真寻求通透解答。诗意与他们无关。”
Alec把“生活提案顾问”概括为是更高层次的寻书服务,或者美学担当。“如果运营得当,搭配良好的书籍组织编排,让年轻人在书店里解决一些只能在书店里解决的问题,重视书的工具性,才是书店立于长街的美意。”他直言中国的一些网红书店太不重视书籍的编排和索引了。“国内好书多如繁星,却有太多书店将整间书店当作畅销书杂铺,欠缺编辑力,而不是想象我的书可以排列出对于多少种生活提案的答案。”


“我个人并不排斥书店成为拍照打卡地,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低调内敛的读者和性格外放的美颜KOL在书店里,也算次元壁打破的一种。不过又有多少书店想过将拍完照的 KOL 转化为真正的读者呢?”如果让Alec去主理一家书店,他希望是现实版的《十万个为什么》。“进书店前需要在门口的 iPad上输入一个问题,屏幕会告知哪个书架的哪些书能获得答案。它和图书馆的区别是:我会告诉你,我为提出这个问题的人还多准备了几组生活提案,要不要也看看?如果想多聊聊,可以找哪位工作人员乱弹琴几句。对了,还得有我认为最好的咖啡,无限供应。”看来,或许那些好奇心的启发和顾问专家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网红”书店。

四两拨千斤用力你就输了
设计层面探讨书店的网红化也许是个不错的切入点,而袁愿和聂璇认为,如果在设计伊始就奔着网红地标去打造就本末倒置了。二人主理的設计工作室接到了一个不算简单的任务,为一家二手书店操刀设计,地点在网红店铺林立的上海安福路。在一个精致时髦街区,让人去阅读购买旧书,听上去像是招数并不讨巧的门徒闯入高手云集的武林大会。袁愿和聂璇选择的招式在笔者看来是四两拨千斤,别太用力,用力你就输了。

“网红”设计其实不难,“最简单的方式是你只要把建筑外立面统统刷白,网红视觉似乎就初具雏形了。”袁、聂二人这句略带玩笑意味的总结,确实让人不得不同意同质化的性冷淡设计并非真正的化繁为简。“磨合出立体的空间,而不是停留在表面,我们要让走进书店的人感受到其中的理念,而不是一定要非常炫酷的、非常吸睛的。”这家售卖二手书的业主是多抓鱼循环书店,循环意味着纸本以及所承载的思想、知识能够循环往复,既是二手的另一层诠释,也是书店设计的关键词。

这家书店要和其他“网红”做出区分,“一些书店会把书架设计得很贵气、层高很高,这样会衬得摆放的书也很贵,但我们想让书是读者伸手就能摸得着拿得到的,想让读者没有负担地去逛书买书,而不是让读书这件事看起来是多么神圣的。”所以“菜场”成了设计的灵感之一,书被摆在绿色铁艺的木质滚轮书架上,拿书就像挑选蔬菜一样。窗户保留了老房改造前的形状,略带复古的元素和颜色既呼应了房子的年代感,又兼容着现代感,包括马赛克石材、直角变成带有弧度的切割…… 这家书店的3层结构逐级递进,袁愿和聂璇表示并没有刻意考虑到这里年龄受众的偏好而去调整设计语言,在构思沟通阶段,听说多抓鱼曾经在地下室办过一次二手书籍跳蚤市场让二人颇感兴趣,营造既有个性又不失舒适的氛围感很重要,“让人们在书店市集‘蹦迪’吧,这不是很有趣吗?”

我的“网红”书店
btr设想过开一家迷宫书店,“书店本身不用很大,10平方米的正方形就好,我要把书店本身设置成一个迷宫,有很多‘歧路’和‘死路’——那里也有书,但走对了才能迅速走到出口。书架本身是可以自动翻转的,可以更好地迷惑读者。当然这家书店也卖迷宫气质的书:博尔赫斯或翁贝托·埃科的小说、尤瑟纳尔的传记、雅克·阿达利的非虚构或《新冠疫情溯源》。”这听起来很有意思,颇具网红地标潜质,而浩如烟海的书籍世界有时也像极了迷宫,书店自然成为了迷宫的一个个出口,如果找到了优质出口,自然能柳暗花明,别有洞天。

btr是爱书之人,谈到理想书店,他的解读是:“以有效的呈现方式,提供经过挑选、代表了书店本身趣味和价值取向的书,也就是把单本书置于某种书的集合(语境)之中,并在书店空间里有效呈现。”当然一些细节也会提升人们对书店的好感度,“比如有样书可供翻阅,不像网上只能看节选和封面封底;有丰富的活动或展览连接同好的人群及社区,便于人与人真实地线下交流;空间设计与书店本身的趣味和取向吻合;结合线上平台提供便利的物流;提供独特或书店原创的文创等等。”btr去过的书店绝对算多,那些优质的书店在人、城市、思想之间串联出一方天地,迸发出意想不到的花花烟火。

选择恐惧症的挑书指南
好书多如繁星,烂书鱼龙混杂,很多人会把看书比喻成恋爱,挑书如同选人,书品就像人品,当你决定打开一本书进入新世界的大门时,书店此时就成为重要的入口守关人,不同的书被摆在眼前,是像大众社交App利用数据流推送定向资讯,还是如同小众买手店依照个人好恶来选品?本期我们找到不同类型的“守关人”,他们有独立实体的主理者,二手线上平台的创始人,出版社、连锁书店……向选择恐惧症的你展示他们眼中的好书指南,当然不乏“踩雷经验”分享,如果不会挑书,往下看就对了。
“我自己的话看书主要有四大主题:园林建筑相关的,东亚文化或者青年亚文化相关的,商业或者博弈相关的,以及一些通识学科面向社会问题的混合应用,例如心理学、经济学、物理学、生物学,诸如此类。基本上从20多岁乱看书变成了现在将兴趣限定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可以系统地去了解并且规划散漫的个人研究进度。随着进度的推移总会遇到一些新的难解的问题,这时候就针对这些问题找书来看。一般会针对一个命题买一大堆书,例如前段时间感兴趣的是教育与阶层不公的若干问题,买了很多书,有的书很烂,看个前言就好;有的书很啰嗦,每一章需要更提纲挈领地看;也有的书很精彩就认真读下去了。针对问题想清楚自己的答案了,基本就会把这些书拿去多抓鱼卖掉。”
《Every Hand Revealed》Gus Hansen
“非常喜欢Gus Hansen 这本第一视角的得州竞赛书。每一手牌的心理过程,对对手的判断,对最大赢利的复盘,都很有启发。最棒的就是赢钱和输钱都可以正确地用概率去对待,赢了也不一定开心,因为可以贏得更好,输了也不一定难过,因为输得明智。做任何事到这个地步,就是很清澈的思考了。”
《复杂》梅拉妮·米歇尔
“打开复杂系统成因之大门,元胞机能带给人颠覆性的思考启迪。人的习惯是宏观中心式的抽象和计算,而元胞机或者说自然演化系统是微观离散式的计算,大量变异、适者生存。明白了这一点对于系统设计会非常有好处。大自然过程是混沌的,结果是明确的,虽然看似造成了大量的浪费和失控,但是趋势是可控的。但人类过去的做事方式反而总是过程明确结果混沌的,总是特别想要一个精准路径,结果引发了更大范围的失控,真是太奇妙了!”
《克罗诺皮奥与法玛的故事》科塔萨尔
“印象非常深的是科塔萨尔讲他老婆的一个事,他老婆是个胖子,准确地说他俩都不瘦,两人一起爬楼梯,老婆气喘吁吁,说了一句:‘楼梯不应该是下楼用的吗?’科塔萨尔超爱这句话,也是这本书的钥匙,书里没有你想要的思想,只有一缕缕的东西,一些冲动,也许是真正的幽默,像个小人在面前晃动,攥在手里又空空如也,在这里,文学的革命和革命的文学奇迹般地合体了。”
《诱惑者日记》克尔凯郭尔
“这本书褒贬不一,有人看了说,怎么从头到尾写的东西一模一样?有人说这书是PUA的圣经。好的东西类似镜子,照出来的全是你。比起拯救者,诱惑者在哲学上更有魅力,为什么?他带你走出现实的沼泽,给你展示新世界迷人的一角,然后果断抛下你,并不带你走向新的有效性,你说他PUA,雅典人也控诉苏格拉底如此对待年轻人,但诱惑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赖声川剧作集》赖声川
“应该说是所有话剧爱好者必收藏的一套书了。它的工艺之精美,内容之精华,值得我们在收藏的同时,一读再读。有些持续着长长周期的书,或为坎坷、或为艰辛,这本不是,它全然只为打磨:调动了全社纸张资源、一次又一次提出严苛的工艺要求、版式无数、打样无数、争执讨论无数、热泪盈眶无数……还集结到字造型设计行家、中央美院的蒋华、严永亮两位老师,以及《赖声川剧作集》全系列作品设计师艾藤老师,一起做值得的剧本。在做《赖声川剧作集》的3年里,我们翻出了胶片时代留下的工作中的赖老师,他最初创作相声剧时的手稿,他对于环形舞台的最初想象……所有这些手稿都在封面之上,是赖老师谈笑间提及的方向,也是每个剧目不曾被看到的部分,而大戏开场前,这桩桩件件都是领路人,如今,它们隐在了封面上,依旧等待着你。”
《成为波伏娃》凯特·科克帕特里克
“被书评人盛誉为迄今为止最好的波伏娃传记。这本开创性的传记引入了波伏娃此前从未被出版的日记和信件等全新材料,呈现很多此前不为人所知的波伏娃的个人细节,并把她从萨特的阴影中拉出来,使她站在属于自己的聚光灯下。”

《别样的传统》约翰·阿什贝利
“《别样的传统》是由美国诗人约翰·阿什贝利将诺顿讲座的手稿整理成书。诗人选择了六位‘次要诗人’,通过他们的遭际与诗歌来回顾自己所受到过的影响,这影响不仅仅是写作,而是如何写作,如何接受诗歌里的思想性。‘每当不同时期我需要再想一下诗是什么的时候,我就会来读这几位诗人。’书里作者所呈现的也只是六位诗人的生平与诗歌,没有尝试任何的分析,甚至会用诗歌来对照诗歌。正如作者自己说的:‘我做不了解释自己诗歌的事,因为我觉得我的诗歌就是解释。’如果你打开这本书,翻过序言后就会看到关于六位诗人的标题,单单是这些标题就已经可以告诉你这些诗人自身的神秘。”
《乐园》昆鸟
“这是昆鸟的第三本诗集,他试着在这本诗集里把自己交给梦境、回忆与抒情,当然还有他一贯‘真诚’的幽默与讽刺。我们依然可以看到一个在不停言说的人,只是这次声音放缓,更像是对着镜子描摹出‘迷惑’与‘自闭’。文本里依旧保持着如冬日里冷冽寒风给埋在雪地里万物的‘温度’。你感受到了这种来自极端的关切,一种转向自身的关注并把自己作为切片展示着的决心。如果我们曾努力进入过他早期的诗歌,我们是可以看到他的嫁接,迂回和诚实的白描,一种凛冽的陈述,一个愿意立在山坡上告诉人们前面是悬崖,并在连着另一边的只有一条细细的钢丝上舞蹈的预言家。《乐园》是一个充满诱惑的永无休止的渴望。”


寰宇書屋漫游
纽约、东京和柏林,这三座爱读书的大都市,是如何养活了遍布城市角落的独立书店?
东京
无论是银座、六本木这样的繁华商业区,还是世田谷、练马这样的闲适住宅区,你都会找到或摩登现代或昭和复古感十足的书店,瞥见东京人对于读书的热爱。在手机制霸的现代社会,你能在东京地铁惊讶地发现,看书比例和玩手机低头族的比例平分秋色,这一现象不可谓不令人惊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