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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炒股已成为一种潮流,越来越多的人投入股海。一些人的确赚了一笔钱或者一夜暴富,也有一些人亏得倾家荡产。但是,无论赢或输,都要在风云变幻的股市中始终保持理性和清醒,不因暴涨而冲动,不因暴跌而恐慌。
——题 记
(一)
桌子上摆着香气袭人的四菜一汤:红烧鱼、辣子鸡丁、爆炒肥肠、蒜茸菠菜,还有一锅香浓的木瓜瘦肉汤。都是周国贤最爱吃的菜,他以前经常对朋友说:“如果三天不吃我老婆炒的菜,全身都不舒服。特别是我老婆炒的辣子鸡丁,比星级酒店做的都好吃。真是家有贤妻是个宝呀!”
每次听到丈夫的赞美声,李银环心里就像喝了蜜似的,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她感到温馨。可如今,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赞美了……李银环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转眼间,她嫁给周国贤20年了。当初她嫁给他时,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穷小子,家里除了三间土坯房之外几乎一无所有。可是李银环就是看上了他的人品,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了他。婚后第二年,李银环生了一个女儿。周国贤欣喜若狂,为了老婆孩子能过好日子,他到广州打工,在一家制衣厂努力拼搏,从一个生产员工做到了现在的车间副经理。他把老婆接了出来,叫她安心做全职太太,让女儿留在城市里接受较好的教育,而且还分期付款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商品房。
20年过去了,女儿小婧已经读到了大一,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平淡而又幸福的三口之家。可是事情却相反。周国贤这两年疯狂地迷上了股票,自从他开始炒股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对股市一天比一天痴迷与关注,他对女儿变得爱理不理,对工作也漠不关心。如果股票跌了,他便拿老婆出气,动不动大吼小叫。在他的生活里除了股票似乎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了。虽然,股票并未给他带来经济收入,相反,家里的那点积蓄已经亏空了。
女儿住校,周末才会回来。以前,周国贤会去超市买些女儿喜欢吃的零食等着她回来,陪她聊聊天,散散步,关心她的学习。可是现在,他一有时间便跑去找他的“股友”老王讨论股市,呆在家里也是对着手机查看股市。家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旅馆。
已经12点了,李银环心事重重地看着桌子上渐渐冷却的菜肴。一大早周国贤就上班去了,可是10点钟公司的文员小刘却打电话过来说他并没有上班,打他手机也不接。小刘还委婉地提醒说这次总经理很生气,周先生已经请假旷工累计有一段时间,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将会失去这份工作。听到这个消息,李银环惊呆了,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今天的菜是她特意为丈夫做的,既然他没上班,中午应该会回家吃饭。平时两个人的时候她很少炒这么多菜,李银环希望这顿饭可以唤回他曾经的记忆,然后两个人可以好好谈谈。她有一种不祥之感——这个家已在破碎的边缘。这种想法让她非常恐慌,她必须尽全力去阻止不幸的事发生。
(二)
下午1点钟,周国贤迈着沉重的步子回来了。心事重重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迅速将手机拿了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对着花花绿绿的数字,自言自语地咒骂着一些脏话。他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妻子一眼,桌上的四菜一汤对他没有了任何吸引力。
“国贤,吃饭吧,菜都凉了。”李银环小心翼翼地提醒着,拿着筷子的手始终不敢动一下菜,只是夹了几粒米放在嘴巴里轻轻地嚼着。
“你先吃吧!”周国贤头也没抬,不耐烦地说,“我没胃口。”
李银环看着自己忙碌一上午精心炒的菜,心中隐隐作痛,她温柔地哀求说:“你多少吃一点,好吗?”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猪一样的,奶奶的,别人是娶老婆,我娶了一头母猪回来……”他头都没抬就骂了起来。
李银环一惊,手中的筷子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细细的响声。周国贤随着那声响声习惯性地回过头来,那盘蒜茸菠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立刻火冒三丈:“你怎么又炒了菠菜?我不是说过吗?饭桌上不可以有绿色的菜,我一看到绿色就烦。你给我端出去,快点给我端出去。”
“你最近火气很大,嘴巴上都起泡了,要多吃点菠菜……”
“吃你个头,快点拿走……看,又跌了,都是你这盘破菜害的,快点给我端出去,端出去……”周国贤大声吼道。
“可是……”
“可是什么?你反了,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他怒发冲冠,一个箭步走过去,端起那盘菜摔在地板上。随着“哐啷”一声刺耳的响声,漂亮的盘子顷刻间变成了碎片,李银环精心烹饪的菠菜散落了一地,菜汤顺着光滑的地板流得到处都是。
李银环随着响声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走到洗手间拿来拖把和垃圾铲,开始细心清扫着地板。
周国贤用鄙视而厌恶的眼神瞪了妻子一眼,气呼呼地开门而出。
“国贤,你又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这个家我呆够了。”周国贤头也不回地说。
“上午公司又打过电话来了,说总经理很生气,还说你这段时间经常旷工,再这样下去就要将你开除了。”李银环对着周国贤的背影又急又气地喊。
“随便,等老子发了财还在乎那点工资?”他的声音与背影渐渐消失在楼道里。
此刻,李银环再也坚持不住,丢下拖把,坐在地板上痛哭起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样,全世界那么多人炒股,而周国贤为何会变得如此疯狂?她到底怎样才能找回以前的丈夫,挽回这个家?
(三)
李银环不知哭了多久,直到门突然被打开,传来开灯的声音,她才猛然一惊。
“妈,你怎么了?你摔倒了吗?怎么坐在地板上呀?”
李银环哭得太久了,头晕脑胀,眼前一片昏暗,听到这一连串关怀的声音,她才知道是女儿小婧回来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整整哭了一个下午。她赶快擦掉脸上的眼泪,内疚地说:“妈妈没事。小婧回来啦?我还没来得及做饭呢。”
“妈,你怎么了?天哪!妈妈,你的眼睛又红又肿,你哭了……爸又欺负你了?”小婧急忙扶着母亲站起来。想起父亲,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妈,爸最近变了很多,他真的越来越过分了。”
“是我不小心摔倒的,真的,和你爸爸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急急地解释说。
小婧看着地板上的盘子碎片和菠菜,不用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叹了口气说:“妈,等一下我要和爸爸好好谈谈,他现在已经走火入魔了。”
“他能听得进去吗?”李银环绝望地说。
“我一直不想指责爸爸,我那么的尊敬他,我希望他能够慢慢醒悟。可是现在,他变得越来越痴迷,我真的要和他谈谈了,我一定要说服爸爸,不要这么痴迷炒股。”小婧坚定地说。
李银环将女儿拥入怀中,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晚上,李银环将菜热了两次,小婧打了几次电话催促,周国贤终于迈着沉重的步子回来了。他并没有因为周末一家团聚而喜悦,也没有因为家人等他吃饭而丝毫内疚。他径直走进饭厅,端起一碗饭快速地往嘴里扒,蹙着眉,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爸,最近股市怎么样?”小婧主动和父亲攀谈。
“跌了,跌得一塌糊涂,再跌下去,我们全家都要睡在大街上了。”周国贤头也不抬,只是狼吞虎咽地吃着饭。
“睡大街?爸,你把房子卖了?”小婧心里猛跳,李银环也同时望着周国贤。
“不错,我把房子抵押给了银行,贷了一笔款。”周国贤语气冷冷的,似乎在叙述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
“爸,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和家里商量一下呀?”小婧站了起来,焦急地看着父亲。
“我有必要和你们商量吗?房子有你们挣的一毫一分吗?再说,我还不是希望多挣一点,让你们生活得更好。”周国贤斜眼看了女儿一下,继续吃饭。
“爸,炒股要端正心态,可以拿着家里暂时用不着的钱来炒,像投资一样,当作业余爱好,绝对不可以贷款或借钱来炒,这样风险太大了。爸,你要明白,你的股市经验并不丰富,也没专门学习过,怎么可以这样莽撞呢?”
“你反了,竟然对老子这样说话!”周国贤将手中的筷子用力摔在桌子上。这两天股票一直跌,而用房子做抵押贷的款也快到期了,他本来心里就烦得要命,听到女儿这样喋喋不休地指责,更加气愤,“你都20岁了,还吃爹啃娘的,没为家里挣过一分钱,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爸,你能心平气和地听我说句话吗?”小婧擦了擦眼泪,激动地说,“我们本来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妈妈性格温柔,什么事情都依着你,变着花样给你做可口的饭菜,处处想着你。我尊敬你,崇拜你,把你当成偶像,同学们都羡慕我有个好爸爸。以前我们家是什么样子?你经常陪我买衣服,看电影……我们是父女,又像朋友。现在呢?爸,你什么时候和我们好好吃过一顿饭了?你时刻关注股市,你感觉现在快乐吗?我们不需要你有太多的钱,只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还有妈妈,她那么爱你,和你风风雨雨20多年了,你怎么忍心她这样难过呀?妈妈今天哭了一下午你知道吗?爸,我们不喜欢现在这个心里只有股市,只有钱的你!”
周国贤听完这番话,心里着实被震撼了。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一心一意地炒股、挣钱。可是今天,他不得不承认女儿说的话有道理,自己如井底之蛙,只看到了眼前的那一片天空,这两年来沉迷于股市,忘记了生活和比股票更重要的东西,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周国贤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温和地说:“大学生就是不同,道理就是说得明白呀!爸爸听你的话,该好好反省自己。”
“真的吗?爸爸,你可一定要说话算数。”小婧抱着父亲的胳膊拼命地撒娇,她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李银环的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微笑。
(四)
晚上,周国贤没有出去,也没有上网查看股票,他早早地关了手机,在书房陪着女儿下象棋。李银环似乎回到了新婚燕尔,幸福得眼泪直流。她煮了一锅“冰糖炖雪梨”,给丈夫和女儿每人一碗,守在他们旁边,一会儿偷偷帮女儿出谋划策,一会儿帮他们添加糖水,忙得不亦乐乎。她多希望暴风雨从此消失在家里的上空,虽然她知道很快房子就会被银行收走,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丈夫可以走出股票的痴迷网,恢复原来的性情,那么,其他的一切都是次要的,她都不在乎。李银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但愿幸福不是昙花一现,但愿幸福之神会眷恋他们……
可是,这种幸福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这时,门铃声骤然响了起来,惊动了所有的人。“会是谁呢?”李银环心里暗暗思索着,她不希望别人打扰这种宁静的幸福。可是,开门的瞬间,李银环就像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心凉透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国贤的股友老王。
老王是周国贤的同事,经常来家里做客,也是他教会周国贤炒股的。自从在老王的指导下挣了第一笔钱之后,周国贤就疯狂地迷上了这种一本万利的挣钱方式。虽然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很快就将挣来的钱亏了进去,但他只是怪自己运气不好,他相信只要自己永不放弃,好运总会光临的。而且,老王就是周国贤的榜样,他们同一个办公室,周国贤是副经理,老王是主管,老王无意中买了一只股票之后大赚了一笔,他开了一家高档美容院给老婆打理,还买了轿车、小别墅。
李银环正准备骗他说周国贤不在家,可是老王已经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她的心悬了起来,丈夫意志力本来就不够坚定,而老王一定又会谈到股市,丈夫会不会重蹈覆辙?
周国贤早已经从书房走了出来,看到老王,立刻热情地把他请到了沙发上。李银环料得没错,老王一开口便提到了股市。
老王点燃一支香烟,轻轻地抽了两口,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怎么样?你看中的那几只股涨了没有?”
“别提了,跌得一塌糊涂。”周国贤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是炒股这块料,我现在已经决定把全部股票都抛掉,安心上班。”
“你不是把房子抵押贷款了吗?现在退出不是全完了吗?我还是建议你补仓,不要退股。我有预感,过几天股市会大涨。”老王似乎语重心长地说。
“补仓?现在哪里还有钱补仓呀!”周国贤懊悔万分,“我真是后悔炒股呀,现在家里已经一无所有了。”
“钱可以想办法嘛!”老王意味深长地说,“前几天老板不是开会说要购买一批新型设备吗?昨天老板开会好像决定这个工程让你来做,说他最器重的就是你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呢。”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暂时挪用一下公款?”
老王干咳了一声,笑道:“钱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嘛。这也不用太多钱。告诉你,听说下个月股市行情不错,补了仓保你再赚一笔,把房子赎出来……”
李银环慢慢地退出了客厅,心如掉到冰窖里一样。她知道,周国贤最忌讳的就是他在和朋友谈天的时候老婆孩子插嘴。如果她现在贸然阻止,只会事与愿违。她回到书房,紧紧地抱着女儿,仿佛是世界末日般绝望地哭了起来。
(五)
周国贤不顾妻子和女儿的劝阻,挪用了公司购买新型设备的30万元补仓。可是他的股运总是那么不好,补仓的钱也赔了进去。房子已经被银行收去了,一家三口在偏僻的街道租下了一室一厅的民房。他们两夫妻住卧室,女儿周末回来只能睡客厅。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什么积蓄了,他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样将挪用的那30万元还上。
购买设备的最后期限到了,周国贤思来想去,只能找老王借钱,老王家境殷实,30万元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家多年的交情,他相信老王不会坐视不理的。老王在电话中同意借款给周国贤,这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两人约定在老王的小别墅拿钱。
可是,事情完全不是周国贤想的那样。在小别墅里,老王褪去了道貌岸然的面具,露出了他真实而可怕的一面。
他不顾周国贤的苦苦哀求,奸笑着说:“我早就看上你那宝贝女儿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没准还是个处女呢。让她陪我睡一晚,我就借出30万元,让你把挪用的公款填上。如果让她长期跟着我呢,那你就是我的老泰山了,这笔钱就当我孝敬你了。怎么样,周经理?”
“你混蛋,你这个伪君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趁火打劫……”周国贤从墙角一跃而起,愤怒地吼叫着,“姓王的,我告诉你,就算杀了我,也休想动我女儿一根毫毛,你休想打我女儿的主意。”
“哎哟嗬!好伟大的一个父亲。”老王冷笑道,“趁火打劫又如何?谁让你有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儿呢?不同意是吧?好吧,那你就等着蹲监狱吧!30万,哈哈……恐怕你的后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周经理,你要好自为之。哈哈……”
“不,不,不要。”周国贤惊恐地喊着,全身冒着冷汗。“我求你了,老王,看在我们曾经同事一场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我向你保证,这笔钱我一定会尽快还你。”
“少废话,给你十分钟考虑,要么让你女儿陪我睡一晚,要么你就去坐牢,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老周,你可想清楚了。你把女儿辛辛苦苦养这么大了,现在正是报答你的时候,陪我一晚对你对她都没什么损失,这可比你坐牢划算多了。”
“不,不……别逼我,我不会答应你的,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的……”周国贤缩在墙角里,双手抓着凌乱的头发,痛苦地摇着头。
“我逼你……哈哈!”老王冷笑着,“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你马上可以离开呀,我没有勉强你,你给我搞清楚了。”
“你让我想想,给我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周国贤大口喘着气说。
“好,再给你十分钟考虑。”老王将嘴里的口香糖用力一吐,一团白色粘粘的东西不偏不正刚好吐在了周国贤的下巴上。看着周国贤一脸狼狈,老王狂笑,满得意。
周国贤用手擦下巴上的脏物,可是粘粘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就像有些东西一旦粘上,就无法摆脱一样。他满腹怒火,却不敢有任何言语。他顺着墙慢慢地蹲在墙角,用颤抖的手点燃了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两口,烟雾在空中散开,犹如他的思绪。周国贤打了一个冷战,不行,我不能坐牢,被囚禁在铁墙里与死了有什么区别?那种失去自由的生活是他无法忍受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不能将宝贵的后半生葬送在监狱里。可是女儿……周国贤艰难地作出了决定:女儿痛苦伤心只是一时的,而自己坐牢却要十几年,养她那么大,现在是她该报答的时候了。
“怎么样,想好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去你家呀?今天周末,你的宝贝女儿应该会在家吧?我已经等不及了。”老王胸有成竹地说,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周国贤气愤老王那副嘴脸,耻辱的感觉使他每根血管都沸腾着,他很想说:把我送到监狱吧,我不会让你糟蹋我女儿的。可是他却没有勇气说出口,他即将亲自毁掉女儿的清白,内心充满了愧疚,可是却不能回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死都不会再去碰那倒霉的股票。他站了起来,麻木地点了点头走出大门,脚下似乎有千斤重,让他每走一步都那么艰难,那么沉重!
(六)
老王的车在半途中,周国贤的手机响了,接通之后,里面传来小婧温柔而甜美的声音:“爸爸,我已经做好饭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爆炒肥肠’哦!”
周国贤的手不停地颤抖,心在滴血,多么懂事的女儿呀,却要被他推入虎口。他没有勇气说一句话便挂了手机。他的心又开始动摇了,这样的决定会不会让女儿恨他一生?妻子知道了又会怎样看他?不,我不能这样做,众叛亲离的自由生活和坐牢有什么不同?他的思想像个挂钟般左右摇摆着,丝毫拿不定主意。
老王看出了周国贤的动摇,他将一只手搭在周国贤的肩膀上,意味深长地说:“明天这个时候,你就不用再犯愁了,你可以安安静静地上班,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了。”
周国贤被这两句话深深地诱惑了,“明天这个时候,你就不用犯愁了,你可以安安静静地上班,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他想,善良的女儿一定会原谅他迫不得已作出的决定。
车到了周国贤的出租屋前面,他打了个电话给小婧,得知老婆去同事家里穿珠花,挣些外快补贴家用,小出租屋里只有女儿一个人在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钥匙交给了老王,看着老王那副得意的面孔,他很想给他几拳,揍他一顿,然后大声收回自己的决定。但是他不敢,那样做就意味着他即将坐牢,他实在不想坐牢。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老王那冷气十足的小轿车依然让周国贤汗流浃背,他如坐针毡般在里面煎熬着,他知道,女儿现在一定非常痛苦无助,一定恨死了父亲。他愧疚,甚至有些后悔,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已成定局,无力挽回了。
不知过了多久,老王终于从出租屋走了出来,打开车门,坐在了周国贤的旁边。他将一张30万元的支票放在周国贤的手上,一脸淫笑看着周国贤说:“果然没让我失望,哈哈哈……你女儿是个小辣椒,不过,我专爱吃辣。今天的经历终身难忘呀!这30万归你了,不急,可以慢慢还。今后,我们可就是亲家了。哈哈……”
周国贤麻木地听着老王的炫耀,如同行尸走肉般下了车,他该怎么向女儿解释?这一切都是因为爸爸不想坐牢,女儿会理解他吗?周国贤来到了出租屋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过了几分钟,他又怯怯地敲了敲门,里面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女儿会不会一时想不开而……他急忙用力一推,房门没锁,立即就开了。小婧坐在客厅的小木床上,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身上洁白的连衣裙已经被扯破,残缺不全地挂在身上。床上洁白的被单上,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小婧,你还好吗?小婧,我是爸爸。”周国贤轻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他自责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他多么希望女儿能开口跟他说句话,哪怕骂他,打他,他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好久好久,小婧才抬起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父亲,冷冷地说:“他说的是真的吗?是你让他来的?钥匙是你给他的?是你让他强奸你的亲生女儿,对吗?”
“不,小婧,你听爸爸解释。”周国贤激动地说,“我真的不想坐牢,如果我不这样做,他就会把我送进监狱,我欠了好多钱,我没办法呀!”
“这就是说,他说的全是真的了?是你让他这么做的?”小婧突然大笑起来,在笑声中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眼神中透着绝望。她自言自语地低喃:“这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敬爱的父亲。他亲自将女儿打入地狱……”
“不是,好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很愧疚,我也很自责。你不知道爸爸心里有多难受。你原谅爸爸好吗?以后我再也不炒股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孩子,原谅爸爸这一次好吗?”周国贤扑通一声跪在女儿面前,痛哭失声。他一把抓住女儿纤细而颤抖的手,想向她忏悔,想祈求她的原谅。
可是,小婧却像躲避瘟神般把父亲的手甩开了,她起身夺门而逃,发疯一般大声尖叫:“魔鬼,你是个魔鬼,你走开,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小心楼梯……”周国贤大叫了一声,用手去拉,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小婧整个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顺着楼梯开始往下滚落,滚到楼梯的拐弯处,头部狠狠地撞到了铁制栏杆上,血迅速涌了出来。
周国贤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他惊呼着冲过去,一把抱住女儿疯狂地往医院跑。如今,他已经一万个后悔莫及,他祈祷着,只要女儿安然无事,让他死一万次,坐一辈子牢,他都毫无怨言。
(七)
周国贤的忏悔与祈祷最终没有挽回女儿的生命,小婧因为头部撞击而导致脑出血,抢救无效死亡。这场意外对李银环的打击是致命的,失去女儿让她痛苦绝望,在丈夫的忏悔声中得知女儿因他而死,更让她又怒又恨,她无法原谅丈夫,更加憎恨老王。她对着女儿的遗像暗暗发誓,一定要为女儿报仇,血债要用血来偿还。此时的李银环已经变得疯狂,失去了任何理智,因为女儿的死已经将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寄托击得粉碎。
有好几天,她都无法面对女儿已经去世的现实,她抱着女儿的照片哭得昏天黑地,晕过去好几次。连续几天,李银环粒米未进,直到饿晕过去,被周国贤送到医院注射了葡萄糖。她看着昔日被她深爱和尊敬的丈夫如今是那么的丑陋。
出院后,她支撑着憔悴不堪的身躯在厨房做了一桌子的菜,有女儿爱吃的红烧茄子,也有周国贤爱吃的爆炒肥肠,还特意买了一瓶红酒。没人知道,她在红酒里放了无色无味的毒药,也没人知道,她今天的目的是与杀死女儿的两个凶手同归于尽。李银环丝毫没有即将死亡的那种恐惧,反而因为很快就可以见到女儿而无比兴奋。
李银环设法约到老王。恬不知耻的老王丝毫没有因小婧的死而内疚,反而不断重复“惋惜”小婧大意坠楼,花一样的年纪就香消玉殒了。
李银环没有多说话,只是倒了满满的三杯酒,豪迈地说:“咱们一起干了这杯酒,祈祷小婧在天之灵安息!”说完之后,她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酒倒在了小婧的遗像前。
周国贤和老王没有犹豫,一起干了那杯酒。
直到两人开始呕吐,肚子痛的时候才明白了李银环的目的。周国贤没有挣扎,没有抱怨,从女儿滑下楼梯的那一刻,他就生不如死般痛苦,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他只希望在天堂的女儿会原谅他。他跪在小婧遗像前,等着那一刻的来临!
老王用尽全力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他实在不想死,他的人生才过了一半,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没享受。他心头涌上从没有过的恐惧,他真想把李银环碎尸万段。然而,他对人间的留恋并没有阻止死神的召唤,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是三具尸体。
窗外的月亮冷冷地照了进来,一切恩恩怨怨都随着那杯酒烟消云散了。
责 编:谢荔翔
题 图:余和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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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 记
(一)
桌子上摆着香气袭人的四菜一汤:红烧鱼、辣子鸡丁、爆炒肥肠、蒜茸菠菜,还有一锅香浓的木瓜瘦肉汤。都是周国贤最爱吃的菜,他以前经常对朋友说:“如果三天不吃我老婆炒的菜,全身都不舒服。特别是我老婆炒的辣子鸡丁,比星级酒店做的都好吃。真是家有贤妻是个宝呀!”
每次听到丈夫的赞美声,李银环心里就像喝了蜜似的,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她感到温馨。可如今,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赞美了……李银环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转眼间,她嫁给周国贤20年了。当初她嫁给他时,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穷小子,家里除了三间土坯房之外几乎一无所有。可是李银环就是看上了他的人品,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了他。婚后第二年,李银环生了一个女儿。周国贤欣喜若狂,为了老婆孩子能过好日子,他到广州打工,在一家制衣厂努力拼搏,从一个生产员工做到了现在的车间副经理。他把老婆接了出来,叫她安心做全职太太,让女儿留在城市里接受较好的教育,而且还分期付款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商品房。
20年过去了,女儿小婧已经读到了大一,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平淡而又幸福的三口之家。可是事情却相反。周国贤这两年疯狂地迷上了股票,自从他开始炒股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对股市一天比一天痴迷与关注,他对女儿变得爱理不理,对工作也漠不关心。如果股票跌了,他便拿老婆出气,动不动大吼小叫。在他的生活里除了股票似乎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了。虽然,股票并未给他带来经济收入,相反,家里的那点积蓄已经亏空了。
女儿住校,周末才会回来。以前,周国贤会去超市买些女儿喜欢吃的零食等着她回来,陪她聊聊天,散散步,关心她的学习。可是现在,他一有时间便跑去找他的“股友”老王讨论股市,呆在家里也是对着手机查看股市。家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旅馆。
已经12点了,李银环心事重重地看着桌子上渐渐冷却的菜肴。一大早周国贤就上班去了,可是10点钟公司的文员小刘却打电话过来说他并没有上班,打他手机也不接。小刘还委婉地提醒说这次总经理很生气,周先生已经请假旷工累计有一段时间,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将会失去这份工作。听到这个消息,李银环惊呆了,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今天的菜是她特意为丈夫做的,既然他没上班,中午应该会回家吃饭。平时两个人的时候她很少炒这么多菜,李银环希望这顿饭可以唤回他曾经的记忆,然后两个人可以好好谈谈。她有一种不祥之感——这个家已在破碎的边缘。这种想法让她非常恐慌,她必须尽全力去阻止不幸的事发生。
(二)
下午1点钟,周国贤迈着沉重的步子回来了。心事重重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迅速将手机拿了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对着花花绿绿的数字,自言自语地咒骂着一些脏话。他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妻子一眼,桌上的四菜一汤对他没有了任何吸引力。
“国贤,吃饭吧,菜都凉了。”李银环小心翼翼地提醒着,拿着筷子的手始终不敢动一下菜,只是夹了几粒米放在嘴巴里轻轻地嚼着。
“你先吃吧!”周国贤头也没抬,不耐烦地说,“我没胃口。”
李银环看着自己忙碌一上午精心炒的菜,心中隐隐作痛,她温柔地哀求说:“你多少吃一点,好吗?”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猪一样的,奶奶的,别人是娶老婆,我娶了一头母猪回来……”他头都没抬就骂了起来。
李银环一惊,手中的筷子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细细的响声。周国贤随着那声响声习惯性地回过头来,那盘蒜茸菠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立刻火冒三丈:“你怎么又炒了菠菜?我不是说过吗?饭桌上不可以有绿色的菜,我一看到绿色就烦。你给我端出去,快点给我端出去。”
“你最近火气很大,嘴巴上都起泡了,要多吃点菠菜……”
“吃你个头,快点拿走……看,又跌了,都是你这盘破菜害的,快点给我端出去,端出去……”周国贤大声吼道。
“可是……”
“可是什么?你反了,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他怒发冲冠,一个箭步走过去,端起那盘菜摔在地板上。随着“哐啷”一声刺耳的响声,漂亮的盘子顷刻间变成了碎片,李银环精心烹饪的菠菜散落了一地,菜汤顺着光滑的地板流得到处都是。
李银环随着响声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走到洗手间拿来拖把和垃圾铲,开始细心清扫着地板。
周国贤用鄙视而厌恶的眼神瞪了妻子一眼,气呼呼地开门而出。
“国贤,你又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这个家我呆够了。”周国贤头也不回地说。
“上午公司又打过电话来了,说总经理很生气,还说你这段时间经常旷工,再这样下去就要将你开除了。”李银环对着周国贤的背影又急又气地喊。
“随便,等老子发了财还在乎那点工资?”他的声音与背影渐渐消失在楼道里。
此刻,李银环再也坚持不住,丢下拖把,坐在地板上痛哭起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样,全世界那么多人炒股,而周国贤为何会变得如此疯狂?她到底怎样才能找回以前的丈夫,挽回这个家?
(三)
李银环不知哭了多久,直到门突然被打开,传来开灯的声音,她才猛然一惊。
“妈,你怎么了?你摔倒了吗?怎么坐在地板上呀?”
李银环哭得太久了,头晕脑胀,眼前一片昏暗,听到这一连串关怀的声音,她才知道是女儿小婧回来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整整哭了一个下午。她赶快擦掉脸上的眼泪,内疚地说:“妈妈没事。小婧回来啦?我还没来得及做饭呢。”
“妈,你怎么了?天哪!妈妈,你的眼睛又红又肿,你哭了……爸又欺负你了?”小婧急忙扶着母亲站起来。想起父亲,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妈,爸最近变了很多,他真的越来越过分了。”
“是我不小心摔倒的,真的,和你爸爸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急急地解释说。
小婧看着地板上的盘子碎片和菠菜,不用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叹了口气说:“妈,等一下我要和爸爸好好谈谈,他现在已经走火入魔了。”
“他能听得进去吗?”李银环绝望地说。
“我一直不想指责爸爸,我那么的尊敬他,我希望他能够慢慢醒悟。可是现在,他变得越来越痴迷,我真的要和他谈谈了,我一定要说服爸爸,不要这么痴迷炒股。”小婧坚定地说。
李银环将女儿拥入怀中,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晚上,李银环将菜热了两次,小婧打了几次电话催促,周国贤终于迈着沉重的步子回来了。他并没有因为周末一家团聚而喜悦,也没有因为家人等他吃饭而丝毫内疚。他径直走进饭厅,端起一碗饭快速地往嘴里扒,蹙着眉,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爸,最近股市怎么样?”小婧主动和父亲攀谈。
“跌了,跌得一塌糊涂,再跌下去,我们全家都要睡在大街上了。”周国贤头也不抬,只是狼吞虎咽地吃着饭。
“睡大街?爸,你把房子卖了?”小婧心里猛跳,李银环也同时望着周国贤。
“不错,我把房子抵押给了银行,贷了一笔款。”周国贤语气冷冷的,似乎在叙述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
“爸,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和家里商量一下呀?”小婧站了起来,焦急地看着父亲。
“我有必要和你们商量吗?房子有你们挣的一毫一分吗?再说,我还不是希望多挣一点,让你们生活得更好。”周国贤斜眼看了女儿一下,继续吃饭。
“爸,炒股要端正心态,可以拿着家里暂时用不着的钱来炒,像投资一样,当作业余爱好,绝对不可以贷款或借钱来炒,这样风险太大了。爸,你要明白,你的股市经验并不丰富,也没专门学习过,怎么可以这样莽撞呢?”
“你反了,竟然对老子这样说话!”周国贤将手中的筷子用力摔在桌子上。这两天股票一直跌,而用房子做抵押贷的款也快到期了,他本来心里就烦得要命,听到女儿这样喋喋不休地指责,更加气愤,“你都20岁了,还吃爹啃娘的,没为家里挣过一分钱,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爸,你能心平气和地听我说句话吗?”小婧擦了擦眼泪,激动地说,“我们本来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妈妈性格温柔,什么事情都依着你,变着花样给你做可口的饭菜,处处想着你。我尊敬你,崇拜你,把你当成偶像,同学们都羡慕我有个好爸爸。以前我们家是什么样子?你经常陪我买衣服,看电影……我们是父女,又像朋友。现在呢?爸,你什么时候和我们好好吃过一顿饭了?你时刻关注股市,你感觉现在快乐吗?我们不需要你有太多的钱,只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还有妈妈,她那么爱你,和你风风雨雨20多年了,你怎么忍心她这样难过呀?妈妈今天哭了一下午你知道吗?爸,我们不喜欢现在这个心里只有股市,只有钱的你!”
周国贤听完这番话,心里着实被震撼了。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一心一意地炒股、挣钱。可是今天,他不得不承认女儿说的话有道理,自己如井底之蛙,只看到了眼前的那一片天空,这两年来沉迷于股市,忘记了生活和比股票更重要的东西,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周国贤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温和地说:“大学生就是不同,道理就是说得明白呀!爸爸听你的话,该好好反省自己。”
“真的吗?爸爸,你可一定要说话算数。”小婧抱着父亲的胳膊拼命地撒娇,她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李银环的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微笑。
(四)
晚上,周国贤没有出去,也没有上网查看股票,他早早地关了手机,在书房陪着女儿下象棋。李银环似乎回到了新婚燕尔,幸福得眼泪直流。她煮了一锅“冰糖炖雪梨”,给丈夫和女儿每人一碗,守在他们旁边,一会儿偷偷帮女儿出谋划策,一会儿帮他们添加糖水,忙得不亦乐乎。她多希望暴风雨从此消失在家里的上空,虽然她知道很快房子就会被银行收走,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丈夫可以走出股票的痴迷网,恢复原来的性情,那么,其他的一切都是次要的,她都不在乎。李银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但愿幸福不是昙花一现,但愿幸福之神会眷恋他们……
可是,这种幸福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这时,门铃声骤然响了起来,惊动了所有的人。“会是谁呢?”李银环心里暗暗思索着,她不希望别人打扰这种宁静的幸福。可是,开门的瞬间,李银环就像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心凉透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国贤的股友老王。
老王是周国贤的同事,经常来家里做客,也是他教会周国贤炒股的。自从在老王的指导下挣了第一笔钱之后,周国贤就疯狂地迷上了这种一本万利的挣钱方式。虽然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很快就将挣来的钱亏了进去,但他只是怪自己运气不好,他相信只要自己永不放弃,好运总会光临的。而且,老王就是周国贤的榜样,他们同一个办公室,周国贤是副经理,老王是主管,老王无意中买了一只股票之后大赚了一笔,他开了一家高档美容院给老婆打理,还买了轿车、小别墅。
李银环正准备骗他说周国贤不在家,可是老王已经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她的心悬了起来,丈夫意志力本来就不够坚定,而老王一定又会谈到股市,丈夫会不会重蹈覆辙?
周国贤早已经从书房走了出来,看到老王,立刻热情地把他请到了沙发上。李银环料得没错,老王一开口便提到了股市。
老王点燃一支香烟,轻轻地抽了两口,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怎么样?你看中的那几只股涨了没有?”
“别提了,跌得一塌糊涂。”周国贤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是炒股这块料,我现在已经决定把全部股票都抛掉,安心上班。”
“你不是把房子抵押贷款了吗?现在退出不是全完了吗?我还是建议你补仓,不要退股。我有预感,过几天股市会大涨。”老王似乎语重心长地说。
“补仓?现在哪里还有钱补仓呀!”周国贤懊悔万分,“我真是后悔炒股呀,现在家里已经一无所有了。”
“钱可以想办法嘛!”老王意味深长地说,“前几天老板不是开会说要购买一批新型设备吗?昨天老板开会好像决定这个工程让你来做,说他最器重的就是你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呢。”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暂时挪用一下公款?”
老王干咳了一声,笑道:“钱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嘛。这也不用太多钱。告诉你,听说下个月股市行情不错,补了仓保你再赚一笔,把房子赎出来……”
李银环慢慢地退出了客厅,心如掉到冰窖里一样。她知道,周国贤最忌讳的就是他在和朋友谈天的时候老婆孩子插嘴。如果她现在贸然阻止,只会事与愿违。她回到书房,紧紧地抱着女儿,仿佛是世界末日般绝望地哭了起来。
(五)
周国贤不顾妻子和女儿的劝阻,挪用了公司购买新型设备的30万元补仓。可是他的股运总是那么不好,补仓的钱也赔了进去。房子已经被银行收去了,一家三口在偏僻的街道租下了一室一厅的民房。他们两夫妻住卧室,女儿周末回来只能睡客厅。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什么积蓄了,他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样将挪用的那30万元还上。
购买设备的最后期限到了,周国贤思来想去,只能找老王借钱,老王家境殷实,30万元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家多年的交情,他相信老王不会坐视不理的。老王在电话中同意借款给周国贤,这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两人约定在老王的小别墅拿钱。
可是,事情完全不是周国贤想的那样。在小别墅里,老王褪去了道貌岸然的面具,露出了他真实而可怕的一面。
他不顾周国贤的苦苦哀求,奸笑着说:“我早就看上你那宝贝女儿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没准还是个处女呢。让她陪我睡一晚,我就借出30万元,让你把挪用的公款填上。如果让她长期跟着我呢,那你就是我的老泰山了,这笔钱就当我孝敬你了。怎么样,周经理?”
“你混蛋,你这个伪君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趁火打劫……”周国贤从墙角一跃而起,愤怒地吼叫着,“姓王的,我告诉你,就算杀了我,也休想动我女儿一根毫毛,你休想打我女儿的主意。”
“哎哟嗬!好伟大的一个父亲。”老王冷笑道,“趁火打劫又如何?谁让你有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儿呢?不同意是吧?好吧,那你就等着蹲监狱吧!30万,哈哈……恐怕你的后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周经理,你要好自为之。哈哈……”
“不,不,不要。”周国贤惊恐地喊着,全身冒着冷汗。“我求你了,老王,看在我们曾经同事一场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我向你保证,这笔钱我一定会尽快还你。”
“少废话,给你十分钟考虑,要么让你女儿陪我睡一晚,要么你就去坐牢,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老周,你可想清楚了。你把女儿辛辛苦苦养这么大了,现在正是报答你的时候,陪我一晚对你对她都没什么损失,这可比你坐牢划算多了。”
“不,不……别逼我,我不会答应你的,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的……”周国贤缩在墙角里,双手抓着凌乱的头发,痛苦地摇着头。
“我逼你……哈哈!”老王冷笑着,“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你马上可以离开呀,我没有勉强你,你给我搞清楚了。”
“你让我想想,给我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周国贤大口喘着气说。
“好,再给你十分钟考虑。”老王将嘴里的口香糖用力一吐,一团白色粘粘的东西不偏不正刚好吐在了周国贤的下巴上。看着周国贤一脸狼狈,老王狂笑,满得意。
周国贤用手擦下巴上的脏物,可是粘粘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就像有些东西一旦粘上,就无法摆脱一样。他满腹怒火,却不敢有任何言语。他顺着墙慢慢地蹲在墙角,用颤抖的手点燃了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两口,烟雾在空中散开,犹如他的思绪。周国贤打了一个冷战,不行,我不能坐牢,被囚禁在铁墙里与死了有什么区别?那种失去自由的生活是他无法忍受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不能将宝贵的后半生葬送在监狱里。可是女儿……周国贤艰难地作出了决定:女儿痛苦伤心只是一时的,而自己坐牢却要十几年,养她那么大,现在是她该报答的时候了。
“怎么样,想好了吧?我们什么时候去你家呀?今天周末,你的宝贝女儿应该会在家吧?我已经等不及了。”老王胸有成竹地说,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周国贤气愤老王那副嘴脸,耻辱的感觉使他每根血管都沸腾着,他很想说:把我送到监狱吧,我不会让你糟蹋我女儿的。可是他却没有勇气说出口,他即将亲自毁掉女儿的清白,内心充满了愧疚,可是却不能回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死都不会再去碰那倒霉的股票。他站了起来,麻木地点了点头走出大门,脚下似乎有千斤重,让他每走一步都那么艰难,那么沉重!
(六)
老王的车在半途中,周国贤的手机响了,接通之后,里面传来小婧温柔而甜美的声音:“爸爸,我已经做好饭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爆炒肥肠’哦!”
周国贤的手不停地颤抖,心在滴血,多么懂事的女儿呀,却要被他推入虎口。他没有勇气说一句话便挂了手机。他的心又开始动摇了,这样的决定会不会让女儿恨他一生?妻子知道了又会怎样看他?不,我不能这样做,众叛亲离的自由生活和坐牢有什么不同?他的思想像个挂钟般左右摇摆着,丝毫拿不定主意。
老王看出了周国贤的动摇,他将一只手搭在周国贤的肩膀上,意味深长地说:“明天这个时候,你就不用再犯愁了,你可以安安静静地上班,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了。”
周国贤被这两句话深深地诱惑了,“明天这个时候,你就不用犯愁了,你可以安安静静地上班,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他想,善良的女儿一定会原谅他迫不得已作出的决定。
车到了周国贤的出租屋前面,他打了个电话给小婧,得知老婆去同事家里穿珠花,挣些外快补贴家用,小出租屋里只有女儿一个人在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钥匙交给了老王,看着老王那副得意的面孔,他很想给他几拳,揍他一顿,然后大声收回自己的决定。但是他不敢,那样做就意味着他即将坐牢,他实在不想坐牢。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老王那冷气十足的小轿车依然让周国贤汗流浃背,他如坐针毡般在里面煎熬着,他知道,女儿现在一定非常痛苦无助,一定恨死了父亲。他愧疚,甚至有些后悔,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已成定局,无力挽回了。
不知过了多久,老王终于从出租屋走了出来,打开车门,坐在了周国贤的旁边。他将一张30万元的支票放在周国贤的手上,一脸淫笑看着周国贤说:“果然没让我失望,哈哈哈……你女儿是个小辣椒,不过,我专爱吃辣。今天的经历终身难忘呀!这30万归你了,不急,可以慢慢还。今后,我们可就是亲家了。哈哈……”
周国贤麻木地听着老王的炫耀,如同行尸走肉般下了车,他该怎么向女儿解释?这一切都是因为爸爸不想坐牢,女儿会理解他吗?周国贤来到了出租屋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过了几分钟,他又怯怯地敲了敲门,里面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女儿会不会一时想不开而……他急忙用力一推,房门没锁,立即就开了。小婧坐在客厅的小木床上,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身上洁白的连衣裙已经被扯破,残缺不全地挂在身上。床上洁白的被单上,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小婧,你还好吗?小婧,我是爸爸。”周国贤轻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他自责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他多么希望女儿能开口跟他说句话,哪怕骂他,打他,他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好久好久,小婧才抬起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父亲,冷冷地说:“他说的是真的吗?是你让他来的?钥匙是你给他的?是你让他强奸你的亲生女儿,对吗?”
“不,小婧,你听爸爸解释。”周国贤激动地说,“我真的不想坐牢,如果我不这样做,他就会把我送进监狱,我欠了好多钱,我没办法呀!”
“这就是说,他说的全是真的了?是你让他这么做的?”小婧突然大笑起来,在笑声中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眼神中透着绝望。她自言自语地低喃:“这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敬爱的父亲。他亲自将女儿打入地狱……”
“不是,好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很愧疚,我也很自责。你不知道爸爸心里有多难受。你原谅爸爸好吗?以后我再也不炒股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孩子,原谅爸爸这一次好吗?”周国贤扑通一声跪在女儿面前,痛哭失声。他一把抓住女儿纤细而颤抖的手,想向她忏悔,想祈求她的原谅。
可是,小婧却像躲避瘟神般把父亲的手甩开了,她起身夺门而逃,发疯一般大声尖叫:“魔鬼,你是个魔鬼,你走开,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小心楼梯……”周国贤大叫了一声,用手去拉,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小婧整个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顺着楼梯开始往下滚落,滚到楼梯的拐弯处,头部狠狠地撞到了铁制栏杆上,血迅速涌了出来。
周国贤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他惊呼着冲过去,一把抱住女儿疯狂地往医院跑。如今,他已经一万个后悔莫及,他祈祷着,只要女儿安然无事,让他死一万次,坐一辈子牢,他都毫无怨言。
(七)
周国贤的忏悔与祈祷最终没有挽回女儿的生命,小婧因为头部撞击而导致脑出血,抢救无效死亡。这场意外对李银环的打击是致命的,失去女儿让她痛苦绝望,在丈夫的忏悔声中得知女儿因他而死,更让她又怒又恨,她无法原谅丈夫,更加憎恨老王。她对着女儿的遗像暗暗发誓,一定要为女儿报仇,血债要用血来偿还。此时的李银环已经变得疯狂,失去了任何理智,因为女儿的死已经将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寄托击得粉碎。
有好几天,她都无法面对女儿已经去世的现实,她抱着女儿的照片哭得昏天黑地,晕过去好几次。连续几天,李银环粒米未进,直到饿晕过去,被周国贤送到医院注射了葡萄糖。她看着昔日被她深爱和尊敬的丈夫如今是那么的丑陋。
出院后,她支撑着憔悴不堪的身躯在厨房做了一桌子的菜,有女儿爱吃的红烧茄子,也有周国贤爱吃的爆炒肥肠,还特意买了一瓶红酒。没人知道,她在红酒里放了无色无味的毒药,也没人知道,她今天的目的是与杀死女儿的两个凶手同归于尽。李银环丝毫没有即将死亡的那种恐惧,反而因为很快就可以见到女儿而无比兴奋。
李银环设法约到老王。恬不知耻的老王丝毫没有因小婧的死而内疚,反而不断重复“惋惜”小婧大意坠楼,花一样的年纪就香消玉殒了。
李银环没有多说话,只是倒了满满的三杯酒,豪迈地说:“咱们一起干了这杯酒,祈祷小婧在天之灵安息!”说完之后,她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酒倒在了小婧的遗像前。
周国贤和老王没有犹豫,一起干了那杯酒。
直到两人开始呕吐,肚子痛的时候才明白了李银环的目的。周国贤没有挣扎,没有抱怨,从女儿滑下楼梯的那一刻,他就生不如死般痛苦,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他只希望在天堂的女儿会原谅他。他跪在小婧遗像前,等着那一刻的来临!
老王用尽全力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他实在不想死,他的人生才过了一半,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没享受。他心头涌上从没有过的恐惧,他真想把李银环碎尸万段。然而,他对人间的留恋并没有阻止死神的召唤,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是三具尸体。
窗外的月亮冷冷地照了进来,一切恩恩怨怨都随着那杯酒烟消云散了。
责 编:谢荔翔
题 图:余和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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