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19日中午,菜市场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随后就听到有人喊,有人跳楼了。跳楼的男子是湖南人,在附近一家印刷厂当部门部长。作为一名部长,他为什么要跳楼呢?
　　
　　发迹
　　
　　1976年,郑长富出生在湖南省衡阳市的一个乡镇上。1994年7月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的他随叔叔到广东开平市打工,进了他叔叔所在的新业印刷厂,做一名跟机人员。
　　刚开始,郑长富不习惯厂里的生活,觉得很不自由。他每天从早上八点就开始上班,一直到晚上八点才下班,中午十二点下班吃饭,下午一点上班,然后下午五点下班吃饭,六点上班,直到晚上八点。
　　郑长富长在农村,父母为了供他上高中四处借债。郑长富知道继续读书是不可能的,只好安心工作。当他拿到第一个月600块工资后,心情才得以好转。这是家乡工资的3倍,而且在家乡还不是那么好找工做。几个月后,由于工作表现好,他便被提升为机长,工资也加到了七百多块一个月。一年后,他在厂里认识了一个叫王翠霞的女孩,两人谈起了恋爱。女孩比郑长富小两岁,是他的同乡。
　　有了女朋友,郑长富感觉异乡的生活一点也不枯燥乏味了,反而觉得打工生活是那样的甜蜜——每月有工资拿,周末带着女朋友去圭峰山游玩,还可以寄点钱回家。郑长富有了长期在印刷厂工作的打算。
　　郑长富与女朋友恋爱不久便在外面租房开始了同居生活。法定年龄一到,便与女友双双请假回家结婚。在外打工4年,手里也存了点钱,酒宴摆得有排场。哥哥郑长军在家乡湖南一家小厂做工,见弟弟带着媳妇风风光光地回家结婚,便缠着要弟弟也带他出去。
　　新业印刷厂是当地一家很有名气的外资企业,对员工的要求也较高。女孩要求18～24岁,男工一般靠内部职工推荐,再进行招聘。郑长富担心当前不招工,把哥哥带过去也白带,就没有同意。但他答应如果厂里招工,会马上打电话回家。毕竟多些亲人在身边也好照应。
　　不久,印刷厂扩大生产,又买了几台切纸机。部门主管见郑长富做事勤快、认真,且有高中文化,便把他提升为课长。这让郑长富乐坏了,因为课长不用做体力活,每天只需安排一下工作,相当轻松,员工还要来巴结,更重要的是每个月的底薪加到1800块,每年还会根据工作表现提升500～900块不等,到了年底还要发年终奖。
　　
　　权谋
　　
　　郑长富升课长后,做事都很顺利,工资不停地涨。他把哥哥弄进厂,安排在切纸车间工作,兄弟俩互相有了照应。几年后,又相继把妻子的妹妹林翠英、妹夫刘东推荐进工厂。2005年,他每个月的工资已经有四千多了。
　　有了权势的郑长富,开始通过收取1000～1500块不等的介绍费推荐老乡或其他省份的人进厂。哥哥郑长军与妹夫刘东也仗着郑长富的关系,伙同厂里的同事赌钱。有时候,为了赌钱,托人打卡不上班。生下两个儿子的妻子,也辞职了,专门在出租屋带孩子。
　　郑长富在近十年的官场中早已学会了拍马溜须,他经常请领导到娱乐场所喝酒、吃饭、洗桑拿。郑长富在厂里也已形成了一张很大的关系网。
　　2006年,部门要新增一名副部长。郑长富便把部长请去大酒店,陪吃、陪喝、陪玩,还封了3万块红包。年终,凭着部长的极力推荐,郑长富如愿坐上了副部长的位置。他的工资也涨到了七千多。厂里还专门为副部长级以上的管理人员配备了两室一厅的房子。几个月后,郑长富相继把郑长军、刘东提升为组长。
　　
　　财迷
　　
　　郑长军与刘东经常伙同工友一起到出租屋赌博。一个名叫谢开明的工友在2009年春假期间输了刘东两千多块。后来,谢开明家里人替他在家乡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鉴于老婆也在家乡,谢开明自然想回去了。刘东听说谢开明要回家,便逼他还钱。谢开明的钱早就寄回家了,他还想给家里人买些东西,哪里还有钱呢?谢开明打算回家后再寄钱还他,但刘东不同意。
　　谢开明见难以脱身,便提议自己自动离厂,让刘东和郑长军继续打卡,加上工资卡上剩余的几百块,就够还债了。商量后,刘东和郑长军都同意了,并取过谢开明的饭卡、工资卡和工卡。刘东和郑长军也对郑长富说过这件事,但叫他睁只眼闭只眼,有事他们担待。
　　厂里的卡钟处安装了摄像头,但车间外面有两个打卡的地方,刘东和郑长军都是先在一个地方打自己的卡,在另一个地方打谢开明的卡。一个月后,竟没有出问题。刘东拿着谢开明的工资卡去取钱时,看着白花花的钞票来得这么容易,便没有扔掉卡的打算,而是同郑长军商量长期利用谢开明的卡谋取钱财。
　　提取工资后,刘东拿出几百块去买些酒菜请郑长富兄弟吃喝,然后把剩下的平分。三人都认为这钱赚得太容易了,简直就像捡来的一样。
　　
　　祸起
　　
　　5月份,新业印刷厂出了大事,行政部两个头头因贪污厂里两百多万被抓了。厂方虽然极力封锁消息,但还是在员工间传开了。为了免遭更多的损失,厂方成立了纪委办公室,设立了专门的举报邮箱和信箱,同时还聘请了市纪检委的相关人员做顾问。
　　按理说,郑长富等人该收手了。但他们心怀侥幸,认定保安部有哥们,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会通知。刘东和郑长军照样轮流替谢开明打卡,照样去领每个月一百多块的食堂补贴。冒领工资的事,三人谁也没告诉。然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9月份的一天,厂里把员工的异常打卡记录公布在公告栏,谢开明的名字赫然在列。谢开明已经离厂将近一年了,怎么还会有他的名字?有员工猜测其中的蹊跷,知道这和郑长富有关。郑长富家族式的升官早遭人暗骂,趁此机会,有人写信向厂里举报了。很快,会计部来人调查,纪检委办公室把郑长富叫去问话了。
　　郑长富抵赖,说他不知道这件事情。纪检委办公室只好把他放了。正在上班的刘东听说郑长富被叫去问话,离厂畏罪潜逃了。
　　其后,保安把摄像记录抽出来调查,发现郑长军与刘东两人时有打两次卡的行为。郑长军被送派出所调查了。保安部哥们随即致电郑长富。郑长富感觉自己快完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想郑长军这人嘴疏,受点刑肯定全招了。骗取公司钱财,收取中介费,贿赂上司……郑长富想,事情一旦败露,墙倒众推,自己平时对下属的苛刻必定又是遭讨伐的条目之一。想到风光无限的生活就要失去,想到即将变成阶下囚,郑长富觉得没有脸面再活在世上了。
　　9月19日,休息日,郑长富的居室。活像一头困兽的郑长富扒了几口饭就再也没有胃口了,他看了看还在吃饭的儿子和老婆,便起身离开,往顶楼走去。正午的太阳晒得他心烦意躁,他走到楼顶边缘,纵身跳了下去。
　　
　　题 图:李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