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走着两个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两顶发了黑的黑帽起伏攒动，匆匆忙忙，像是随着一条不安静的河水漂流。无所谓从哪儿来，也无所谓到哪儿去，每人带一把三弦，说书为生。”
　　这是史铁生小说《命若琴弦》的开篇，苍凉悲壮。讲的是一老一小两个瞎子带着三弦琴，翻山越岭，以说书为生的故事。小说全篇近12 000字，设置了两条线索。其中一条便是老瞎子弹三弦琴的故事，在那荒山野岭之中，老瞎子一生弹了五十年，盼了五十年，不知翻了多少山，走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一想到得到药方便能够重见光明，老瞎子便用心地弹着琴弦。弹断一千根琴弦后，发现那药方是一张无字的白纸，他几近崩溃。最后老瞎子想起小瞎子，对徒弟的那份爱，重新唤醒了他对生活的热情。
　　历经“希望—失望—绝望—重新看透生活后的希望”的心路历程，老瞎子最终明白了师父的告诫：“弹好了，就够了。”命在琴弦上，永远扯紧欢跳的琴弦，弹好就够了，不必再去在意那张无字的白纸。
　　小瞎子和兰秀儿的青春故事，是另一条线索。“少年不识愁滋味”，即使是瞎子，也有年少轻狂的不羁梦，不切实际地想着“青春的故事”。“食色，性也。”面对处于青春期的小瞎子，老瞎子虽认为徒弟做法不可靠，但“谁也替代不了谁”。
　　“干嘛咱们是瞎子！”这是临近崩溃的小瞎子失去兰秀儿，遇到师父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以一个感叹号，表现了小瞎子强烈的不甘、无奈之情。小瞎子也历经了“希望—失望—绝望—重新燃起希望”的心路历程。
　　“就因为我们是瞎子。”历经沧桑、饱受打击后的师父回答得很平静，这是对残酷命运的坦然。“把你的琴给我，我把这药方封在琴槽里。”老瞎子重复了当年师父的做法。那一刻，他真正懂得了师父当年所说的“你的命就在这琴弦上”的深意。师父说得弹断一千根，而自己告诉徒弟得弹断一千二百根，用心去弹断琴弦。
　　有不甘，就有不屈；有不屈，就有追求；有追求，就有目标；有了目标，便有了希望。当然这希望也可能变为失望，甚至绝望。但只有在这片希望的田野上，才能摆脱无聊。拥有美丽的梦，追逐梦想，而追逐梦想的过程，是最美丽的。
　　也许，当用心弹断最后一根琴弦，每一个弟子都会发现师父美丽的谎言，而最终也明白谎言的善良：“目的虽是虚设，可非得有不可，不然琴弦怎么拉得紧，拉不紧就弹不响。”而这，最终凸显了小说的主题：人生的目的是必须有的。
　　不由想到了古希腊神话西西弗斯的故事。西西弗斯被宙斯惩罚，每当快将石头推到山顶时，石头由于重力，总会又滚落下来。西西弗斯再次推石上山，周而复始，没有比这更严厉的惩罚了。但法国哲学家加缪认为：有了目标的西西弗斯是幸福的。
　　从弹断八百根琴弦，到一千根琴弦，再到一千二百根琴弦， 这不就是关于一群瞎子的从前、现在、未来的故事吗？弹断琴弦的总数不同，最终的目标却相同。他们代代相传，世世相袭，苦苦追寻人生的意义。答案虽是虚无，唯独绷紧心弦中的那两点——追求与目的，才能奏响自己的心曲。
　　小说的开头、结尾循环往复，就像人生的轮回。其实，不论老瞎子也好，小瞎子也好，甚至是我们自己也罢，在岁月的长河里，有目的地行走，经历着希望、失望、绝望，当再次踏上希望之路，演奏着属于自己的乐章，我们便获得了重生。
　　“理想是石，敲出星星之火；理想是火，點燃熄灭的灯；理想是灯，照亮夜行的路；理想是路，引你走到黎明。”诗人流沙河如是说。信念因人而异，但信念的力量是无穷的。在前进的道路上，我们坚守信念，不断超越自我，战胜自我，不论我们历经酸甜，还是苦辣，都要勇敢地直面人生，坚强地面对众多的磨难，走向成功的彼岸。
　　再读《命若琴弦》，好像在读我们自己的故事，师徒两人的残疾，与我们自身存在的缺点，何其相似也。在黑暗的世界中，师徒两人充满了对未来的幻想；在一片光明的世界中，我们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其实，人生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仅有黑白是枯索无味的，要尽量多地去描绘丰富多彩的梦想。否则，一生将处于无聊无尽无休之中。我们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没有办法改变过去，也没有办法预知未来，最好的是活在当下，在这条奔腾的河流中，激荡起自己的涟漪。希望给人力量，拥有了理想，拥有了坚定的信念，并付诸行动，人，才能精彩地活着。
　　多年以后，重读《命若琴弦》，读到的不仅是两个瞎子的悲惨命运，更是一则关于人类的寓言故事：岁月匆匆，人海茫茫。人生在世，不停奔波，无所谓从哪儿来，也无所谓谁是谁，但我们要知道到哪里去……
　　“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最终，我读懂了老瞎子的话，心声也再次为之升华：不必在意理想是否真的能够实现，只要一路拼搏过了，也就够了！
　　（作者单位：江苏省扬州市弘扬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