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笛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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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七月初四,浮来山下的白茅镇槐林村迎来了这个月的第一个赶集日。
  时值盛夏,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阳光从春日的温和明亮一下子变得灼热耀眼,乡间白花花的土路仿佛闪着刺目的光。除了清露晨流的早晨和晚霞满天的黄昏,人只要站在太阳底下就汗出如浆,似乎能感受到蒸腾的热气裹满全身,狗趴在树荫下吐着舌头,热得对进村的陌生人爱答不理。地里大片的庄稼——玉米、高粱、红薯、谷子、棉花、大豆……全都蔫蔫地低着头,仿佛在无声地喊着“好渴!好渴!”田间散落的每个水塘边上,都有几台抽水机“突突突”地嘶吼着,长长的水管铺向四面八方的田间地头,向植物输送生命之液。不怕热的蝉高声鸣叫着,像没有明天一样放声歌唱……
  很多人觉得,这一定是今年夏天最热的一天,但邻近村子里的人们,仍然纷纷聚到集市上来。
  自家地里的瓜果蔬菜,卤菜腌菜,手工制作的生活器具,农具,买卖的猪羊……集市虽小,一应俱全。到了最热的午间,树荫下的集市买卖也到了尾声,人群渐渐散去,踏上回家的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摊主们也开始收拾摊子,准备归家。
  槐林村的摊主们不着急,慢腾腾地等着人群散去,大声聊着今天的收获。木匠邵老头儿在集市上卖出了六把松木椅子,七把桃木梳子,五个梨木花模,接了一个要求很多的订单。卖针线活儿的绣婆婆,碰到了一个财大气粗的买主,一分钱也没还地乐滋滋包下了她所有的绣品。高老头儿把几把笤帚扫帚塞进柳条筐,往村东头自家屋子走去。卖手工麦酱的林奶奶刚把酱坛子盖好,一辆小三轮车歪歪斜斜穿过了集市主路,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奶奶!我们来啦!”小女孩下了车,扑到老人怀里,环视了一圈散去的集市,又难掩失望,“唉呀!集市散了?我好几年没赶过集了!”
  紧跟着下了车的父母给车主付了钱,帮着林奶奶搬起摊子上的东西,安慰女孩:“你要在这儿待一暑假呢,还怕见不到?到时候跟你奶奶一起逢集必来,估计你都会嫌烦了!”
  “天天来我也不烦!”女孩不服气,又嘟嘴撒娇,“不过好热啊!什么时候才能通客车啊,这小路,坐三轮车颠得屁股疼!”
  这个夏天,10岁女孩牧笛来到了乡下奶奶家,陪独居的奶奶过暑假。这时的她并不知道,在绿树成荫,有着花朵、云、溪流和热烈阳光的乡村,她会经历一个怎样无与伦比的夏天。
  1 田野里分岔的小径
  “叽叽咕咕……咩咩……嘩哗哗……”牧笛被院子里的各种细碎声音叫醒,掀开蚊帐看向墙上的挂钟,才早晨六点,但这是盛夏,天色早已大亮。牧笛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凑到一簇绣球花上深吸一口气,真好啊!
  从小到大,她在槐林村度过了无数美妙时光。上学前住的时间长一些,上学之后就来去匆匆了,在乡间住整整一个月,这还是第一次。因为一年前爷爷去世了,奶奶从此一个人住,又不愿离开村子,牧笛想多陪陪奶奶。
  “奶奶,我出去走走!”牧笛穿好凉鞋,朝正在灶台忙活的奶奶打了声招呼。
  “别逛太远,早点回来吃早饭!”奶奶应了声。
  奶奶的家在村子最西头,再往西就是地势更高的打谷场和丘陵连绵的田野,一条小路分岔成几条小径遥遥伸向远处,牧笛每天早上都要探索这条小路的分岔通往何处,虽然每次她走不到尽头便折回。这是牧笛最爱的活动之一,她还在日记上为这个活动起了名字,称之为“夏日晨游记”。
  出了院门,墙外的菜园里,带着晶莹露水的牵牛花已开满篱笆,牧笛拔了一根狗尾巴草,边走边摘花,穿了一串牵牛花提着,又掐了一朵蓝色的别在发辫上,沿着一条岔路向田野走去。
  牧笛喜欢走路,尤其是在野外漫无目的地漫游。她说不清为什么喜欢,总之随着步伐的迈进,眼前所见的一切随时变换,她的脑海里便会生出无数天马行空的想法。即使每天走同一条路去上学,她也能发现小路上司空见惯的一切和前一天的微妙不同。
  更何况田野里的小路,更是变化多端,早开或晚谢的一朵花,草丛里蹦出的昆虫,扭着屁股慢慢行走的刺猬……她猜测自己对小路来说,就像一个陌生来客,她要每天细致地观察,热情地介绍自己,才能把自己融进周围,成为小路的朋友。
  成为小路的朋友,很奇怪是不是?可牧笛就是这么想的。
  牧笛沿着这条小径继续走,草丛里的露水沾湿了脚,凉凉的很舒服,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扑棱棱飞了起来,咯咯叫着,好像被牧笛吓了一跳似的。
  “我才被你吓着了呢!”牧笛拍着胸口,朝着飞远的山鸡嘟囔着,发现眼前的小路又分了岔,一条通向西南,一条通向西北。
  西南方是一大片红薯地,路的尽头是片洋槐树林,林前有座石头房子,现在正是做早饭的时候,牧笛站的位置可以俯瞰整个村子,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袅袅炊烟。但那栋石头房子的烟囱并没有炊烟,她不知道那里到底有没有人住,也许只是护林人临时的落脚处。西北方是连绵的草坡,草坡此起彼伏,长满了星星点点的野花,几头牛和一群羊正在吃草。远处有一片苍翠松林,松林里有墓地。牧笛知道爷爷的墓碑就立在那里,刚来第一天,她就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给爷爷上过坟。
  牧笛踏上了通往松林的小路,虽有晨风,但她爬坡下坡,仍是出了一身汗,等走到松林的时候,她的手里已经采集了一大束野花。
  松林里很静,牧笛走进去,似乎惊动了林中的鸟儿,原本和缓啾啁的鸟鸣变得急促起来,一只黄色野兔“嗖”地蹿了出来,逃走了。牧笛听到隐隐的松涛,像是松针的絮絮低语。虽然所有的树都是绿色的,但牧笛觉得,不同的树的绿色,有着不同的情绪,比如洋槐树的绿色是快活的,甜蜜的,松树的绿色则是哀伤的,坚忍的。
  牧笛并不害怕,她寻到了爷爷的墓碑,把那束野花放在墓前,连同从家里菜园篱笆上摘下的牵牛花串,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放在墓前。前几天的祭品早已不在了,一定是便宜了林间的小动物们。   “爷爷……”牧笛低声叫着,爷爷去世之前,身体一直很硬朗。去年暑假她没有回老家,而是参加了一个国外游学夏令营,等回来的时候,急病去世的爷爷丧事都办完了,她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和爷爷相处的很多瞬间,就像河底沉寂的沙被翻了出来,从此在她脑海里不断翻腾。
  “要是爷爷还在就好了。”
  牧笛呢喃着,总感觉爷爷还在,因为她的记忆里,爷爷一直是生前的模样。没有经过那场丧事,牧笛总有这样一种错觉,好像爷爷只是出了远门,也许哪天就抽着旱烟袋,走到了她面前。
  “你是……林奶奶的孙女,林牧笛吗?”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啊!”牧笛被突如其來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蹦了起来!她转过身,一个男孩站在身后。
  “你是谁?这样突然出声很吓人知不知道!”牧笛心脏还在怦怦跳,她恶狠狠地瞪着男孩。
  “你不记得我?记性不太好哦!你胆子真大,一个人在墓地里不害怕?赶紧回家吧,林奶奶喊你吃早饭呢!”男孩笑嘻嘻地,有滋有味地嚼着一截白色茅草根,说话间随意向山坡望去,又扭头就跑,“哎呀,我的牛怎么脱缰了……”
  牧笛看着说话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的男孩,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急匆匆冲着山坡跑走了。
  她环视松林一周,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好像一只老鼠蹿了过去。太阳早已升起,松林间却很阴凉,一阵风吹过,她的胳膊上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爷爷在这儿,我才不怕呢!”牧笛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大声反驳,虽然男孩已经跑远了。她跟着出了松林,往奶奶家走去。肚子有点饿,一出阴凉地,太阳的威力立刻显现出来,牧笛身上立刻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回到家时,奶奶已经把早饭端到了桌上。牧笛吃得满头汗,放下筷子的时候,她说起了那个男孩,又似乎无意中提起给爷爷送了一束花。
  “噢,一定是邵木匠家的小川,你不记得他了?”
  牧笛在回忆里翻拣,好像印象中是有个叫小川的男孩,拖着鼻涕的小萝卜头,当年比她还矮呢,两年不见好像长高了?记得有一次他拿毛毛虫吓唬自己,还被爷爷教训了一顿。那天自己是跟着爷爷去邵木匠家,看他做木工活……
  “来,替奶奶跑个腿,”奶奶边说边把一瓶酱递给牧笛,“送到西岭上洋槐树林边的小屋里去。”
  “那小屋子里有人住吗?”牧笛想起早上那条分岔的小路,西北方尽头的那个小屋,好像没什么烟火气的样子。
  “是外乡来的养蜂人借住在那里,年年槐花开的时候就来放蜂,后来不知为什么不养蜂了,包了那片槐树林,在里面放羊呢。”
  “为什么要送酱给他呢?”牧笛好奇。
  “他喜欢吃这口,你爷爷在的时候,给他剃过几次头,和他很是聊得来。你知道的,你爷爷剃头剃得好。养蜂人酿的洋槐蜜也好,春天的时候,给咱送过好几瓶。”
  牧笛知道,爷爷似乎什么都会一点儿。他会磨剪刀,谁家的剪刀、菜刀钝了锈了,拿给爷爷,唰唰唰——没多久,在磨刀石和水的作用下,那些钝器便在爷爷手里变得光亮锋利了。瓦匠、木匠、泥水匠的工具,家里也有一些。村里的老头儿,总喜欢找爷爷来剃头,可以省下去集市理发的钱,当然,发型都是光头。
  牧笛又一次走在通往槐树林的岔路上,这一次可不像早上那么舒服了,虽然穿了长袖衣服,热辣辣的太阳还是直晒得皮肤发烫。
  石屋的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牧笛敲敲门,没人应答。她轻轻推门往里看,屋里没人,屋子里的摆设一目了然,一张床,一桌一椅,一个架着铁锅的泥炉子,两口木箱子,屋角散乱地摆着厨具和几样农具……冷冷清清,不知积了多少的灰。看起来的确是个临时落脚处,不像长久过日子的样子。
  一只小老鼠站在墙根处,和牧笛互相直瞪瞪地对视了几秒,像被吓愣了又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贴着墙根钻进一处洞里去了。
  “这真的能住吗?明显是个杂物间嘛!”牧笛怀疑,但她还是决定等一等,也许主人一会儿就能回来。
  走到屋外洋槐树下的石板上坐下,听着知了卖力的嘶鸣,也许是太热,也许是吃得太多,她感觉昏昏欲睡。
  渐渐地,知了的鸣叫声像被太阳融化了,飘远了,又变成温柔的声浪包裹着她,她脑海里的各种声音仿佛都放缓了,包裹着她慢慢往下沉,往下沉,沉到最深沉的梦乡。牧笛歪在热烫的石板上,睡着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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