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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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和日丽,阳光灿烂,天气格外的好。红彤彤五月的一天,我在水上公园游玩、拍照、录像,玩得非常高兴。当我来到公园百米长廊的最后一个亭子,我对老伴儿说:“咱俩走的路够多的了,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歇息片刻,再游玩。”老伴儿欣然赞同,在亭子间的座板上开始歇息。此时,老伴儿刚刚坐稳不久,便立即喊叫起来,实实在在地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问老伴儿:“怎么回事?”老伴儿若有所思地说:“你想想看,咱俩坐的地方发生过什么事情?”我说:“没什么事情啊!”老伴儿说:“仔细想。”老伴儿再三再四地启发,我恍然大悟,这个地方是我、老伴儿与来自北京等地的四位大学同学曾经一起谈笑风生的场所。
  那是三年前的春天,北京来了三位大学同学。我与老伴儿陪他们到五大道游玩,坐观光马车、在新民园广场走圈锻炼,还参观了两个关于五大道的展览。毕竟时间有限,晚上他们还要赶回北京。于是,午饭后,我与老伴儿又陪同他们到水上公园游览。玩累了,就到百米长廊的最后一个亭子坐在一起聊天。北京的同学希望能够见到就在天津居住的老同学朱世华,让我打电话把她叫来一起游玩。电话打通,朱世华爽快答应,很快到水上公园与我们会合。老同学见面,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也像并肩战斗的老战友,有说不尽的话语,更有倾诉不尽的情感,一直聊天到傍晚。时间非常紧迫,老伴儿与老同学聊得热热乎乎,难以割舍。趁此机会,我端起相机,咔嚓咔嚓地狂拍了许多难得的照片。
  北京来的三位大学同学对我与老伴儿说:“当天回北京的火车票不能耽误,我们马上就‘打的’到车站,今后有机会再见面,欢迎你们到北京游玩。”北京的老同学走了,只剩下我与老伴儿陪老同学朱世华说话了。不久,朱世华说:“我也要回家了,等国庆节咱们再一起游玩。”我与老伴儿对她说:“那好呀,国庆节天气好,咱们还到水上公园游玩,顺便把扩洗的照片送给你!”一听到老同学合影的照片,朱世华高兴得合不拢嘴,说:“一定要多给我扩洗几张照片,咱们大学同学已经有50多年的交情了,难得一见。”我说:“是啊,从青春年少的大学生,到如今的古稀老人,转眼之间,一晃就是五十多年,弹指一挥间,有机会咱们就多见见面、聊聊天、说说话吧。”
  就这样,我与老伴儿把朱世华同学送到水上公园北门,与朱世华双手紧握,久久不想松开。她终于松开手,快步走向公交车站,摆摆手,再摆摆手,然后,一步三回头,浓浓情意,依依惜别,向我与老伴儿告别。望着老同学朱世华远去的背影,离我而去,身影越来越小,以至于消失在茫茫的人群海洋中。我心中突然一颤,自言自语道:人生苦短,应该是抓紧时间生活的时候了!
  我回家之后,立即打开电脑,把所有与大学同学拍摄的照片都进行了整理,去粗取精,留下百余幅精彩照片,輸入U盘之中,准备扩洗,然后想办法再分发到每位老同学手中。北京居住的大学同学,我已经通过电脑把照片发送过去。剩下的照片,我早早扩洗好,放在一个大大的信封兜里,准备国庆节与朱世华见面时送给她。我与朱世华在电话中商定,国庆过后的10月8日在水上公园老地方见面,就是百米长廊的最后一个亭子,一起游玩,一起聊天,一起聚餐,顺便把扩洗的照片全都送给她。她在电话里说:“多叫几位老同学,热热闹闹更好玩儿!”我答应了她,她在电话那头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是那么的动听,那么的悦耳,那么的富有磁性。
  然而,10月7日清晨,我与老伴儿刚刚起床不久,还没来得及吃早餐,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声音怪怪的。一位大学同学打来电话,对我老伴儿说:“告诉你一个不幸消息,朱世华心脏病爆发,今晨去世。”我与老伴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再四确认,那是真的。要知道,此时的我与老伴儿,多么希望这个噩耗不是真的,然而,这却是千真万确的实情。
  我回忆着大学时代我与朱世华同桌听课的情景,回忆着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的十多次聚会,回忆着那年红彤彤五月的一天在水上公园聊天的情景,回忆着送她回家路上一步三回头的情意绵绵,回忆着她那远去的背影……我的视线模糊了。我开始后悔,倘若再早一点儿与她见面,再早一点儿把扩洗的照片送给她,让她能够享受到老同学见面的那份深情,让她尽情欣赏老同学一起合影带来的欢愉和快乐……也许我会好受一点。然而,一切为时已晚,人已离去,再也不能扶起,能够得到些许慰藉的是:在她逝去的前夕,我与她通话了十几分钟,听听她的声音,想象她的音容笑貌,她确实留给我无限的美好,留给我往事的最美回忆片段……
  忆往昔,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被天津师范学院中文系录取,成为一名令人羡慕的大学生。中文系的大楼非常漂亮,坐在整洁明亮的教室里聆听教授讲课,那是多么高兴和激动!在安排座位的时候,也许老天爷的安排,也许与她有缘,我竟然被安排坐在第一排,与聪明活泼的朱世华成为同桌。她活泼好动,我不喜欢多言多语。有时候,她竟然当着许多同学的面教训我,说:“男同学,就应该敢说敢道,你怎么不喜欢说话呢?”我说:“谁像你呀?一天到晚就知道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打不相识,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我们不再争吵,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好同桌。每每到了去食堂取饭的时候,她与我一起去,回到教室就同桌吃饭。她不喜欢吃甜食,就把糖包中的红糖使劲挤出来,滴在我的稀饭里,让我吃完。甜甜的,我当然喜欢吃。就这样,我与她形成默契,只要食堂吃糖包,她就把糖水挤出来给我吃。想想我上大学时,正是生活困难时期,朱世华把很多好的饭菜给我吃,真的好让我感动。
  其实,不只是吃饭,她照顾我,学习上,她对我的帮助也很大。我是中文系团总支委员、系学生会主席,社会工作多,她就经常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告诉我,让我抓紧时间弥补,她说:“如果总是落在别人后面,会跟不上进度,到时候就影响学习成绩了。”这个活泼好动的大学生,别看喜欢教训他人,心眼儿还真好,心灵美丽,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她的性格与她本人一样,美丽漂亮,落落大方,许多时候,往往能够把好事、善事做到极致。有一次,我因为系团总支召开会议,一直到了上晚自习的时候才进入教室,很晚很晚了,食堂没有饭了。我想:“真倒霉,肯定要挨饿了。”当我坐在课桌上做功课时,朱世华同学小声跟我说:“饿了吗?”我毫不掩饰地说:“饿呀,食堂都关门了,哪里去吃饭呀?”她说:“咱俩到教室外说话,我有好东西给你吃。”她把我带到宿舍门口,让我等着,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面包给我,说:“赶快吃,吃完再去教室上晚自习。”就这样,我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很快吃完面包,这一下解决问题,心不慌,不饿了。我对朱世华说:“你还真行,哪里搞来的面包?真好吃!”她就是这样的人!一个无拘无束,待人热情的好同学、好同桌、好朋友。
  朱世华也提出了一个条件,需要得到我的帮助。有一次,学校放暑假了,我们有许多同学没有回家,还在学校做些事情。那天,朱世华找到我说:“今天很热,许多同学都要到水上公园游泳池游泳,你也去吧!”我说:“好呀,游泳是我的强项,但我的游泳姿势不太好看。”她说:“游泳姿势不好看无所谓,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教会我游泳,什么姿势都行,只要会游泳,不往下沉就行!”我答应了她的请求。到了水上公园游泳池,很有一些同学根本不敢下水,不会游泳的同学,就在浅水池里泡着,来回打水仗,闹着玩儿。朱世华对我说:“赶紧教我游泳呀!”我把她带到深水池,双手拉着她的胳膊,水很深,踩不到底,她吓得差点儿叫起来,我说:“你只要双手拍打水面,双脚不停地滑动,就沉不下去。”我只轻轻地托着她的下额巴,她就拍打水面,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行进,很快就不害怕了。当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完全离开了她,她竟然会游泳了,然而,当她得知我已经离开她的时候,没有了保护人,她突然紧张起来,拼命地呼喊:“救人呀!”其实,根本不要紧,她继续在深水池慢慢地漂动。朱世华上岸后,沐浴在沙滩上,高兴地对我说:“你还真行!真的教会了我游泳,谢谢你!”
  大学毕业的时候,同学们都在等待毕业分配。此时,我的一位好朋友,坐在我右侧的同桌,他对我说:“咱们都要各奔东西了,有一件事情对你说,我看你与朱世华关系不错,很有缘分,不如早一点确定恋爱关系,千万不能错失良机啊!”我说:“关系好不一定非要确定恋爱关系,有的人能够成为永远的朋友,但不一定能够成为终身伴侣。”
  是啊,朱世华是我大学四年的同学、朋友。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游玩、关心帮助、奉献善良、真诚相待,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难忘她同窗四年给予我的关心、支持、提醒。想想三年前我与老伴儿送她到水上公园北门口,她一步三回头的真情;想想她那远去的美丽背影,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想想她与每一位同学结下的深情厚谊,大家都喜欢与她在一起;想想她最终未能寻找到一位合适的终身伴侣,直到古稀之年,仍然孤身一人,我真的非常遗憾。安息吧,朱世华,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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