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晋徽商帮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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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商与徽商的崛起是明清时期的奇迹。明代万历、天启年间的官员、学者谢肇涮在《五杂俎》中曾写道:“富室之称雄者,江南则推新安,江北则推山右。新安大贾,鱼盐为业,藏镪有至百万者,其他二三十万,则中贾耳。山右或盐,或丝,或转贩,或窖粟,其富甚于新安。”“新安”是徽州的古名,“山右”则是山西的别称。可见那时徽商与晋商已经闻名全国了。到了清代,随着社会的长期稳定和经济的持续发展,两大商帮更是发展到如日中天的地步。“无徽不成镇”的谚语、晋商票号“汇通天下”的赞誉,已是人所共知的事实。晋商与徽商对我国封建社会晚期的政治、经济、文化诸多方面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奇迹的出现引起了学者们的极大兴趣。几十年来,很多学者从各个方面对徽商、晋商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大大深化了人们对徽商、晋商的认识;然而,对晋商与徽商这两大商帮进行比较,成果则较为鲜见。虽然有少数专著和论文对这两者进行了比较研究,但还是停留在学术圈,没有走出象牙塔。社会上广大读者迫切需要一部普及性的读物,进一步了解晋商与徽商,我也很想读到这一类的著作。
  也算是机缘巧合,今年春节后安徽人民出版社的秦闯先生打来电话,希望我帮忙审读一部书稿一一《晋商与徽商》。我想,审读不敢当,却是一次先睹为快的学习机会,于是应允下来。接到书稿后,令我大吃一惊,竟然洋洋洒洒90余万言。全书分上、下两卷,共15章,多方面、多角度将晋商与徽商进行了比较,找出它们的共同点和不同点,并分析之所以相同和不同的原因。当我认真拜读以后,我认为此书正是一本适合广大读者阅读并有相当特色的佳作。
  本书的最大特色就是内容全面详尽。关于两个商帮的兴衰历程、经营行业、活动范围、选人用人、科举仕宦、建筑特色等方方面面,作者都进行了详尽的论述和比较,甚至将徽州女人和山西婆姨也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和对比。作者在论述每个问题时,总是追根溯源,详其本末。比如,盐业是两大商帮经营的重要行业之一,作者在讲到这个问题时,将自古以来我国的盐业政策进行了详细梳理,从自古专营一直到开中制、折色制、纲盐制,最后到票盐制的盐业政策演变过程,交代得清清楚楚,使读者一目了然。又如,在对两大商帮的科举仕宦进行比较时,又附上了有关科举的专文,详细介绍了我国科举制从隋代产生后历代的变化,以及在各级考试录取中的各种专门制度。毋庸讳言,除了专业人士外,普通读者对明清时期徽州人文兴盛、山西科举不胜的根源,对我国科举制度的演变,就像雾里看花一样,不少内容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但读了本书后也就明白了。这些内容为广大读者全面认识晋、徽两大商帮架起了一座桥梁,读者凭借这些论述和相关知识更加深了对晋商、徽商的了解。
  本书的第二个特色是观点多有创新。作者对每个问题的阐述并非袭搬前人的看法,而是在研究大量史料的基础上,经过深入思考而提出自己的灼见,这是难能可贵的。本书第二章、第三章专门论述晋商与徽商的共同点和不同点,指出他们有六大共同点,即:所处环境都是地瘠民贫,穷则思变;走上商途后都是生财有道、经营有方;他们致富后也都建设家乡,传播文化;两个商帮中都有人精研算学,编著商书;他们都是富而不贵,或荣归故里或客死他乡。作者又指出两大商帮有四大不同点,即:地域大小不同;兴盛年代不同,晋商兴起于明初“开中制”,徽商兴起于明中叶“折色制”;精神领袖不同,晋商崇拜关羽,徽商崇拜朱熹;民风习俗不同,徽人好讼,晋慎入衙。这些观点系统地提出,在两大商帮的研究中还是第一次。尽管这些观点在学术上不无商榷之处,但作者这种探索精神是可嘉的。作者还通过两个具体事例作进一步论证:晋商王文素和徽商程大位毕生喜爱数学,刻苦钻研,都著有算学著作,但两人境遇大不相同。王文素著成《算学宝鉴》后因囊中羞涩,无钱刊印,只能以手抄本在民间流传;而程大位著成《算法统宗》后刊行问世,洛阳纸贵,坊间翻刻不断。通过这一事例,作者看到两个商帮文化上的不同,说明“晋籍商人对此文化性的东西重视不够”。书中对银行与钱庄、票号优劣的分析也让人耳目一新。作者认为,票号与银行的最大区别就是各自所建立的信用体制不一样,责任不一样。票号的存贷款是建立在诚信和道德的基础上,这种信任只存在于一定范围之内,业务范围有限,责任却是无限的,风险也难以避免。而现代银行是建立在制度与信任的基础上,它的贷款实行抵押制;存款门槛低,可把业务做大。在组织形式上,现代银行建有董事会、监事会,决策民主化,与票号的总经理集权管理体制有很大区别;责任上又是有限责任制,从制度上规避风险等。这些论述确实颇有见地。作者将徽商与晋商衰落的原因和过程写得也很详细精彩,尤其是写到在社会转型关头,晋商票号掌柜由于思想保守,一次又一次错过办银行的机会,读来真令人扼腕叹息。书中类似新见还有很多。
  本书的第三个特色是文字通俗易懂。通俗绝不意味平庸。此书绝不是社会上流行的那些凭空杜撰的臆说、戏说,作者对每个问题的阐述都是言之成理、持之有故的,确实做到了科学性与通俗性较好的结合。在比较晋商和徽商两大商帮时,也涉及很多复杂的问题。对这些问题,作者没有故作高深之论,而是举重若轻,深入浅出,层层剥笋,条分缕析,娓娓道来,使读者在非常轻松的阅读中对问题有了清楚的了解,显示了作者深厚的文字功底。
  作者庞利民先生是山西人,曾祖就是一位商人,外公还是一位大商人,可谓晋商后裔,当然有着深厚的晋商情结。2006年庞先生从北京调任安徽省电力公司党组书记,由于震撼于徽州文化,他对徽商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曾深情地写道:“吾生欣慰处,有缘到徽州。不沾金银气,要识古徽州。”于是他决心研究晋商和徽商,并对这两大商帮进行比较。
  庞先生并非史学专业研究者,他的研究不得不面临三大困难:第一,历史研究是一项非常艰苦的劳动,专业研究者尚觉得大不易,更何况非专业人士。第二,他所进行的是比较研究,这就必须对所比较的对象要有深入的了解。因此他必须既要深入了解徽商,又要深入了解晉商,在这个基础上才能进行比较研究。正因为要求高,专业人士都往往视为畏途,不敢轻易涉足;对一位非专业人士说来,更势必困难重重。第三,他是一位正厅级领导干部,文山会海,案牍劳神,繁杂的公务占去了他的大部分时间,而历史研究又非得投入大量时间不可。
  最令我感动的是,庞先生正是凭着浓厚兴趣、满腔激情和无畏精神,在学术道路上开始了艰难的跋涉。为了克服前两个困难,他购买了大量的有关两个商帮的书籍和资料,“晓起晚睡查资料,做笔记,写心得”,买来的著作一本一本读完了并融会贯通了,他也从一个外行逐渐变成内行并登堂入室了。为了克服时间上的困难,庞先生将“工作之暇、八小时以外的一切时间和精力,包括所有自己可以支配利用的节假日和双休日,都无不投入这部书稿的资料搜集和文字写作上”。为此他婉谢了许多拜访应酬,摆脱了尘世浮躁的干扰,躲进书斋,潜心研究。“历经十载,增删三次”,终成正果。可以说,在今天如此浮躁而急功近利的社会,就是专业工作者也难以做到这些,更何况是年近六旬的领导干部了。在这点上庞先生真为我们树立了一个学习的榜样。
  “十年辛苦不寻常。”收获总是和勤奋成正比的。如今此书即将付梓问世,我除了钦佩和祝贺外,也非常乐意向大学推荐这本书。专业工作者从中能够得到不少有益的启发和研究的线索,非专业工作者更能从中得到智慧的启迪和知识的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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