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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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临近下班时,下起了倾盆大雨。我住在某栋出租楼的顶楼——5楼。这座城市绝不会有人给我送伞。冲进雨中,雨水像虫子一样从头爬向脚,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湿透的衣服皱巴巴裹在身上。
  在最后一个拐角处,我差点撞到一个人,一个漂亮得几乎完美的女人:高挑的身材,白净的皮肤,瓜子脸,大眼睛,染成栗色微卷的头发绑在脑后,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配上珍珠项链,艳而不妖,娇而不媚,贵而不俗。她怀中抱着一只和她一样漂亮的纯白小狗。
  这个美女太面熟了。我停住脚,转过身去,冲着她的背影叫道:“刘香儿。”她回过头来,有点惊奇地看着我。没错,是她!
  我有点激动,扯着嗓门叫道:“香儿,我是蓝叶呀!”“叶子。”她快步走过来,将我打量一番,然后放下小狗,给了我一个深情的拥抱,“怎么会是你啊?叶子,怎么会这么巧?”
  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在我的小腿上磨蹭着,它叫百合。
  香儿是我的高中同学,人长得漂亮,舞技一流,不光是我们学校的校花,芳名还远播到临近的几所学校。只不过在学校时我们关系一般,毕业后也就没有联络过,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更没想到的是她前天搬到我对面的502房。501、502房是二房一厅的套间,503-506是单间,我住506。
  见我浑身湿漉漉,香儿硬拉我去她家的浴室冲凉。这是我见到的装饰得最漂亮的家。电视、音箱、电脑、冰箱、洗衣机一应俱全,成套的蓝鸟家具,电视柜两旁各摆一盆蓝色郁金香,绽放出所有的热情;墙角苍翠的富贵竹生机盎然,沙发前玻璃桌上的花瓶中,插了三支素洁的百合,加上墙上挂的几幅字画,更显出主人情趣高雅。卧室里摆着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床头柜上的相框中,穿着婚纱的香儿一脸灿烂,和一位帅气的男人深情对望。
  “原来你结婚啦?”我问香儿。香儿点点头。据她介绍,相片中的男人叫陶振,是某大公司的副总,那家大公司我听说过。香儿的身份是从副总秘书演变成副总夫人。
  见到陶振是在两天以后。他比相片上更斯文、更成熟,但又有点酷,像极了我喜欢的死神——《我和僵尸有个约会Ⅲ》中先升级为地藏代理,最后升级为地藏王的那个死神。说真的,第一次见到陶振,我的心被猛烈地撞击了好一阵,我心里偷偷叫他死神。
  死神对香儿宠爱有加,因为他出差回来后,可以连续陪香儿逛几天商场,我想光这一点就会难倒很多男人。更让人惊奇的是,他还能烧一手好菜。如果按等级划分的话,他应该是个极品男人。只是我不明白,凭他们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还要租房住?
  
  二
  
  我从未想过我的生活会被任何人所改变,但香儿的出现却扰乱了我宁静的生活,就像有人不断地往水里丢石头,这水还平静得了吗?
  王俊正和新来的打单员可可打得火热。王俊是我的拍档,凭良心说,他长相身材都不错,但他总是说我是风中飘落的黄叶,因为我长得不漂亮。现在全厂的人都叫我黄叶,所以我们两人碰到一起就斗嘴。他是主管的老乡,主管又是我表嫂的亲戚,只要我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算吵到天翻地覆也没人理。
  我的出场让办公室安静了片刻之后出现一片“哇”声。我请可可离开我的座位,王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紧张的心情被风吹走了,我把早已准备好的纸团往王俊张得有点夸张的嘴里塞去。“没见过靓女啊?”我有点沾沾自喜。
  王俊挡住我的手,从座位上站起来,拨开站在他面前的可可。可可有点不悦,嘟起小嘴瞪了王俊一眼。王俊忽略了这个不满的眼神,将我由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
  要知道,前一天香儿带我去美不胜收发廊做了一个和她一样的发型,又帮我在香奈儿服装店选了好几套衣服,还送了我一套千多元的化妆品。一天下来,我也干掉了三个月的工资,直让我痛彻心肺。不过香儿一大早在我脸上涂抹了半个小时后,我心理平衡了。
  “叶儿,咱们同事也快三年了,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黄叶也算半个美女?”王俊嬉皮笑脸地说。我抓了本书扔过去,指着他的鼻子说:“记住,从今天开始,我是秋风中的红叶。”“哎呀呀,丑小鸭变成白天鹅,语气都升级了。”
  可可大概是见王俊忽视了她,也插了一句:“蓝叶,你可是创造了世界第十大奇迹呀,哪儿的美容师这么厉害?”
  我准备还击,王俊却转向可可,说:“乌鸦笑猪黑。”办公室里顿时哄堂大笑。可可的脸涨得通红,应该红过我这条连衣裙吧?她恨恨地走了,高跟凉鞋快把地板砖敲碎了。
  
  三
  
  死神每个月都会出差一次,一般是半个月左右。这段时间里,香儿都有点失落。白天她在家上网,晚上我下班后,就扯着我去紫云轩吃饭。接着去逛商场,逛累了就回出租屋,看看电视,浇浇花,逗逗百合。
  我不知道香儿那张卡里到底有多少钱,反正我就认为那张卡有魔力,钱永远都用不完。香儿吃饭刷卡,买衣服刷卡,买零食都刷卡。我们去紫云轩随便吃点都接近200元。有时我掏钱,她不让,老是白吃她的,我又不好意思。而且我觉得这样吃太奢侈,想自己煮饭,香儿却说:“叶子,你放心,吃不垮我的。”
  这次死神出差都一个月没回来,香儿情绪特别低落,美容院都不去了,我便请了一天假陪她。她抱着百合静静地坐在我的蜗居里,目光有些凄迷。百合安静了一会儿,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身体,终于从香儿怀里挣脱了,它好像得到解放了,兴奋得跑来跑去。香儿突然问我:“叶子,你觉得我幸福吗”?
  我正在包饺子:“这个问题还用问?你都不算幸福的话,全世界的人都凄惨啦!”
  我抬起头来,香儿不知何时又抱起了百合。她的右手轻轻地摸着百合的头,脸却转向窗口。窗外有个小得可怜的阳台,我在阳台上摆了个花盆,种了几株紫色的牵牛花。花藤在窗栏上探索攀登,叶子铺满了整个窗口,偶尔有一两个花蕾点缀其间,羞涩地等待着成熟。轻风拂过,撩得叶儿乱颤。以前香儿没来时,我也喜欢注视着这些起舞的绿叶,所有的叶子都是在我的期待中长大的。
  我煮好饺子,香儿才回过头来,眼里却盛满泪水,我递了片纸巾给她。我真的读不懂她。
  正吃着饺子,对门传来了金属撞击的声音,很清脆。香儿连勺子都来不及放,就开门冲出去。跟着我和百合都站在门口。香儿趴在死神肩头哭得梨花带雨,死神拍着她的头,有点尴尬地看着我,我抱着百合退了回来。
  晚上九点多,死神和香儿还没有回来,我给百合安排了几个地方,它都不肯睡,我才没可能让它跟我同床共枕呢!
  正在这时,对门响起了敲门声。香儿在这座城市没有朋友,难道是找死神的?我打开门,三个女人同时回过头来。其中一个接近40岁,身材矮肥,态度傲慢,她问我:“你知道住在这间房里的小狐狸去哪里了吗?”香儿不是狐狸,也不养狐狸,我摇摇头。她又问:“那你认识她?”我点点头。
  “那好。”她从皮夹里抽出5张百元大钞,“只要刘香儿回来后,你马上通知我,这些就是你的。”她拿着钱连同一张写着手机号码的纸在我眼前晃了晃,我闻到钱上还有很深的油墨味,但我没被它晃得眼花。傲慢女人轻轻一松手,钱飘到地板上,带着一丝声响。
  傲慢女人有点轻视地看着我,我则用冷冷的目光和她对峙。她又抽出了几张百元大钞撒在地板上。百合在我的小腿上乱蹭。这几个女人有毛病,我抱起百合,准备关门。一个女人挡住我的手,另一个女人从地上捡起散落的纸币。傲慢女人又从皮夹中抽了一小沓纸币,连着拾起的一起伸到我面前,说:“这里有2000多元,如果消息属实,再给你3000元。”
  “我不喜欢管人家闲事。”我“砰”地关上门。随后打电话告诉香儿刚才发生的事,问她是不是得罪了谁,她说没有,随后又说知道我绝对不会出卖她。
  香儿给我带了宵夜回来,并且睡在我床上。以前死神出差时,都是我陪她睡,她的手环着我的手臂,头靠着我的肩。我问她死神呢?她说死神在北京的业务出了点问题,连夜赶过去了。
  
  四
  
  迷糊中,对门的敲门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香儿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我完全清醒了。香儿示意我不要出声。我感觉到香儿的手心开始冒汗。敲门声执著地响着,我想起了找香儿的三个女人,她们跟香儿到底有什么仇怨呢?
  敲门声终于停了,我突然感觉到很热,我坐了起来,月光洒在牵牛花上,再从叶隙间洒在地板上,星星点点。
  我打开灯,想再冲个凉。香儿也坐在床边,用手抹着额头上的汗,我递了一条湿毛巾给她。
  敲门声再次响起——谁在敲我的门。香儿紧张地拉着我。房东老太太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蓝小姐,交房租啦!”
  想想都6号了,早应该交房租了,只是大家都熟了,老太太想起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收。上个月她去了大女儿家,前两天才回来,可能不够钱用吧?我打开门,老太太马上溜了。
  三个女人拥了进来。我紧张地朝床上望去,香儿去哪里啦?一个女人冲到冲凉房门口,一脚踢开门,露出失望的眼神。我拿出手机准备打110,傲慢女人猛地夺过手机,眼睛望着我,我的心怦怦乱跳,但我会竭力保护香儿。傲慢女人终于开口了:“刘香儿去哪里了?”我摇摇头,用我这生中最冷酷的眼神对抗她。
  “我得到可靠的情报,刘香儿和你关系不错,对吧?”她有点得意,“她刚刚回来过,对吧?”我说:“你的情报那么可靠,就抓住那个什么刘香儿啦,何必在这里打扰我的美梦?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报警。”我想香儿肯定在床底。
  香儿在床底一定很难受,我想要傲慢女人快点滚出去,我又抓起手机。傲慢女人说:“找到刘香儿,我给你1万元。”“你给我再多的钱也没用,因为刘香儿已经搬走了。”
  傲慢女人也没再纠缠,带着两个女人走了,边走边说:“这个贱货还真不简单,每次快抓住她,她就搬家了,在我眼皮底下活动了这么多年……”
  我把香儿从床底下拉出来,她的脸色苍白,衣服、头发都湿透了,手在轻微地颤抖。我想问问她怎么回事,她倒在床上装睡。我第一次失眠了。
  我翻来覆去,香儿突然冒出一句:“可能我又要搬家了。”“你和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秘密?”她却答非所问:“这几年我不停地搬家,在这里住了大半年,或许也到了该搬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她说:“现在流行搬家。”
  
  五
  
  如果不是香儿突然想吃火龙果,我们也不会在晚上十点还去逛商场,更不可能遇到王俊。可所有的一切都来得没有任何征兆。
  死神这一段时间很少回来,我都差不多成了香儿的护花使者。因为她在物质方面对我特别大方,她的一些小要求我也尽量满足。
  我们走出商场门口时,王俊突然冒了出来。他一下扯住我,说:“蓝叶,这位美女是谁啊?”香儿朝他笑笑,说:“我叫香儿,是叶子的好朋友。”我拉着香儿就走,走了很远,还见王俊站在那里,香儿认为王俊长得对得起观众,我说:“他那人啊是马屎,表面光鲜。”香儿问我:“你跟他有仇?”我说:“仇大了。”
  第二天早上回到厂,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盒德芙巧克力。“谁把东西放错了地方啦?”我四下张望,除了王俊,其他同事都没到。我毫不客气,打开巧克力,味道不错。王俊面带微笑望着我。我心想就算你叫我姑奶奶也休想吃到一点。
  趁我喝水,王俊问我:“好不好吃?”是他送的?我以为是工程师李小琪送的,他这一段时间常屁颠屁颠地粘着我,要不是QC主管何明亮老送花给我……但如果不是王俊的话,他也不会这么问。我问他多少钱,他说不就一盒巧克力吗?用得着这么客气?
  我掏了一张50元丢在他台上,我才不上他的当呢!他把钱塞进我的抽屉,顺势坐到我桌上,说:“蓝叶,怪不得你现在越来越漂亮,原来是吸收了超级美女的灵气。昨天那美女是你什么人啦?”
  看来这盒巧克力只有傻子才不吃呢!我又抓了一个咬起来。“小子,天鹅肉不是想吃就吃得到,你有人家老公那才能吗?又有钱又帅气,你哪一样沾得上边?”
  王俊一反常态,并不和我争吵,工作任务也争取一个人完成。弄得可可以为我横刀夺爱,看到我横眉冷对不要紧,竟然还在我背后吐口水骂娘。
  王俊从这一天开始就真的变了,我怎么挖苦他他都不还嘴,还时常请我吃零食。每天打扮得油头粉面,看上去倒也斯斯文文。他怪怪的也就算了,怎么香儿也怪怪的?我下班回家时,就已经不见她的影子,只把百合留给我,偶尔三更半夜回来,眉眼间尽是笑意,往日的失落、忧怨像被南国的风吹到太平洋去了。
  正当我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不简单时,更让我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那天主管带我去深圳供应商那里验货,回来都快十点了,主管请我去梦中情饭店吃饭。一进门我就问服务员厕所的位置,我匆匆穿过走廊,一个男人面向女卫生间站着,他一定是王俊,我绝对不会看错。
  我的手快落在王俊肩上时,香儿满面春风地走出来,笑意吟吟的眸子抛出万种风情!她不是跟死神去享受富士山顶的雪景啦?
  王俊迎了上去。香儿看见我了,朝我飞舞着坤包,快步走过来。“叶子,我回来啦!”然后勾着我的脖子,“叶子,我想死你了。”
  王俊傻愣了一下,转过身来,有点语无伦次:“蓝叶,这么早回来啊?又跟这位美女碰面了,真巧。”然后很有绅士风度地伸出他的手,香儿温驯地把小手送了过去。这不是在我面前做戏吗?我当着王俊的面对香儿说:“香儿,你不要以为他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在我们厂至少跟20个女人有关系。”我说得有点夸张,才6个而已。王俊很不自然地松开手。香儿刚才的兴奋劲飞到九重天外了。
  香儿老老实实在家呆了三天。第四天下午,王俊说他的暂住证过期了,要去一趟公安分局。我从三楼窗口看到王俊上了6路公共汽车。不对,6路公共汽车不是去公安分局。我赶紧打电话去主管办公室请假。打的跟上6路公共汽车。
  经过好心情酒店时,王俊下了车。他穿过大堂,钻进电梯里,我看见了一个鲜红的5字。
  我气喘吁吁爬到5楼楼梯口时,王俊站在503房门口东张西望,然后闪了进去。我站在门口,茫然而焦虑,想了几分钟,我决定进去,因为香儿有死神,她跟王俊就等于引火自焚,肯定没好结果。
  
  六
  
  我正考虑我该怎样进去时,一个男服务员警惕地问我:“小姐,请问你找谁?”“我找我姐不行吗?”“刘小姐是你姐?”“是啊,我姐喜欢百合,我出去买时忘了带钥匙。”
  他听我说香儿喜欢百合,马上相信了我。我让他打开房门,他说:“刘小姐,大刘小姐出手阔绰,她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差不多每天都给我小费。”说完很暧昧地看着我。我掏出200元后,门开了。
  我在卧室门上叩了三下后静静坐在沙发上,将一颗红葡萄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激起我的味觉,我又塞了几颗红葡萄进嘴里。
  香儿和王俊衣冠不整站在我面前。“叶子,你……你疯啦?”香儿问我。我却冷冷盯着王俊,他一点也不紧张,还有点嘲弄的意思。我对他说:“你给我滚出去。”
  王俊轻轻揽过香儿,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挑衅地和我对视,接着挣脱香儿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问香儿为什么。香儿慢慢坐下来:“叶子,你知不知道你多残忍?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开心点?”
  我说:“你结婚了,就必须对自己负责,对家庭负责,再说王俊哪一点比得上陶振?”
  “你懂什么?”香儿吼道,“你知道那个傲慢女人是谁吗?她是陶振的上司,更是陶振的情人!”一颗眼泪在香儿脸上画了一条弯弯的痕。
  “不可能!死神怎么会看上一个大他七八岁的女人?”
  “我知道你不相信,”香儿幽幽地说,“是她给了陶振一切,陶振离不开她。”
  我相信凭陶振的条件随便都可以找一份好的工作。
  香儿用手捂住脸,将头埋进大腿间。她断断续续地说:“叶子,你知道吗?我在他心里其实……其实就像百合,就是……一条狗……”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一时间也猜不透死神。我只能选择沉默。
  香儿抬起头来,抽了块纸巾抹了眼泪鼻涕,走到我身边坐下。她抱着我的胳膊,说:“叶子,我知道自己不对,但是我寂寞啊!你想一个人整天和一条狗呆在一起,那滋味不好受啊!叶子,要不这样,你去陶振公司做,帮我监视他?不,不,是让他醒悟,我不奢望荣华富贵,让他放弃吧,就当帮帮我,好吗?”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说先想想。
  经不住香儿的纠缠,我也真的想帮她,我和香儿出现在死神厂门口。死神极紧张极诧异,他有点责怪香儿没跟他商量。我说算了。死神犹豫了一下,打了一个电话,叫保安带我进去。其实我并不想在这里上班,我不想把每个人看得太清楚,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跟死神沟通一下,所以只请了三天假。
  保安带我去了业务部经理办公室。业务部经理是个近50岁的老头,矮矮胖胖,倒像一只大狗熊。他脸上的脂肪把眼睛都挤压得只剩下一条缝,我看不出他的目光在哪里落脚。他伸出手,说:“蓝小姐,欢迎你加入业务部。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助理。”我勉强将手伸过去。
  狗熊握着我的手啰嗦了两分钟,我看他没有松开的意思,用了点力想把手抽出来,狗熊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也加了点力道。于是我把所有力气汇集在右手臂,猛然一抽,狗熊却在瞬间松开手。由于用力过猛,我身体失去重心,眼看就要倒下,狗熊趁机搂住我的腰,我推他,他将我搂得更紧,他的呼吸扑在我脸上,有点腥臭。我顺手抓过电话朝他头上砸去,他抓住我的手腕一扭,电话掉在地上。我觉得我的手快断了。狗熊把脸凑过来:“你们这些小妖精,就只能让那个姓陶的王八蛋占便宜?”他的口臭薰得我翻江倒海。
  “住手!”死神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一把将狗熊推开,狗熊特别不服气,朝死神吼道:“你不要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你长得狗模狗样,勾得我表妹魂不守舍……”我听到一声闷响,回过头去,狗熊一脸痛苦躺在死神脚边。
  
  七
  
  傲慢女人再次光临时,我正在研究怎样画挑眉。因为刚拖地,还没关门——地板没干,三个女人很自然地走了进来。
  傲慢女人的两个打手一人抓住我一只胳膊,傲慢女人在我脸上左右开弓,听到镜子摔裂的声音后,我才感觉到脸上麻麻辣辣的,当然没有吃麻辣烫那么爽。一些温热黏稠的东西从我嘴角涌出,舌头尝到了腥咸的味道。
  我不知道最后我是怎么坐在地上的。傲慢女人冷笑了一声:“原来你就是刘香儿,想不到你这只狐狸精还藏得这么深。”我说我叫蓝叶,她甩了一叠照片在地板上,都是我和死神的亲密合影。我不曾与死神单独相处过。
  傲慢女人蹲下来,她喷的香水太刺鼻了。她狠狠地说:“刘香儿,今天只是个警告,我限你在十天之内滚回老家,否则的话,你会比死更难受!”
  第二天早上,我的骨头都好像被拆了,我照照镜子,脸肿得老高,右嘴角是绿色,下眼睑是紫红色,还损失了一颗门牙,这么五颜六色的,怎么上班啦?我打了王俊的手机,只听到“你拨的号码已过期”的回应,我以为打错了,又重拨了一次,还是同样的回应。
  没过多久,主管打来电话,说:“叶子,你和王俊要造反啦?约好了一起耍我?他的手机打不通,你快回来上班!”
  我说我昨天晚上不小心从二楼摔了下去,最少要休息一个星期才能上班。我说完就关机了。
  过了几天,脸上的伤好多了。有人轻轻叩我的门。肯定不是香儿。我懒懒地躺在床上,对门外说道:“别敲了,屋里没人。”敲门声又固执地在我耳膜上撞了三下。
  难道又是傲慢女人?她规定的期限还没到啊!我从床上跳下来,抓了一把水果刀,心想如果她再敢不分青红皂白,我就跟她鱼死网破!
  打开门,是死神,他眼球上布满了血丝,脸上有几条清晰的抓痕,和手中那束妖艳的红玫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香儿没回来?”我问他。
  他神色黯然,说:“她卷走了我所有的东西跟一个叫王俊的男人跑了。不过我请的私家侦探不久就会找到他们。”他转过身,打开502的门,除了一地垃圾,什么都没有,“她连这些家具都没放过。”
  “她是你老婆啊,怎么会……”我心里在想香儿可能想用激将法。可死神怎么会知道王俊呢?
  “香儿不是我老婆,你说的傲慢女人才是我老婆。”死神说。
  “可我见过你们的结婚照啊!”我惊讶地说。
  死神从裤袋里掏出两张照片,是香儿和王俊的甜蜜合影,问我是不是见过王俊?我立刻甩出我和他的合影,说这个世界还能有什么东西没假的?他说他和香儿的结婚照也是假的,是香儿叫别人办的。
  他接过我的照片,说也是香儿干的。“不可能!香儿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我生气地说。死神说:“香儿是想让我老婆的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香儿当初可是发誓要跟我一辈子……”“是你自己不愿放弃荣华富贵。”我打断他的话。
  死神告诉我他有一个7岁的儿子和一个3岁的女儿,他女儿特别漂亮特别可爱,他舍不得离开他们。就算他真的放弃所有的一切,香儿也不会跟他天长地久,因为香儿不喜欢平凡的生活。
  说着说着,死神突然抓住我的手:“香儿太虚荣,不像你这么纯朴,叶子,我知道你对我有感觉,如果我现在放弃一切——我要放弃我老婆,就要放弃她的财产,你愿意和我走下去吗?”
  我的心思被人猜透,顿觉面红耳赤。我看到死神渴望的目光,还是很礼貌很理智地请他出去了。
  我终于在傲慢女人的规定的期限搬家了。整理衣物时,手机从一件外套里滑出来,我才想起好几天没开手机了。刚打开手机,表哥的电话就追来了,电话里传出他焦急的声音:“叶子,你怎么啦?你在哪里?”
  我说:“没什么,现在流行搬家,我只是忙着搬家而已。”
  
  责 编:谢荔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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