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责的美国复苏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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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末年终的美国,面临着这样一个选择:在整个世界都艰难地寻求复苏之路时,美国作为现有国际体系的领导者,它的增长政策是带动型的还是以邻为壑的?这不仅是一个理性考虑的问题,也是美国想做一个怎样的领导者的道义问题。
  
  政策组合拳带来强势复苏预期
  
  美国经济现在怎么样?在刚刚举行的中期大选上,愤怒的选民用选票做出了回答。奥巴马当年竞选总统时曾经用“是的,我行”的响亮口号赢得了潮水般的支持。现在,重整旗鼓的共和党讽刺性地刊登广告说:“是的,除了增长,你什么都行”。
  增长,尤其是能够有效消除社会失业的经济增长,已经不是一个经济问题,而是关系到国内九鼎归属的政治问题了。
  美国11月份的各项统计数据也凸显了美国经济面临的巨大困境。美国商务部数据显示,前三个季度,美国经济增速分别为3.7%、1.7%和2.5%。2010年前高后低、后继乏力的趋势已经难以改变,增长趋势的黯淡又极大地影响了国内制造业、服务业的复苏速度。劳工部公布11月份美国新增工作岗位仅仅是可怜的3.9万个、非农业部门失业率已经上升至9.8%。考虑到大量的隐性失业、低收入工作现象,有机构预测美国的实际失业率可能在17%以上。
  失业、低收入再加上复苏前景不明确,把奥巴马团队逼到了墙角。非增长不可,成了美国政府的唯一选择。三步走的政策组合拳在这一背景下摆到了台面上。
  美国的第一拳砸向了美元发行量。以委婉的量化宽松为名,滥发美元成为刺激美国经济的一个重要尝试。美国式的量化宽松如果按照一般国家的标准来看,绝对是疯狂的。两轮量化宽松一共向市场注入了1.6万亿美元。大量货币涌入市场的最终目的是增加市场的流动性,几乎所有生产要素都因为面临贬值而加速投放到市场当中。因为美国处于世界市场的消费终端而非生产终端,贬值带来的消费品供给增加,最终还是要以低廉的价格流入美国,美元超发和市场低通胀并存,等于对美国消费者进行实质性补偿。
  但长期饱受刺激的美国市场,已经到了针扎不疼的麻木状态。美国商务部公布的最新工厂订货数据显示,10月份美国工厂订货实际下降0.2%(波动性较大的运输产品订货除外)。这表明美国实体经济没有因量化宽松政策产生积极反应。
  作为一个个人消费占全国经济总量2/3的国家,美国经济要想复苏必须让老百姓拼命消费,而市场产品价格低廉仅仅是增加消费欲望的一个方面,消费者可支配货币数量也是极为重要的。由于美国消费者历来以储蓄少而金融资产多著称,在全球金融危机重创华尔街的情况下,美国消费者的资产缩水相当严重。奥巴马基于现实情况又挥出了第二拳,延续小布什的全民减税政策,其总额度,据国会预算局估计,大约在5010亿美元左右。
  减税政策一出,市场立刻利好信息大涨。12月7日美国股市差点一下飙到2008年9月22日以来的盘中高点。因为按照经济学家们的普遍预计,如果美国经济增长率达到3.5%,那么社会失业率将大幅减少。而奥巴马与共和党妥协而成的减税协议,恰恰能够把经济增长率在今年2.8%左右的基础上再推涨0.5到1个百分点,也就是说减税协议这一拳要是打准了,2011年美国的失业率和增长率问题就一并解决了。
  当然短暂的狂热过后,人民对美国经济增长长期前景的疑虑并不可能一下子消除。这时美联储的伯南克发话了,要是经济还停滞不前,美联储不排除来一次QE3(第三次量化宽松)。组合拳的第三拳跃跃欲试地在那摆着,人民对美国经济增长的预期得以维持下来。
  
  美国复苏伤及无辜
  
  一句话,美国要是咬住牙、横下心,不讲条件讲复苏,那快速复苏还真是大有指望。但良药治病,毒副作用也不小,想想复苏组合拳中的伤人害己,胆大气粗如美国政府也是颇费踌躇的。
  先说“害己”。虽说量化宽松把多印的美元以购买国债等方式散给金融机构,而非直接撒到个人手中,因此美国市场通货膨胀并不严重。但是量化宽松和延续全面减税等政策实际等于奥巴马彻底抛弃了其改革承诺,这个因反小布什而登台的总统,最终走上了其前任维护华尔街利益的老路。大量资本流入金融机构使美国金融业出现了明显快于实体产业的复兴速度,美国失衡的经济结构将继续失衡下去;而全面减税实际上是剜肉补疮的买卖,美国人为了明年的复苏预支了后年、大后年等若干年的税收。财政信誉的破产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预支的钱终归是要还的,差别仅仅是有一天要还的多出好多倍而已。
  但是这“害己”毕竟是美国人自己的事。但由于美国在现有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中的领导者地位,美国人自己保增长的政策其实给这个世界造成了许许多多的伤害。
  先说连续两次的量化宽松政策,1.6万亿美元的货币超发对使用美元流动的国际经济,伤害可不是一星半点。美国把钱贷给自己的银行体系,这些体系拿着这些钱再跑到资金收益率高于美国,而监管比美国差很多的发展中国家或新兴国家甚至欧洲,形成规模庞大的热钱。各国一方面要抵制衰替提振增长,一方面还要下大力气控制自家金融体系的突然波动,货币战争阴云密布。
  除了形成热钱外,美元超发引来的贬值苦果也是其他国家默默吞下。在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爆发后,以中日为代表的亚洲各国大量增持美国国债,目前仅中日两国所持有的美元资产就占到了美国国债的1/2。现在美国人印钞机一开、美元贬值,使美国实际负债率是降低了,两个制造业大国多少工人的血汗也就悄无声息地蒸发了。那些量化宽松印出来的货币,最终都变成了一个数字游戏,把储备美元、使用美元结算的国家狠狠地再次盘剥两次。
  现在,美元储蓄国们又要面对美国的全面减税。美国消费恢复刺激世界经济增长不假,但是国际经济结构也将因此更加失衡。美国个人消费开支约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2/3本来就不正常,这样的消费驱动型社会,一旦金融市场出现波动肯定会出现问题。但现在美国逼着美国消费者延续以往的消费习气,其实也拖拽全世界重回已经被证实错误的世界生产、美欧消费模式。
  
  失去责任意识的美利坚帝国
  
  哪怕街头一个小娃娃,也知道光花钱不攒钱是不行的。但美国的普遍减税还就是这么个逻辑。刊登在美国杂志的一幅漫画形象地表达了今天美国的窘境:被讥讽为所有才智就是印钞票的伯南克笑了,因为要是普遍减税成功就意味着他不用真搞招人骂的第三次量化宽松了;但是财长盖纳特可就要哭了,奥巴马一口气就把7000亿美元的税收还给消费者了,但美国政府积累的巨量债务怎么办,政府的刚性支出怎么办?要不是美国还是国际体系的领导者,这个政府的信誉早就破产得干干净净了。
  面对国内外的指责,奥巴马公开解释说,“美国经济的复苏本身就是对世界最大的贡献。”这个论断可能是成立的,但逻辑却极其有问题。其潜台词恐怕是,因为各国对美国依赖性大,所以各国要为美国的复苏做牺牲。这个牺牲不是一次、两次,而是直到美国复苏之前的任意多次。也就是说,应该具有责任意识的不是美国这个领导者,而是那些比美国穷得多也困难得多的被领导国家。
  从2008年经济危机开始,整个世界都在寻找避免悲剧再次发生的途径。国际经济结构的合理化是我们对现行体系和秩序的最大反思,尤其是当这个地球上的人类都过了两年的苦日子之后。现在,一个体系的领导者却在执行着自私甚至乖谬的发展政策,它有货币政策却放弃财政政策,它外债累累却全民减税,它力行减税却还养着一个超级能花钱的政府,最后,它所要达到的复苏还是建立在大肆消费之上,而非收支两抵。
  可悲的是,除了美国人,没有人能抵制或者摆脱为荒谬埋单的命运,这是霸权化了的现有世界权力体制自发起作用的结果。在惊涛骇浪中,哪怕船长只会喊“给我上”,也没人有时间再选一个船长出来。
  但是,奥巴马也必须理解,美国的“一定要增长”政策已经并且继续消耗着这个国家长期积累的霸权红利。美国表现出的缺乏责任感,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是难以被阻止的,但从长期看,它所带来的领导力流失程度也是难以估计的。拆东墙补西墙留下的肯定是一面破墙,而不是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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