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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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床是乡村的脸面。
  它大不大,平整不平整,是泥土夯的,还是石灰料子铺的,抑或是水泥浇筑的,这都不一样。泥土夯的经不起风雨,一场暴雨之后,原先平整的场面上,就像精致男子得了天花,治是治好了,脸上却落下了坑坑点点。这坑坑点点,有碍观瞻事小,晒稻、晒麦、晒黄豆、晒芝麻时,那些裸露的小泥土,混了进去,就会让晒事多了道工序:筛土。泥土夯的因此在农村并不多见,只是经济条件特别差的人家,还沿用着祖辈遗留下的这种稻床。这样的也有古朴原生态的一面。整个稻床与大地浑然连在一起,让人有种血肉难分之感,不知是大地成就了它,还是它就是大地一部分。农村晒事不多时,它的边边角角,不是这里冒出一簇蒲公英,就是那里长出一丛马齿苋,不像石灰料子铺的,更不像水泥浇筑的,铁板一块,冷冰冰的,让本应生命蓬勃的地方没了生命。村里稻床过去大都是石灰料子铺的,这料子说不讲究,还真讲究。生石灰块专门放在山泉水中静静滋养,等那性格火爆的石灰,渐渐在山泉中溶解,犹如一个狂暴男人,被放在温柔而又可心的女人身边,温暖呵护,慢慢性格就变得软绵起来。此时,石灰块就变成了石灰浆,匠人便在其中按三七或四六的比例掺沙子。乡村大河里的沙子匀称金黄,抓一把到手心,随风吹拂,手掌上便没有了,掌心中却留有金箔碎屑般的印痕,对着太阳光一照,金光闪耀。难怪过去门前的八都河中,有人专门从沙中淘金。掺好沙,掺草筋。这草筋是糯稻的稻草,有韧性,专门捶打过,欲断未断时,放进石灰与沙子中搅拌。讲究的,此时,将糯米打成浆,再放进去搅和。这种料子铺的稻床,丝毫也不比水泥浇筑的逊色。石灰料子铺的,表面麻赖赖的,时间过得越久,岁月包浆越圆润。水泥浇筑的,算稻床的晚辈了,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感,就像计算器与算盘,无法去比,但再好的东西,总是在原来基础上脱胎而出的。
  一年四季中,稻床夏秋最忙碌。刚刚晒好油菜籽与小麦,它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早稻开镰了。此时,已入夏,暴雨说来就来,一般在稻床晒稻的人,都是体力不济的年老女劳动力,那些能干的年轻妇女都像男劳力一样,下田参与抢收抢插。暴雨来了,稻床上就忙起来,那些年老妇女就像换了个人般,铲的铲,扫的扫,畚的畚,不需指令号召,只要是在稻床附近的人,就都放下手中活儿,参加抢收。暴雨过后,他们都成了落汤鸡,但想想颗粒无损,大家都相视而笑。一场暴雨过后,太阳像变戏法般,高悬天空,大家又忙把那些盖好雨布的稻谷,又重新摊开在稻床上,接受太阳的抚摸与暴晒。
  稻谷不是一天就能晒干,尤其那些涝田的,水分重,要晒好几个太阳天。晒得干不干,保管员有经验,捻几粒到嘴中,轻轻一磕,就知干湿程度。没晒好的,一般晚上不搬回仓,就堆稻床上,盖好雨布,晚上派社员看守。村里孩子们,就爱这样的场景,把那些稻堆当战场,在星光照耀下,开始一场孩子們特有的战争。玩累了,就偎依在看稻的社员的草席上,看天上云飘星移,再在那一个接一个故事中酣然睡去。露水,渐渐打湿了童年的梦。
  稻床上发生的一切,并不都与晒事有关。生产队里开大会,没那么大队屋,它正好是敞开的会场。春耕动员会、双抢备战会、工分评议会、学习讲用会,都在稻床上活色生香地举行。村里放电影,它是最好的影院,左邻右舍的村庄社员闻风而来,此时的它,就像个胸襟辽阔的伟人,能接纳包容一切。其上也常常举行追悼仪式,那些被追悼的人,普通而又平凡,他们在人生转场的最后一站,从其上离去,就如同从产床上而来那样率性而自然。
  如今,农村的高楼越建越多,稻床越来越少,渐渐便有消失趋势。晒稻、晒麦、晒黄豆、晒芝麻,甚至于晒秋,都逐渐被烘干机所代替,稻床便成了一种温暖的记忆。
  不过,我总执拗地认为,稻床不管大小,都恍如一张碟片,刻录了农村兴衰聚散的经历,在我们匆匆行进到一个历史拐点时,不妨打开稻床这张碟片听一听,便觉得它就是我们乡村敞开的肚脐眼,连接着我们生命的胎盘。
  (编辑 紫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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