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寻常

来源 :西江文艺·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hanlin_shan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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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红在被称为是她一生写照的《呼兰河传》中写过:不如意又怎样?人生是苦多乐少!
  读萧红那段时间,我正令人费解地执着地追求着逆境。那时,我偏激地认为幸福都是相似的,落入俗套的。我不渴慕幸福。而若是我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承受了不幸,我也许不会有任何成就,但我承受了不幸,这就是我的价值——我作为一个普通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那种实质上是由叛逆与寂寞主导的心理,在之后亲历过父亲生过一场大病之后,逝水而去。
  要如何形容变故带来的阴抑气氛呢?记得幼时曾见过人散后疏疏地落着雨的月台:一些各怀心事的送行者沉默着走到黯淡的灯光下,软弱地倚着柱石,顷刻间雨便填满了列车遗下的空寂。年少时因父亲一病,尝得一二分浮生逝即瞬息,人生动即参商的滋味,心境也如同月台上眼神空茫怅惘的送行者那般,脸颊受着命运之风的吹割,只恨不能拨开远方浓密的雾气,去问寻离人可有归期!如此郁郁着的生活可有尽时?
  终是平安无事,皆大欢喜。奈何平静下来之后,我对幸福的概念,仍是模糊不明。
  倒也无妨。
  后来我北上千里,赴九河下梢之地求学。开始时离情与不适还会让我酸涩地为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难过,亦或拼凑些文艺的语句抒發对以往的不甘。双亲固然是揪着心的,只是久而久之,我也对这生活习惯了。
  月考三天的间隙中,我曾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开玩笑地说:考完物理我死的心都有了。父亲当时并未多言,只叮嘱我认真准备接下来的的考试科目。我也没将这玩笑放在心上。可是月考结束后,父亲突然给我打来电话。
  先是有些繁絮的闲话,说老家院子里的石榴熟得厉害;那棵枣树也结了又大又甜的枣子;月季花随天凉败了;入夜虫声皆默,再没炸了线的唐诗三百,格律皆破独押一个锡韵:寂寂寂寂寂寂寂…………我正有些惆怅地怀想着往年入秋时家中小院的模样,父亲却话锋一转,说:“你考完物理说的那句话让我一直难过,我感觉同成绩与名次相比,你的快乐更重要。既然你兴趣使然,不如放手让你去学文……我近日在网上帮你选单反相机,寒假你便可去海河拍照了。有人说‘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你将来考个理想的大学,先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业余时间摄影,也可向杂志投稿,这样应该比较合你的心意;;;;;;;;;;”
  我认真静默地听父亲略微激动得说着,忽然想起多年前他突发急病那夜。
  那夜我是突然在夜半醒来的,似有预感一般。接着便听见父亲不受控制而有些变调的声音,在向母亲含糊地说着他如何难受,可能快要死了。幼小的我屏息躲在十一月冰冷如铁的被中,像在梦中,听救护车悄无声息地驶来楼下,听陌生而嘈杂的脚步声,以及最后母亲的叮嘱声,还有锁门时的咔嗒声。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晓,窗外是灰白迷蒙的雾气,又一阴天。
  父亲当时也是无意识地说,他要死了。这话,曾带给我灭顶之感。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脱口而出的不过脑子的话,他为什么也会信。
  或许领悟不该用一方的悲与一方的痛来完全诠释的。
  曾经有段时间,我把幸福定义为离我非常遥远的东西:千里走单骑,看长天过大云;在草原上,在马背上饮酒放歌,赞美日升月落,时间到处流淌;或是如婉约江南女子那般,素手操阮琴,对镜贴黄花。
  现在我明了,幸福既不庸俗,也不遥远。它就是像这一刻,你所说的,有人一直在听!
  多少寻常不过的人和情,却总要在经历过多年的起承转合,波澜起伏之后才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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