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帅顾《左右》而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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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6年,才几个月大的王小帅被父母带着参加了支援三线建设的大军一一他们的工厂被全锅端了。他们一家人和很多家庭一起,离开了上海,这个当时中国生活条件最好的大城市,一路向西,来到了“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的大后方贵州。
  贵州的天总是阴阴的,好像永远在下雨,冬天就更加湿冷凄凉。没有“大白兔”,没有淮海路,只有对上海生活的回忆和模仿。在他们的厂区和学校里,大人们全体顽固地坚持说上海话,藉此保留着他们唯一的上海身份。但是那时的孩子们却觉得贵州有山有水的很好玩,也没觉得离他们无比遥远的上海有什么好。十几年过去了,大人们却始终没有放弃回到上海的希望。终于有一天,有那么几家人,在一个曾经的车间主任带领下,户口、工资、劳保都扔了不要,在黑夜的掩护下,偷偷地跑回了上海的郊区。
  13年后,王小帅也终于又被父母带着离开了那里,去了一个离上海比较近的地方——武汉。在父亲远见卓识的督促下,王小帅学了画画。就是凭借着这两笔画,王小帅考上中央美院附中,后来又考进电影学院学了导演,生活在北京。但是贵州的那种阴郁和湿冷大人们为了离开这种阴冷而近乎绝望的努力和年轻人情窦初开的青涩,却永远地留在了他的记忆里,于是就有了电影《青红》。
  《青红》在2005年戛纳电影节上获得评委会大奖,同年在中国内地上映,票房和口碑都不错。这是王小帅从影12年来第一部得以在内地公开上映的影片,这也标志着王小帅作为导演终于从地下走到地上。对此,王导演在不少的场合都曾发出感慨“12年,一个轮回啊!”2007年1月,王小帅完成了他新电影《左右》的拍摄。
  和王小帅导演约好下午在金谷仓见面,特地提前半个小时到了三里屯南街的金谷仓。约定的时间过去了一刻钟,接到王导的电话才知道,他在德国使馆后面那个金谷仓里。我们赶到了三里屯北小街拐角的那个金谷仓冲将进去,却并没有看到王导演。抓住一个服务员赶紧问:“王小帅导演呢?”“不知道。”“可他说他已经来了啊!”“那会不会是我们三号店?”服务员指指点点地耐心说。循着指点找到另一间装修摆设都十分不俗的饭店,南亚人模样的老外领班也说没有见到王导演。只好再次给王导打电话,王导说“我就在拐角这家呢来了半天。”稀里哗啦地又跑,一拐过去,见到了坐在大玻璃窗前的王小帅导演衣着随意,气定神闲地在喝茶。
  
  在都市里逆流而动
  


  很多人都说王小帅的电影表现了青春的迷惘和残酷,也有人觉得他的电影让人觉得清冷灰暗,总之他的电影是那种典型的文艺片,非常小众。这次他的新片《左右》,据说是讲了一个都市里发生的故事。王小帅说他自己对于所谓的都市一直都不适应,虽然会讲上海话,但始终没能融入那个大都市里,相反对于贵州的山水树木反而觉得非常亲切自然。所以他说这部《左右》应该和一般所谓的都市片差距比较远,“大部分普通的观众审美倾向于唯美,”他说:“对于构图的理解,对于形式感的理解,大部分人还是流于简单化的唯美的时尚的。其实都市里有很普通的一面,人们生活在一个毫无色彩的城市里,表面的浮华和内心的空虚是相对应的。我想,《左右》这个片子将来一定是反唯美化的东西人们将看不到对于现代都市的想象的样子灯红酒绿啊,车水如流什么的都没有,就是固守在几个人枯燥的世界里我算是逆流而动吧,反形式主义的。”虽然电影里角色的生活世界比较枯燥,但是电影的情节和人物的推动非常具有故事性,并且点都不枯燥的,他对这一点很有信心。他说:“不过就是从人们所追求的视听感官上可能会有些枯燥。我也不是反技术化,去技术化我就是想去掉廉价的视听感官的东西。”
  《左右》讲的是一对离婚夫妻,后来又各自结婚生活还算平稳。突然他们的孩子得了病,需要再生一个孩子救治生病的孩子。“好像挺俗的一个故事,”王导说:“《左右》里面的人物原型有一阵子我在电视上见过她很多回,我觉得这里面有故事,想做一个和目前的电影不太一样的一个东西吧,淡淡的有点为难,淡淡的有点灾难。”王小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写完了剧本,又找到了一批非常有实力的演员。除了高圆圆,还有余男和田园,这两位不断在国外获奖的,著名的但在广大观众中非著名的明星演员加盟。他甚至起用了近年来火爆的博客名人小A,Acosta,这让人想起了张艺谋在黄金甲中起用的周杰伦。对于这一点,听得出来王小帅有点得意:小A在这里只有两个镜头,是个背景式的人物。起因是本来谁都可以,后来他们带来小A,我一看挺帅气的,人也很好。他们介绍说他的博客如何如何,我对这也不了解,没想那么多,小A也没给我造成任何压力。后来发现用小A成为一个话题了,完全没想到,这样也挺好。”至于《左右》的票房王小帅坦然地说:“如果我追求那些视听感官,票房也不一定就多好。如果这样做票房不好,但是相反也不一定就绝对好,要是做不到像《黄金甲》那样的占领每一寸土地的话。”他再次强调:“我是逆流而动的。”至于奇怪的名字《左右》,他的解释很有趣“我喜欢两个字,好看。”这也许和他学过美术有关吧。
  
  我有足够的坚强和耐心
  
  王小帅在80年代初来到北京,在中央美院附中学习。但是在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画得不行,那些北京人基础打得好,画得像美院的。他自己基础不好,没办法,只好勉强画,因为总比考别的学校好办一些那些数理化他就更糟糕了。那会搞艺术还比较单纯,还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观念艺术,行为装置的。他说:“如果那时有这些东西,我可能就接着搞艺术了。”现在他不画画了,但是,严格的美术训练对于他的电影创作很有帮助,不仅仅是构图这样基本的东西特别重要的是审美的取向,什么好什么不好,可以有快速准确的判断。不过他遗憾的是没有足够的商业意识搞点收藏。哎呀要收藏早发了!你想那时那么多同学的画呢。不过我们都是学生,也就刚刚毕业,哪有钱呀,也没想起来。那时还认为搞艺术的都像凡高,一辈子搁那没戏,死了才能卖呢。所以觉得画画的一辈子都是落魄的,没想到收藏画还能发财。
  现在提到的王小帅,常说他是第六代导演的领军人物,问到他是否有朝一日也准备去奥斯卡时,他笑了:“可能会有人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痛,或说我不去是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不过这是和个人的情结没关联的事,这是个国家整体的事,也是和整体的审美和价值观相关联的东西。其实奥斯卡和我们没关系它就是有个外语片提名,当然现在外语片提名变得越来越有点重要了。如果推荐的话都应该有机会,不过这么多年来的推荐都是让人失望的,这和自己的努力没什么关系,这中间隔着很大的一层。他说在中国做导演需要特别坚强,需要超乎寻常的坚强。在工作上、创作时还是很愉快的。但在一个你完全不能认同 的审美的趋势下,如果坚持逆流而动,“那你绝对是个异类,这需要极大的勇气的。”他非常感慨。停顿了一下,他又举例说:“在这种情况下你只能培养你的耐心。否则你去叫板,你去嚷嚷,你拿着电影去冲,只能鼻青脸肿,你只能等着。好比别人吃大餐你只有稀饭咸菜,你只能在边上等着,等人家吃腻了。”
  FRENDS:导演是很辛苦的职业吗?
  王小帅:我觉得我还行平均下来就是两年一部吧。往往是做完一个后,没有计划性,没有紧锣密鼓。我特羡慕生产线那种,但我可能做不到。这样挺好不会很辛苦。
  FRENDS:那导演的收入怎样。挣的钱够花吗?
  王小帅:肯定是不够花,谈不上挣钱。好在我们这样的人生活形态是逆着现在的生活趋势在走,所以内心不会羡慕那些奢华的东西。基本的东西有了,不会没有房子住,出门不至于坐公交车吧,可能是从贵阳山村里出来的有关系就觉得有一块泥土也是很愉快的。
  FRENDS:导演都是很时尚的吧?
  王小帅:是,有些艺术家也是很时尚的。时尚是引领人们消费的,要是在里边滚,有一天得滚死在里边,保持个距离我觉得也很好。
  FRENDS:您经常参加时尚的派对吗?
  王小帅:也不是什么派对吧,就是有时有些活动。其实没有这些东西外在的包装,大家朋友都是一些比较高尚的人在这里还能领略到一些最前沿最时尚的信息吧,虽然不是身处其中,你就不会被这种东西“左右”。
  FRENDS:说实话,你们其实是创造时尚的人。
  


  王小帅:对对对,你说的特别对。我有朋友就是这样总给你看他买的各种东西,他觉得他是引领时尚,我觉得其实他是在消费时尚,他是被一些时尚人牵着鼻子在走。消费时尚是很愚蠢的而我做的电影是在创造一个时尚我在引领时尚。我可能不动弹,你们在那里动弹。你们的谈资,你们炫耀的题目正是我们为你们创造的。
  FRENDS:那么您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品牌吧?
  王小帅:没有。那年去戛纳,买了一件KENZO,并不是我喜欢KENZO而是那时正好需要,KENZO很合适,虽然很贵,就买了。现在的教育没有引导人的价值,过多地引导了物质的价值。使一些人误以为物质的获得就是终极理想,他们会舍弃自己任何的东西去追求表面的时尚。这是整个社会价值取向的误区,这样会使人焦躁,因为他达不到,但又不能放弃,人就会扭曲。和谐社会这个主张我很爱听,这就是主张让人成为社会的主宰而不是让物成为主宰,物成为主宰的话,社会就会异化,生活就会被物质所左右。
  FRENDS:导演的生活是否非常有趣而风光?
  王小帅:这就是永远这山望着那山高不识庐山真面目吧。作为一个导演,我都在幻想着别人的生活很有趣。他不过是凝聚了生活的某一瞬间吧,时间是慢慢流淌的,他不是每天这样。睡觉不能永远睡觉吃饭也不是永远在吃,只不过媒体聚焦了某一点。当然张艺谋可能是忙点,其他导演也就是个平常人过着和平常人一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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