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刚刚八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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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dree Putmen style”已经成为一个设计界无人不知的专有名词,她作为“法国Chic设计风格代言人”,与“御用设计师”的名声远播国际几十年如果没有她,八十岁的AndreePutman,所谓的“French design”极有可能就不存在。谁都知道,在这个领域里最有发言权的是意大利人与德国人,甚至北欧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在法国,包括design这个词都是一个英文外来词。她只是一个从法国来的异数,而她最终成为国际设计界的主流人物。
  今天没有人,连同不喜欢她的人在内,能够否认她是一位真正的大师。
  她有一个优雅的巴黎女人外表,照片上很少见到她的笑容,喜欢黑白对比色调,设计手法通常简洁得没有一句废话。冷漠世故而又出身高贵的女人,通常这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
  虽然她痛恨别人用“极简主义”来形容她的设计虽然对于所谓的“好品位保证”,她觉得无聊至极,但她不断地收到这样充满溢美之词的礼物盒子,上面贴满“好品位”与“极简大师”的标签。还有,“故作的chic,极度的冷感”。这些小声批评的声音,又常与大声赞美的声音相伴其左右。
  去年圣诞节,巴黎拉法叶百货约她说说自己的设计梦想,送人和送给自己的礼物是什么?
  她开玩笑地说“至于我自己嘛,我想要一颗像拉法叶货一样大的钻石。”
  这个梦想夸张得可以与任何天真无畏的孩童相比。
  “始终保有孩童般天马行空的创造力与严格的教育背景带来的工作责任感”,她说,这是驱动她全部设计生命的两只翅膀。
  


  十几岁的时候,她让妈妈把自己房间里的巴洛克老东西统统扔出去,她要重新设计自己的空间也要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钢琴老师,也在那时,曾预言她会成为一名大钢琴家,但从此以后她再也没碰过钢琴。因为她所显露出的音乐天才,老师要求她足不出户,继续苦练十年以修正果“而外面的世界这么大怎么可以?” 这位大贵族家庭的叛逆少女接着想要将艺术民主化于是,与志同道合的艺术家们创作平价石印版画,但她那些有钱的家人朋友们闻风而至,买下了她的全部作品,她的艺术民主梦想也不得不就此破灭。
  什么是“Andree Putman style”?
  这首先是一种破坏性的颠覆。但她之后会在热爱的基础上予以重建。
  她的室内设计天才在为MioheGuy设计的公寓中初露端倪,作为好朋友,她实在太了解这个人,无论他在想什么,她全都知道,她知道他不爱离开自己的卧室,她知道离开卧室他经常会心情沮丧于是为什么要有沙龙客厅这种东西存在,最终她将整个公寓全部打通成为处处贯通的一大间loff这在今天可能并不新奇,但在当时绝对是个大胆创举。最重要的是正是出于对朋友的体贴心仪使得这座公寓成为“他”自己真正的家,后来这位Michel Guy成为法国的教育部长,这是她成为“御用”的开始。在她自己的讲述里她并不回避,也许并没有什么好回避的,她确切地说,知道为强权政治人物做设计会有沦入到“精英主义设计”的危险,但许多事情自然而然地来。而这并不是她的最初与终极选择。
  什么才是她的选择?开始是一个小女孩的梦想,然后是一位女人的体贴与细致,她还有一种骨子中真正的贵族气质,那不是奢侈,反而是朴实不是浮夸,反而是含蓄。在她的设计里,极度地关切细节却通常隐而不发,因为她的教养与美感不允许将它们夸大,在看似冷感的外表下,她其实是温情脉脉的充满爱意。这种精神在协和飞机内舱设计中发挥得淋漓尽致,她发明的舱顶阅读灯,灵感来自于在日本坐出租车小睡片刻时司机用报纸轻轻挡住了窗外光线的关切动作。
  而当年只有顶级人物才能享用的最昂贵飞机,她更在材料选择上别具一格,为最富有的人选择华贵材料无异于锦上添花于是她选用竹帘做为餐垫胡椒瓶与瓷瓶则是朴素简单的蓝白瓷两只三角拼合成的方块,浮华久了,朴素更显奢侈。
  但提倡民主化又并不是一味简单地选用质朴材料,她也提出,“过度的大量廉价仿制,因物料的粗糙,于风格的危害极大。
  她并不要故作出来的民主姿态。
  将一切混合在一起又能自然地归于无形之中。这就是她创造出来的“Andree Putman style”。
  与她的作品一次很美好的相遇记忆,是有次坐在Marie Claire总部(她1995年的设计作品)的长椅上等人这只Elephont Bench与拉丁区任何一个公园里的长椅相似,不同的是椅背高高长长舒展起来,坐了很久都不觉得累,“那个时候我非常感谢设计这只长椅的人”,这个话,说给她听,她露出微笑“我真高兴你这样对我说。”
  像许多设计师一样,概念会走在设计之先,她也曾说过许多设计名言,我最喜欢她谈到有关黑色的一些话,“再没有比一只全黑的皮沙发更俗不可耐的东西了今天,黑色被过度泛滥地应用。”
  


  但一个人活到了八十岁,并不见得就爱天天说有哲理的格言,她说她更爱像朋友一样地聊天。
  问到她为什么对半月形状情有独钟,她说的大意是,太完美或圆满的设计通常会让你坐立不安,因为不再给使用者留有余地,无论如何,最后总要为人家留下可以自在使用的空间。
  她戴着从不离身的银色金属项链涂着鲜艳的口红,用一把曾经录制过爵士唱片,现在明显已经苍老的声音,与我漫谈“时间”,我说人家说风格已经死亡,我们活在时尚里,她睁大眼睛,“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她讲的是那间很多年以前用极少的资金设计而成,今天还是纽约一景的Morgans Hotel,在她的办公室里有许多我在书里看熟的二十世纪著名设计作品,穿越时间新鲜美观舒适如昨日才设计完成,而她喜欢的EileenGray亦是我最喜爱的二十年代前辈设计大师,她说,“有些东西是超越时间的,因为那是发自真心的创作”。
  但创造无时间性timeless的作品就为自己找到一个最大的对手时问,也就无异于要天天与时间斗争您会不会觉得很累很难?
  其实每天早上起床,我都问自己,现在还在工作,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也叹气。
  “如果真要说为了什么,可能是为了一些生命里的小快乐?”
  “比如说?”
  “比如我有两只猫……”说着她就起身去院子里找,我有点心疼这有限的可与大师对话的宝贵时间,于是连声地说不用麻烦了,而折腾了_七八分钟以后她的助手抱着一只猫走进来,只看一眼我就一点不后悔用了那么多时间叫到这只猫,它有难以形容的丝绒一样的灰色毛发,亮橙色的一双眸子,正像大师刚刚给我形容过的那样。
  “还有,你可否读过一本日本古书……”
  我一下子叫起来“《枕草子》吗?”
  “对呀,”她再三问我哪里可以找到这本书,她自己原有的那一本,丢失了。
  我答应会替她找一本来。
  她又翻出四岁孙儿的画作给我看,提醒我,这些都是关于小快乐的事情。
  “您还像个小女孩一样天天做梦吗?”
  “呵,那当然。”在前不久为娇兰Guerlain设计的巴黎旗舰店里,绝不简约地用了许多亮闪闪的水晶珠帘,并不怕人家说,这是脱不了女人品位的俗套她说,这些小珠子让我想起喜欢的仙女魔棒故事一下子就点亮了香榭丽舍大街。有的时候,就是这些看起来什么都不算的小东西会给人快乐与梦想,从而改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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