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薄云天的朱庆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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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位老人,他曾是参加过辛亥革命的爱国将领和社会救济家,为押运中国老百姓捐献的物资,从上海出发,不畏日伪阻挠,不畏艰险,穿越日本侵略者占领的东北辽、吉地区,到黑龙江省慰问马占山及抗日官兵。
  九一八事变后,马占山率部进行江桥抗战,打响了武装反抗日本侵略者的第一枪。江桥抗战始于1931年10月16日,至11月21日结束,历时37天。黑龙江抗日军民以约2万人的兵力反击日本关东军2万人和张海鹏伪军约1万余人的侵略。江桥抗战是在马占山为总指挥,谢珂为参谋长的共同指挥下,在嫩江江畔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正义之战。在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的形势下,中国军队有组织、有领导地武装反抗日本侵略者,取得了毙伤日伪军万余人的战绩。
  马占山率部抗日,首战江桥,在国内外引起巨大反响。各大报刊都在显著位置用醒目标题争相报道马占山率部浴血奋战的消息,盛赞马占山和他率领的爱国官兵的首战精神。马占山一时成为中华民族的灵魂,军人的楷模,民族的英雄。上海《生活周刊》称马占山“孤军奋战、忠勇义烈、全国感泣、人心振奋”;《京津泰晤士报》称马占山为“在充满灾难的国度里,中国高级官吏堪称仅有此一人。”
  江桥抗战虽然未能阻止日本侵略者的大肆进攻,但它是自九一八事变以来,东北三省爱国军民对日本侵略者的第一次大规模抵抗。这不仅在军事上使日本侵略者受到重大的打击,而且在政治上也使民族正气压倒了妥协投降的逆流,极大地振奋了民族精神,极大地鼓舞了抗战士气,唤起了全民族的爱国热情。
  江桥抗战取得大捷后,全国民心振奋,各地各界纷起募捐,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援马行动。海内外的爱国人士先后发起募捐活动。中国红十字会会长朱庆澜、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简氏兄弟、上海申报社长史量才等知名人士发起了募捐活动。仅上海一地,捐款就超过百万元,其他衣物食品不计其数。
  这些募捐来的慰问品堆积在上海,无法运送到东北的黑龙江,一些食品堆放过久又怕腐坏!当时,要把这些物资运送到黑龙江省,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绕道经过苏联运往黑龙江;另一条路就是冒险通过日本侵略者占领的东北地区。苏联根本不同意慰问物资过境。那么,慰问物资要想进入黑龙江,就只有通过东北的北宁铁路运输,但又怕日本侵略者拦截扣压慰问物资和押送人员,风险极大。负责筹募的委员们对爱国人士捐献的大批物资无法运送的这一情况,无不焦躁窘迫,而又无可奈何。他们已是求救无门了。此事激怒了一位老先生。他义愤填膺,奋然而起,手拍胸脯,愿负责押运。他当众立下誓言:只要老夫途中不死,一定要把慰劳品亲手交给马占山。这位老先生就是当时的中国红十字会会长,民国初年任过黑龙江省省长的朱庆澜。
  朱庆澜(1874—1941年)字子桥,别号子樵。山东省历城县人。他5岁时丧父,在母亲的教育下,他勤于苦读。14岁时,母亲去世。1890年,为谋生计,他参加黄河筑堤工程。19岁时,他被任命为济南河工委员,因其刚毅敏锐的气概,颇受按察使兼河工督办松林的赞赏。由于朱庆澜身高体壮,邻居劝他投军,于是1893年,他来到东北投靠总督赵尔巽所部新军。1895年,松林调任奉天(今沈阳市)府尹,不久朱庆澜奉调,始任典吏,升至同知,改保道员。虽属文官,均兼军职,以抚民宽、治军严而闻名,颇得长官的器重。1897年至1898年,朱庆澜主办团练,在黑山大凌河一带肃清匪患,安定地方,保卫海疆。1900年,朱庆澜任五营统领,驻防辽宁天庄台一带,并肃清了当地猖獗的匪患。1908年,调职四川,任第十七镇统制。1911年,辛亥革命时,他响应孙中山的号召,率领十七镇官兵起义,通电宣布四川独立。民国初年,朱庆澜任黑龙江军政首脑。1913年11月,其受命为护军使兼民政长;1914年5月,改民政长为巡按使;6月,裁撤护军使,其改任镇安右将军,督理黑龙江军务兼巡按使;1916年5月,辞去官职。袁世凯帝制时,他响应孙中山发动的二次革命,通电各方,公开反对帝制并参加护法运动。更难能可贵的是,1917年朱庆澜任广东省长时,毅然派人恭迎孙中山先生回到广东,支持孙中山先生召开非常国会,开展护法斗争。1922年11月,受命广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1923年3月就任。1925年2月,他又辞去官职,致力于慈善救济事业。
  朱庆澜在黑龙江供职时间虽短,但做事很多,编练警团、举办清乡,地方治安渐趋平静;勘测荒地,鼓励移民开荒繁荣地方经济;开辟嫩漠公路,收回松黑航运权,对于便利交通起到很好作用,民众为纪念其功绩曾命名一新轮为“庆澜号”;成立黑龙江女子教养院,创办博济工厂(幼童教育工厂),对教养贫民子弟起了很好作用。他还提倡男女平等,足见其眼光远大、思想先进。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朱庆澜在北京成立了“辽吉黑热民众抗日后援会”,积极向国内外呼吁,募集了大量款项和军用物资,支援抗日武装力量。朱庆澜以其毕生大部分时间和精力,从事社会救济事业,范围涉及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的十几个省区,受惠者百余万人。
  朱庆澜就任中国红十字会长后,专作慈善事业。1928年,陕甘大旱,朱庆澜亲自募集一列车粮食,到西安、宝鸡放赈。为了提高发放率,防止有人中饱舞弊,他就亲自督发。为了防止有人盗抢,他夜间睡在火车上,连续几昼夜看守着,自炊自食,直到把赈粮放完才下车离去。陕甘老百姓把他当作万家生佛。
  在无人敢押运慰劳品北上黑龙江时,朱庆澜义薄云天、挺身而出。大家见朱庆澜肯去,都十分高兴。可又为他老人家的安危所担忧!
  朱庆澜轻松地笑道:“我已经是快60岁的人了,让我尽量活,又能再活几年?让我去为马将军及那些抗敌英雄而死,总比将来病死在床上的死法,要好得多吧,这种机会哪里去找?诸位就成全我吧。”
  这时,东北的北宁铁路已恢复通车。朱庆澜押着装满货物的火车,由上海一路北上,终于进入沈阳火车站。
  当朱庆澜押运慰劳物资到达沈阳时。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为了显示风度,亲自带领板垣参谋长、驹井德三顾问到火车站欢迎。
  本庄繁在给张作霖当少佐顾问时,就和朱庆澜(当时任黑龙江省省长)熟悉,也很敬重他的人格学识。大家寒喧过后,朱庆澜笑着说:“这一列车全是日用品和饼干、罐头等食品,是中国老百姓捐来慰劳马占山将军部队的。因为要经过沈阳、长春,大家估计贵国军方绝不放行,所以没人肯来。我偏不信会有此事,所以自告奋勇地来了,想借此考验一下司令官的雅量,也试一试我的胆量。”说罢,朱庆澜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哈哈大笑。本庄繁和板垣面面相觑,作声不得。驹井插嘴说:“朱老先生,我们不会留难你老,不过这次江桥激战,铁路桥已经炸毁,你这列车根本到不了黑龙江的齐齐哈尔,又怎能到海伦呢?”
  朱庆澜笑道:“只要你们放行,到了江桥,我自有办法。总之,若到不了海伦,也绝不怪罪贵方。”
  板垣见驹井的眼球乱转,知道他有了鬼主意,也陪笑说道:“只要朱老先生有办法运到,我们负责沿途安全。日军是绝不留难的。”
  本庄繁虽然觉得就这样把支援敌方的物资放行,不甚妥当,也不甘心,但看一文一武两位都这么说,其中必有妙计,也就顺水推舟说:“朱老先生请下车休息一晚,明天动身,沿途倘有丝毫留难,唯我是问就是了。”
  朱庆澜大笑道:“难得司令官如此豪爽,庆澜实在钦佩得很。不过车上所载大都是食物,恐日久腐坏,所以今天就不打搅了。”
  本庄繁看看板垣,板垣连忙吩咐站长,允许朱庆澜的列车开出沈阳站。大家互相道别。直到火车开动,本庄繁三人才离去。
  离开火车站后,本庄繁、板垣、驹井商量陷害朱庆澜的计策。他们决定,日军绝不介入,以示“皇军”一诺千金,光明磊落。此事要利用贪财忘义的张海鹏,但不可告知真相。于是,本庄繁命人给张海鹏发一份电令。电令说:有一列军火车通过,须于列车经过洮南至洮安(今白城市)之间动手劫下,军火归张所有,但不可留下活口,须将列车上所有人员当场格杀,以免在国际上留下后患。为什么叫张海鹏在洮南与洮安之间动手呢?原来,过了这段就是日军的防区。这是日本侵略军为了置身事外,推得干净利落而打的如意算盘!
  张海鹏不知列车由朱庆澜押送,见这样有利可图的好事,本庄繁司令官竟拱手相让,而感激涕零。他随即派一个团前去劫火车,并严令要杀个精光,不留一个活口。
  当火车行驶到双岗子南面,已是深夜12点左右。突然一排子弹划破夜空,接着一群马队向火车冲来。这时,机枪、步枪子弹一齐射入火车。行使的火车不得不停下来。朱庆澜及两位随员坐在毛毯里面,乱枪未能伤及毫发。
  枪声过后,一名军官带着几名士兵登上火车,用手电筒照着车厢。这时朱庆澜霍地站起来,说道:“我是朱庆澜,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怎么竟敢打劫我!”
  那位军官一听说是朱庆澜老将军,顿时像被雷击了一样,怔了一下说道:“老将军,你老人家怎么在车上?请等一下,我去报告团长。”
  指挥劫车的王团长上车后,向朱庆澜行个军礼说:“张镇守使接到沈阳的一份电报,说有一列军火车路过,要我们劫军火。并说,不准留活口。不料想,来的竟是朱老将军。几乎出了大事,真是对不起,愿意领罚。”
  朱庆澜说:“这列车装的全是老百姓捐给黑龙江省抗日英雄的慰劳日用品,连一颗子弹都没有,更不必说什么军火啦。本庄繁在沈阳口口声声保证,沿途日军绝不干扰,却出此毒计,利用我的同胞来杀我。他们是想不背恶名,等以后若真引起国际公愤,还可以拿你们当替死鬼。真是诡计多端,阴险毒辣透顶啦。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王团长说:“终于明白了,日本鬼子实在是没有好东西,这一回差点儿上了他们的大当。不过,我们奉镇守使命令劫军火,现在空手而回,恐难交待,可否请老将军开恩,把慰劳物资分给一半,我们回去也好交差。”
  朱庆澜厉声说道:“只要我不死,你们想分一丝一毫也做不到。回去告诉你们的镇守使,这物资是全国老百姓捐给民族英雄的。谁有种打日本鬼子,谁就有资格用这些东西。这次你们没份了,不过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只看以后你们如何做了。”
  朱庆澜说罢,即挥手。火车开动,扬长而去。王团长眼看火车北上,呆站在铁路旁,心中五味杂陈。他泪流满面地自言自语道:“我们都是汉奸,当然没资格享受慰劳品,没有人会慰问汉奸的。想不到为了报效国家,当了大半辈子兵,到末了竟成了汉奸,真是愧对祖宗啊!”
  王团长的话音刚落,李营长振臂喊到:“兄弟们,我们绝不再当汉奸了,当初我们若肯抗日,现在领受慰劳品的应是我们,哪会轮到马占山那一旅的人?我们被出卖了,从今天起,高低不当汉奸了,谁愿意当汉奸,自己去当好了,犯不着拉别人下水。”李营长说完后,大家七嘴八舌乱成一团,吵着要找张海鹏算账。
  朱庆澜押运一列车慰劳品的事,传到百姓耳中,大家知道江桥已毁,日本侵略军占领了齐齐哈尔。马占山的部队及省府已转到海伦。百姓们就自发地组织一百多辆骡马大车,到江桥南边迎接。火车一到,迅即把慰劳物资装上马车,由民间武装保护着朱庆澜,分数路,选择没有日军防守的道路运送物资,几天时间,就把慰劳物资全数运到海伦。
  朱庆澜到达海伦后,马占山率领全体官兵、士绅等列队迎接。马占山曾是朱庆澜任省长时的旧部,两人相见,国恨家仇一起涌上心头,禁不住抱头痛哭。
  朱庆澜临危请命,临难不惧,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深入虎穴,为马占山的抗日部队运送劳军物资,可谓大仁大智大勇,可谓义薄云天之民族精英,应载入中华民族的史册。□
  
  (作者单位:中共齐齐哈尔市委党史研究室)
   责任编辑:孟庆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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