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  来
　　“那就是梭子洲”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
　　看见一缕稀薄的炊烟
　　在竹林上空的風中
　　身不由己地晃动
　　泥瓦房的檐角上
　　阳光正在脱掉橘色的衣衫
　　我慢慢地向它靠近
　　慢慢地向生活的未知靠近
　　他说：“我们将在这里开始
　　也将在这里被省略
　　而时间，会无言地凝视这一切”
　　河  流
　　我趟过一条小河时
　　大河在它的对面
　　神情捉摸不透
　　飞鸟用更快的速度
　　去向远方
　　被遗弃的鹅卵石在我脚下
　　化石一样沉默
　　童年从上游流下来
　　“大河涨水小河满”
　　两条母女一样的河流
　　环抱着梭子洲
　　环抱着我在河水中
　　踩溅出的异乡之音
　　晒谷场
　　种谷的人有的在老去
　　有的在慢慢长大
　　在谷堆旁
　　麻雀们的快乐在升起
　　它们有谷粒和嘴
　　我有西蜀和悬崖
　　洋铲把谷子高高地抛起
　　风带走了一些瘦弱的谷粒
　　就像死亡
　　带走瘦弱的人一样
　　菜  园
　　菜园里的菜长势缓慢
　　贫穷的绿戴着白色的花
　　散布在园子里
　　我每天提着菜篮到来
　　幼芽和老藤让我无从下手
　　囊中如羞涩的旷野
　　那么多人在看着我
　　看我如何安抚火苗的骚动
　　如何让另一种生活重新开始
　　夜  里
　　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们打着火把，穿过一片红薯地
　　……蛇从地穴里探出头
　　窥视着我们
　　鸟扑啦啦飞起
　　我们坐在一条小溪边
　　浅水滩里，小小的螃蟹睡姿安详
　　我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
　　正碾过它们的梦
　　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
　　他跳进溪水里，夜色发出了
　　透明的叫声
　　女  人
　　太阳挂在天上
　　仿佛一件黄金，切割
　　着遥远的皮肤
　　她坐在门槛上
　　想用死来回报给她绝望的人
　　她喝下敌敌畏
　　我问他：“她在另一个世界还会绝望吗？
　　还会朝自己下手吗？”
　　他看着远处，那时的太阳正在变回
　　慈祥的铜钵
　　秋  后
　　我们坐在大河边的草地上
　　谁也不说话
　　寂静像一片竹叶落在我们的怀里
　　他朝河里扔去一块石子
　　溅起的水花很快消失不见
　　我转过头对他说：“如果我死了
　　不想被泥土盖着
　　我想被流水带着去看看更远的地方”
　　他掉转头
　　惊讶地看着我
　　缩回了搁在水里的脚
　　气  息
　　我喜欢翻出他读过的书
　　我想在书里寻找什么
　　我并不知道
　　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守旧者
　　他们在书里面怀疑和焦虑
　　夕光漫过我们的头顶
　　麻雀过早地飞进了巢穴
　　它们察觉不到，有些东西正在到来
　　有些正在走远
　　我把头埋进书里
　　闻到了一种气息
　　它像来自密林中
　　被弄暗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