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以后，他发现自己再没长个，身高停留在了1米49。小伙伴们善意地给他取名“地雷”“冬瓜”。他谈过两场恋爱，身高被嫌弃，结局都很惨。曾经他以为自己会无伴终老，孤独一生，就像一个宿命的舞者，跳自己的舞，旋转自己的人生，旁白伤感。
　　但却有一个女人坚定对他说“今生只认你一个。外面海阔天空，你先出去闯一闯，站稳了脚跟，我马上来找你”。你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动了？
　　


　　“所谓幸福，就是我不再按钟点，也不按烈日的运行，来计算时间。当她的明眸归来，便是我的白天，而当她重新离去，便是我的黑夜。”
　　一
　　早起一扒门，迎面便是一座山。
　　冬天的树梢有些暗白，他的心情却像春天的山谷，繁花盛开。
　　正是大年初一，他带着两个助阵的朋友，去女友家拜年。
　　这是他第一次上门。
　　向延红，湖北省恩施市鹤峰县走马镇向家坪村人，县文化馆剧团丑角演员。
　　自幼丧父，随奶奶长大。
　　咬著奶奶的空奶头，没有一滴奶水，他天天哭。
　　奶奶唱山歌给他听：
　　“正月怀胎正月正，好比露水洒花蕊。
　　二月怀胎百草青，百草发芽往上升。
　　……
　　十月怀胎正当生，娘在房中喊肚痛。
　　儿奔生来娘奔死，性命险交五阎君。
　　一周两岁娘怀抱，三周四岁离娘身。
　　五周六岁读书文，哺育孩儿学做人。”
　　奶奶是移动的山歌曲库，当地上千首山歌没有她不会的。
　　神奇的是，只要听到奶奶的歌声，他就立即安静了，竖耳睁眼进入享受的状态。
　　奶奶播下的音乐细胞在他身上生根发芽。
　　10岁，他跟着村里吹唢呐的艺人孟传财学会了吹唢呐。
　　十里八乡有人办红白喜事，他就随着乐队上门去吹拉弹唱。有时一天，有时两天，末了会拿着东家给的一条香烟几条毛巾什么的，喜滋滋地带回来给奶奶。
　　奶奶把烟换成零用钱，也可开支他上学的费用了。
　　上完中学，他在镇上的柳子戏剧团当演员时，被县文化馆的剧团特招了过去，出演《玉和桥》中的书僮、《三拜花堂》中的小淘气等丑角。他像海绵一样吸收借鉴同行的表演技巧，又自学吹得了一手好笛子，打得一手好架子鼓，下乡演出每到一地，他都是最受欢迎的演员。
　　但他心里还是有个大大的缺憾。
　　


　　二
　　初中以后，他发现自己再没长个，身高停留在了1.49米。小伙伴们善意地给他取名“地雷”“冬瓜”。
　　他谈过两场恋爱，身高被嫌弃，结局都很惨。
　　第一个女朋友被她父母赶到剧团强行拉回家，再也没来上班。
　　第二个女朋友被父母绑在椅子上一顿狠抽，鲜血淋漓，他主动离开了她。
　　每当有人取笑他时，就有一个女孩站出来为他说话，“小向这么好的人，只怪她们父母有眼无珠。”
　　这个女孩叫张杰，是剧团打击乐手，长相柔美性格直爽，平时和向延紅兄妹相称，他的开朗幽默，善良有才气，让她很欣赏。
　　于是，在他再一次感情遇挫之后，她成为他的第三任女朋友。
　　这次，他就是趁过年去她家上门的。
　　山路弯弯，老式28自行车很高大，车后驮着满满一箱糕点礼品，向延红骑着很吃力，但还是特带劲儿。
　　在那收获过的田垄上，有三只小鸟，它们飞成了一张脸，说着话。
　　他与两位同伴大声哼唱着：
　　“一杯酒儿引郎来，
　　把郎引到八仙台。
　　八仙台上摆下酒，
　　摆下酒儿引郎来……”
　　吭哧吭哧跑到张杰家，家里只剩张杰一个人在家，她尴尬地说，父母得知他要来，一大早就出门“避难”去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太阳都要暗了。他感觉自己真的成了一名小丑。
　　临走了，张杰又悄悄对他说了一句。
　　她说，外面海阔天空，不如你先出去闯一闯，站稳了脚跟，我马上来找你。今生只认你一个。
　　他的内心再次沸腾起来。太阳也亮了。
　　三
　　1993年的海南，一片沸腾，向延红随着大批做着淘金梦的商人，涌入了这里。
　　他加入一支乐队，在歌厅里伴奏。
　　有些上台表演的歌手实力惊人，无论台风还是唱功，用炉火纯青形容一点不为过。
　　他拼命琢磨，领悟，开窍。
　　有些歌手水平一般，他忍不住上前纠正，被反嘲道，你能，咋不上去唱啊。
　　相当于现在的说法：你能？咋不上天呐！
　　是啊，为什么不能上台呢。有次歌手临时请假，他主动请缨上台唱了一首。
　　老板非常开心，说明天你就改唱歌吧。
　　一个月后，他已经一天可以跑四个场子了，收入颇丰。
　　他把路费寄给老家的张杰。几天后，她私奔来到海南投靠他了。
　　她找几个姐妹组了一个伴舞团，半年后，怀孕了。
　　他让她停止工作，“以后我养着你们娘俩。”
　　她转做他的贤内助，一边照顾他生活，一边为他制订了专业上的发展规划。
　　到武汉演出时，先后帮他找到武汉音乐学院的秦忠建、华师的赵刚、省歌舞剧院的徐维希等声乐教授拜师学艺，向延红在美声唱法上突飞猛进。
　　上课时，她也在一旁听，并用本子记下来，生怕丈夫漏掉了什么。 　　那段时间，武汉街头有人会看到这种场景：房屋顶上，小河边上，大街上，一对夫妻并排漫步，男的哼哼哈哈高声吊嗓子，女的聚精会神倾听，两人交流讨论。
　　许多人以为，碰上了一对疯子。
　　这是她在督促丈夫练声。在外面练，是为了不打扰住处的邻居。
　　每到一地演出，她首先帮他搜集本地方言和习俗，以便穿插进排演的节目中去。
　　他上台表演，她在下面录视频，事后陪他回看，寻找不足。
　　发现他唱歌气息明显不足，她马上去买一堆营养品，炖汤给他喝。
　　孩子三个月大时，她把孩子背在身上，一个人去买菜，做饭。
　　实在累得不行了，就对着他大哭一场。
　　他红着眼眶对她说，再忍耐一下，我一定不會辜负你的。
　　2011年7月，向延红以“拥有音乐梦想的小丑演员”身份，被推荐参加《中国达人秀》，一路杀进总决赛。决赛前，他紧张得浑身颤抖，上台后两手也抖动得攥成了拳头。
　　台下，她带着女兒来给他助阵。
　　握着他的手，她笑着对他说，放松，矮冬瓜，有我在呢。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和丈夫开玩笑，第一次取笑他的身高。
　　但效果很明显，他一下笑了，神情放松了下来。
　　迈上舞台，他唱出了生命中的最强音，一曲《今夜无人入眠》震惊四座，红遍大江南北，媒体纷纷赞其为“中国版的保罗大叔”。
　　他完成了从一个柳子戏演员，到夜场的小丑演员，再到自学美声成就梦想的华丽转身。
　　下了舞台，他抱着妻子——或许应该是妻子抱着他，喜极而泣。
　　四
　　辉煌过后是平淡的日子，孩子考上了北京的中国音乐学院附中，张杰开始长住北京，当陪读。
　　向延红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天南海北地演出，赚取孩子的学费。老家的事，他完全顾不上。
　　幸亏还有她。他上有七旬老母，下有三个弟妹。弟妹们已各自成家，但家里大事小情，长嫂张杰都要悉心关照。小到孩子生日，大到结婚生子盖房，她都安排得妥妥贴贴，井井有条。
　　每次春节，也大多在婆家陪婆婆过。有次婆婆不小心摔伤了，不能走路，正在内急的时候，她一把抱起了婆婆，去了厕所。
　　婆婆难为情，她咧开嘴笑着说，妈，您40年前抱过我丈夫，现在我替他抱抱您，蛮好。
　　娘家的姐姐笑骂她只顾婆家，是白眼狼。
　　女儿向笛，在她的朝夕陪伴下，考入中国音乐学院器乐专业，主攻唢呐，目前已经读在大四，已是国内小有名气的唢呐小公主，经常受邀参加国内和海外的演出。
　　向延红小弟的儿子与向笛同年，在张杰建议下，在孩子小时候就帮他选择了一条与向笛相同的音乐之路，从小学到中学，一直在武汉请唢呐老师给予他指导，经常给他提一些专业上的指导意见。孩子很争气，现在已经是武汉音乐学院器乐专业的研究生。
　　2017年春节刚过，向延红又开始了四处漂泊演出的日子。临行前，妻子陪他在武汉逛了一次街。
　　当她挽着他的胳膊穿过马路时，他觉得那马路比平时要窄了许多。她紧攥着他的手臂，似乎是他的轮子，带他滑过街面。
　　记得看过一部电影，剧情忘了，但有句台词却记忆犹新。
　　“所谓幸福，就是我不再按钟点，也不按烈日的运行，来计算时间。当她的明眸归来，便是我的白天，而当她重新离去，便是我的黑夜。
　　本文转自“老家啊”公众号，希望看到主人公更多图片或者视频，与主人公互动，请在微信中搜索关注“老家啊”公众号（ID：laojiaa），回复“向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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