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水上勉“哀怜小说”中的恋母情结水上勉是日本昭和时代的著名作家,1948年以私小说《油炸锅之歌》初登文坛,而后为生活所迫,先后从事了报社记者、服装商贩等30多种职业,其文学创作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停滞状态。1957年,水上勉读了松本清张的《点与线》之后大受启发,时隔十年再次提笔,创作了社会派推理小说《雾与影》,并重新受到关注。此后又接连创作了《海牙》、《耳朵》、《火笛》等作品,在日本社会引起极大反响。水上勉一举成为与松本清张齐名的社会派推理小说作家,成为媒体争相报道的宠儿。然而就在声名鹊起之时,水上勉却不甘于一味地写杀人的推理小说,而希望更专注于描写人性的美丽与悲哀。《雁寺》便是处于这一转折时期的作品。作家将自己的少年出家经历进行了艺术加工,成功地塑造了慈念这一阴郁、可怕的小和尚形象,不但获得了当时的直木奖,还赢得了日本纯文学界的阵阵好评。从此水上勉找到了自己的创作风格,接连创作了《五号街夕雾楼》、《越前竹偶》、《湖琴》等具有悲剧色彩的作品。此类作品大都以作家的家乡或北陆地区的海边贫困村落为舞台,主人公也多以其父母、祖母、僧侣时期的住持夫人等与其有密切关系的人为原型,讲述了当地人的贫苦与悲哀,人称“人生派抒情小说”、“哀怜小说”。这一时期的作品是水上勉从推理小说回归纯文学的重要转折时期的作品,《越前竹偶》受到了文学大家谷崎润一郎的褒奖,《五号街夕雾楼》获得了吉川英治奖,《湖琴》、《孤独的盲歌女》等作品也多次被搬上银幕,成为了水上勉的代表作。通过这些作品,水上勉巩固了其作家地位,并最终写出了《一休》、《寺泊》等正统的纯文学作品。因此,这些人称“哀怜小说”的作品在水上文学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水上勉的“哀怜小说”有一个共同特点:作品中的女主人公都美丽、善良,富有母性特征。而这与作家幼年离乡、缺乏母爱而衍生的恋母情结不无关系。关于水上勉的恋母情结的研究并不多,但在关于“哀怜小说”的评论中都或多或少地提到了其恋母情结,可见恋母情结对其文学创作影响之深远。但多数评论仅仅是在整体分析作品时对水上勉的恋母情结稍加提出,并未对其进行深层而系统地分析。因此,本论文对水上勉“哀怜小说”代表作中体现出恋母情结鲜明特征的作品进行了深层的全面的分析。本论文首先将水上勉的这几部作品分为《雁寺》、《越前竹偶》和《五号街夕雾楼》、《孤独的盲歌女》两组,分别从表面化的恋母情结和潜在化的恋母情结两个角度出发,结合水上勉的人生经历,剖析作中人物的恋母情结和作家之间的联系,指出作家母亲的形象对作品中女主人公的影响。所谓表面化的恋母情结是指作品中明显表现出缺乏母爱的男主人公对年长女性的爱慕、景仰之情,他们在女主人公身上看到了母亲的身影,想要通过这些女性重新回归“母亲”的怀抱。《雁寺》中的里子是孤峰庵住持的姘妇,住持和里子对于慈念来说就相当于父母一样的角色。里子时常给喜助点心,和他聊天,曾一时舒缓过喜助紧绷的心弦。《越前竹偶》中的玉枝原本是喜助父亲的相好妓女,当得知玉枝与自己死去的母亲极其相像时,喜助无论如何都想把玉枝娶回家,当做“母亲”侍奉。相反,潜在化的恋母情结则相对含蓄。男主角同样是幼年离开母亲,远走他乡,但他们身上并未明确体现出对母亲的思念、依恋之情。尽管如此,他们对年龄相仿的女主人公却分外依恋,令人称奇的是他们与女主人公朝夕相处却以“兄妹”相称,并不与他们发生肉体关系。《孤独的盲歌女》中的平太郎因家境贫寒而替人出征,后因不堪战争之残忍而逃走。之后偶遇盲人歌女阿玲便与之同行,平太郎虽然喜欢阿玲却屡屡拒绝与之进一步发展,而把她看作神佛一般圣洁的存在。《五号街夕雾楼》中的正顺也是从小远走京都出家为僧,之后与青梅竹马的夕子重逢,经常出入夕子投身的妓院夕雾楼。然而,正顺每次也只是和夕子一起回忆两人在家乡的美好日子,跟夕子抱怨一下寺院生活的不愉快,并不对夕子做任何非分之事。只要跟夕子在一起,正顺就可以全身心地放松,没有任何顾忌和担心。通过对以上作品的分析,并结合水上勉的亲身经历,可以看到水上勉“哀怜小说”中呈现出的恋母情结的三大特征。首先是恋母情结与其故乡密不可分,对母亲的思念和对故乡的思念相互联系。水上勉只要一想到母亲,就会想到母亲所在的故乡。一看到和故乡相似的村落就会想起在家乡辛勤劳作的母亲。事实上不只这里提到的四部作品,水上勉的多数“哀怜小说”的主人公都出身于若狭或北陆一带的临海村落,与作家的出身相近,可见其对故乡若狭怀有深厚的感情。而且,在这片作家熟悉的土地上肯定有一位勤劳、善良、极具母性情怀的女性演绎着一曲动人哀伤的故事。水上勉曾经说过,故乡若狭是他创作的“原光景”,而其中的一处不可欠缺的风景便是一人撑起一家八口的生计,在田间辛勤劳作的母亲的身影吧。第二个特征是,水上勉的“哀怜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都是理想与现实相结合的母性形象。以上作品的女主人公都出身贫寒,并且从事过卖春或与之接近的工作,然而我们在他们的身上却看不到半点污垢,他们是那么的纯洁、善良,被一层圣洁的光环笼罩,甚至被称为“精灵”、“神佛”。笔者认为,这与作家想把母亲神圣化的愿望不无关系。水上勉曾经一直对父母将自己送入寺院一事耿耿于怀,对母亲的关心不是很多,虽然几次回到家乡,对母亲的印象却一直停留在十岁时离开家乡时的年轻形象。所以,当1961年《雁寺》发表并获奖后,再次见到母亲,猛然看到母亲苍老的身影,水上勉感到无限的自责和惋惜。痛恨使母亲变老的生活和对母亲不闻不问的自己。基于这种愧疚之情,水上勉决定在作品中重建母亲的青春,并把母亲描写得出淤泥而不染,将其神圣化。另一方面,女主角们身上也散现着作家母亲的现实生活中的形象和性格特征。比如他们都身材丰满,这与作家刚离乡时三十岁出头的母亲形象极其相近。此外,女主角们温柔善良,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性格特征也与水上勉的母亲如出一辙,面对心爱的人只知低头付出,任劳任怨,从不索取回报。可以看出,水上勉在恋母情结支配下创造出的女性形象是理想与现实的结合体。第三个特征是,男主人公一旦在女主人公身上发现了母亲的影子便会与其保持距离,不会与之发生肉体关系。当《越前竹偶》中的喜助得知父亲的旧情人玉枝与亡母十分相像时,便遏制住对玉枝的感情,像侍奉母亲一样地对待她。《孤独的盲歌女》中的平太郎虽与阿玲结伴同行,却说她像神佛,始终不肯与她同睡。《五号街夕雾楼》中的正顺虽经常出入妓院,却从不对夕子做什么只是跟她叙旧谈天。唯一打破了这种奇妙关系的是《雁寺》中的喜助和里子。然而仅有一次亲近,慈念却再也无法面对里子,甚至将一切过错迁怒于住持慈海的头上,以致最后杀害慈海,丢下里子,离开了寺院。实际上日本并不缺乏母子乱伦的题材,水上勉之所以竭力避免这种局面,笔者首先想到的是,在小说发表当时,水上勉的母亲还健在。母亲健在的时候写乱伦题材的作品似乎有悖常理,也容易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和尴尬。另外一个原因是,水上勉曾经说过,男女主人公相爱却不结合是他的一个“梦想”、“愿望”。水上勉故意把身材矮小、丑陋、口吃的男人和美丽、圣洁的女人放到一起,让他们相爱却不让他们结合。通过这一“梦想”使作品的文学效果更加显著,更具吸引力。水上勉对母亲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自己十岁背井离乡时的样子,当时他的母亲才三十几岁。作家经常将此形象赋予作品中的女主人公。分别之日的情景俨然成了其文学创作的“原光景”,水上勉把自己的情感寄托在男主人公身上,想要在虚幻的世界里回归故乡,回归母亲的怀抱。本论文对水上勉的“哀怜小说”中的恋母情结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和研究,总结了其恋母情结的特征,并对小说的主题进行了再次探讨。由于资料不足和能力有限,论述中难免会有欠缺之处,恳请各位老师的批评和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