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性”是与“文本性”相对的概念,二者分别指代文献的形式层面和内容层面。具体而言,文献载体的质地、形制规格、标识符号、内容呈现的方式以及文本的“图像化”都属于“物质性”的范畴。本文以“物质性”作为切入视角,考察了以下三个问题:(1)先秦秦汉时期文献卷、篇分合的差异,不仅是学者们对文本内容理解的不同造成的,更与标识符号、背划线、书写空格、留白、提行等因素有关。一个文本单元没有恒定意义上的“篇”或“章”的文本性质,它是“篇”还是“章”取决于界定者对“篇”和“章”的理解以及该文本单元所处的具体语境。(2)从文本载体的角度看,先秦秦汉时期的注释类文献(不包含自注)本是与被注释的正文分开流传的,后来逐渐出现正文、注释合一的文献。至东汉后期,正文、注释合一的书籍开始变得密集。注释起初嵌入正文时,或不加以任何技术性区别,或仅以不同句式或“传曰”这样的文辞加以区别,但这些方式缺乏视觉上的直观性。典籍文献中正文大字、注释双行小字的文本呈现方式应该是从文书中借鉴过来的。这种形式对内容的主次进行了区分,更节省了书写空间,也成为注释者和抄手尝试“附注”的动力。此外,纸张这种轻薄便携的新书写载体在东汉以降至于中古的流行也成为“附注本”普及的物质基础。(3)早期表谱类文献多以分栏与“旁行邪上”的形式书写,少数历谱采取直下或环绕的书写格式。从秦汉出土的表谱类文献的栏数和容字情况来看,今日所见宋及其后版本《史记》、《汉书》诸《表》的呈现方式已非原貌,这种新的呈现方式是依赖纸张这种载体实现的。秦汉时简册上的诸《表》或许是将所有栏目分批次书写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