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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位集多种风格于一身、笔法富于变幻的现代作家,威廉·福克纳不仅能够走入其作品人物的内心去观察和描写他们的意识活动,而且擅长诙谐地表现人和事物的变形并瞬间制造出一个节庆场面。在他的小说中既有极其怪诞的民间故事风格的喜剧,又有渗透了哲学思考和敏锐感受的严肃的悲剧。它们一方面表现出对自然物质世界的看重、对人的自然属性的尊重,另一方面又对处于困境中的人的内心挣扎给予关注和思考。换句话说,拉伯雷式的放纵自如与陀斯妥耶夫斯基式的谨慎自律在福克纳的作品中均有着完美的呈现。笔者如此的评价决不意味着否定福克纳的独创性。恰恰相反,任何一个堪称伟大的作家,其作品的价值或重要性都在于其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艺术世界。福克纳笔下那个充满了各种矛盾张力的“邮票般大小的王国”同样如此。在建立他的约克纳帕塔法小说王国时,福克纳喜欢给出模糊的信息和制造复杂的情境打破笑谑与严肃、自然与理性、想象与现实之间的界限,让他笔下的南方呈现出亦真亦幻的隐喻色彩。他塑造了许多跨越式人物,即穿越了生物和道德界限的人物,并通过这些人物对南方文化中诸多二元对立的存在意义发问。在让相互排斥的两极走到一起成为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时,福克纳明确表达了自己对南方绝对等级观念的质疑。在福克纳的小说中找不到绝对的事物,所有的事物都是模棱两可和不断发展变化的。他经常描写具有两种特征的悖论式人物,如集天使与妖妇、黑与白特征于一身的男人与女人。其中种族上的黑—白二元对立是福克纳最为关注的问题。作为一个南方人,福克纳深知南方的悲剧和丑恶之根源,同时也认识到只有将对立的两个方面拆解和融合之后,南方才可以找到自己的出路。在他的笔下,几乎不可能在黑与白、天使与妖妇、理性与疯狂之间做出绝对的划分。他使用对话作为锋利的武器与权威机制对抗。通过对话,不同等级和意识间的界限得以消除,一个人走进另一个人的视野之中,各种不同的声音,包括边缘的声音,得以发出。对话性是福克纳小说的重要特征。除此之外,变化和更替是福克纳小说活力的另一个源泉。福克纳在所有的小说中都表达了这样一种信念:相比凝固和永恒,变化和更替是更为普遍和必然的法则。本文试图从狂欢化的视角对福克纳小说的以上现象进行解读和透视。狂欢化不仅是一种批评的方法,而且是一种看待世界的方法和角度。它包含了许多重要的概念,如怪诞人体、两重性、更替和对话等等,这些概念可以在相当程度上概括福克纳小说的结构、内容和手法,使我们得以从福克纳作品的外部走向内部,使进一步挖掘其文本的潜在意蕴成为可能。狂欢化理论自身所具有的包容性,可以使研究者对不同时代的文本现象做出性质相同而类型不同的解读,正如巴赫金不仅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中找到了狂欢化的元素,也在拉伯雷身上发现了狂欢化的种子,也就是说,在不同作家的创作中,它可以表现为多种样式。即便在福克纳的小说创作中,狂欢化特征所呈现出的样式也不尽相同。它时而表现为语言和形体上的怪诞和两重性,时而又表现为结构内容上的对位与复调特征。狂欢化的表现方式尽管有异,但都是建立在一种狂欢式的世界感受之上。狂欢化让人在对话式的开放语境中表达自我、释放自我,从而走出封闭的意识,摆脱恐惧,脱离官方形态语境的控制。本文由五部分构成。绪论部分综述了国内外福克纳小说的研究成果,并阐述了巴赫金狂欢化理论之于福克纳研究的有效性。第一章对福克纳小说的怪诞和诙谐的特征做了分析和解剖。第二章讨论了福克纳塑造的跨越式人物。第三章关注的是福克纳小说中的对话性。结语部分概括了狂欢化理论视域中福克纳小说的美学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