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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以来,基督教对现代化及其现代性的深层理念前提一面逐渐被揭示,如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的关系;弥赛亚盼望经由历史神学向历史哲学转化,为现代性意识提供直线时间观与进步主义信念;基督教以信仰形态确立的人类中心支撑了征服自然的现代化进程;基督教特有的无所不往传教信念成为现代化的全球化趋势内在的精神对应体;基督教隐修院生活方式及其制度,不仅为现代科学提供追求真理的信仰前提,而且成为现代学术与大学的母体;新教改革以来,个体与上帝的直接性关系成为个体本位的现代性基石;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观念提供现代契约论民主的终极根据……学术史相关研究成果已有很多。 基督教与现代性既支撑又反省现代化的二重性质具有重要关联。基督教的“世俗性”一方面使世俗世界作为上帝的创造与救赎计划的组成而获得正当性;另一方面在构成现代性转瞬即逝的时间流程时,它突出的是对世俗事务的扬弃,世俗界只有作为神性计划的过程性环节才有意义。 然而,基督教对于现代化更为重要也更具有未来意义的功能。是作为现代性主流话语的现代人文主义资源。从18世纪启蒙理性分裂到19世纪人文科学正式问世,近现代人文主义自身经历了深刻转变,从怂恿现代化的世俗主义意识形态中分裂出批判现代化一翼。以关怀终极意义为最高旨趣的新人文主义,必然要以经重新阐释的以基督教为代表的传统信仰为资源后盾。另一方面,从自由派神学的E.Troeltsch以基督教神学全面进入新康德人文主义各个学科领域,到新托马斯主义代表Jacques Maritain以天主教“完整的人文主义”回应当代人文主义困境,现代基督教已日益构成现代人文精神现代性批判的信仰一维。基督教的近现代演变与人文主义的演变深刻对应,这种对应有其更为根本性的基础:近代人文主义的基本理念是从中世纪神哲学的母体中生长出来的,与中世纪基督教文化是一个连续体。 本文选定中世纪晚期神哲学与近代人文主义这两个基本切入点,便是出于对数百年来已成为全人类最重要最基本的生存事实的现代化及其现代性问题的关注,以及由此关注所引发的对把现代化简单定义为世俗化并继而将其与基督教片面对立的流俗意见的质疑,以及由此质疑所引领的对现代性之二重性与基督教的世俗性之双重内涵间深切关联的探寻。这一关联的源初型态就发生于中世纪晚期向近代过渡这一独特的历史时期内,而近代人文主义作为近代与中世纪(乃至古代)与现代两个不同关联方向的中问环节,它的兴起在极为重要的意义上是西方现代化进程中具有现代性的现象。 本文以“近代人文主义”指称这样一段历史时期:从文艺复兴厂始,包括了标志着现代性开端的1517年马丁·路德宗教改革(同样重要的南欧天主教改革也构成这一开端),一直到IS世纪启蒙主义现代性分裂。它勾画出近代人文主义这一现代性的思想运动从开始批判神学信仰尊崇理性,进而将其发展至顶峰,最后从启蒙主义的分裂中诞生出作为现代性批判一翼的现代人文主义的全过程。在另一方向上,本文追溯了基督教的希腊源泉,因为正是希腊与希伯莱文化的结合提供了基督教赖以发展的根本动力性结构,也正是中世纪基督教文化保证了古代与现代的实质关联,使得近代成为古代世界与现代世界之连续性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