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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S.托马斯(Ronald Stuart Thomas,1913-2000)是威尔士诗坛泰斗,二十世纪英语世界最杰出的抒情诗人和宗教诗人之一。他一生共创作了24部诗集和5部散文与自传集,赢得过众多文学奖项,还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提名。托马斯一生中的大部分时光在威尔士北部乡村教堂履行神职,退休后又长期隐居于更为偏远的威尔士西部的利恩半岛尖端,是一位典型的隐士型牧师诗人。托马斯终其一生以自然和乡村的宁静、质朴来对抗现代世界的喧嚣与虚华。他的日常生活几乎与现代化生活方式绝缘,甚至也容不下报纸的存在。诗人以这种常人难以理解和接受的离群索居的苦修生活坚定地践行反现代主义和反物质主义的人生准则。这也使他成为整个英国文学史中最具个性的诗人之一。托马斯虽身居乡野,却心系人类命运;其“出世”表象的背后饱含着积极的“入世”态度。他以毕生的生活实践探索生命的真正意义,其最终目的是为在自然生态和精神生态双重失衡的困境中挣扎的人类寻求救赎的道路。在漫长而艰辛的求索过程中,托马斯阐发了包括自然、人性、宗教、战争、民族主义、生态主义、反物质主义、反现代主义等在内的丰富主题。笔者研究发现,上述各种主题以自然为纽带,联结融合,有机统一,最终凝练成人、自然、上帝“三位一体”的主题框架,构建起一个极具警醒意义的思想价值体系。本论文以文本细读为基本研究方法,旨在通过对R. S.托马斯诗歌中人、自然、上帝这三大主题及其相互关系的“三位一体”式研究,实现对其诗歌中思想价值体系的系统解读。论文由绪论、主体和结论三大部分构成;主体部分又分为三章,分别研究托马斯诗歌中的人性主题、自然主题和宗教主题。第一章系统地论述了R. S.托马斯诗歌中的人性主题。托马斯人性观的基础是人的自然属性,即人性的原初状态。诗人认为,人类只有固守这个根本,才能葆有永恒的生命力;而摈弃根本则意味着丧失持续发展的基础。托马斯的人性观主要体现在两类诗歌之中:一类是通过表现以普利瑟赫为代表的威尔士山民在自然状态下的生存状况来揭示人性的本质力量,另一类则以诗人自身为对象,借助映像等隐喻形式对迷失的自我展开剖析与追寻。在托马斯笔下,普利瑟赫等所谓的“野蛮人”是人类与大地密切关系的象征,他们有着最自然的本性、最质朴的智慧和最顽强的生命力。与自然一样本真的生活赋予他们超乎常人的生存和自我修复能力,使他们成为人类创伤的医者和重塑新世界的第一人。与此相反,以诗人为代表的所谓的“文明人”则是人格异化了的种群,他们在文明的道路上选错了方向,迷失了自我,丧失了根本。为了解答“自我”的身份困惑,揭示人的存在本质,托马斯在许多诗歌中引入了映像隐喻。诗人希望让“自我”通过凝视他的映像来认清自己,却最终归于失败。因为,映像其实不是“自我”本身,而是一个陌生的他者,是“自我”通向救赎之路的障碍;它使主体持续游走于疏离、孤独之中而无法超越。于是诗人假想,总会有一扇“窗户”为“自我”提供突围的途径。他希望那扇窗外的世界像他站在乡村教堂窗口看到的清新美丽、辽阔自由的自然空间;然而,让他焦虑的是,展现在他面前的依旧是物欲横流、人性尽失的异化世界,他看到所有的人都在那个“弯曲的空间”无休止地打转,却找不到出路。向前无有出路,向后又无法回归本真自然的状态,自我的这种窘境正是当前人类困境的真实写照。自我与人类的救赎之途究竟何在?这个问题在托马斯对自然与上帝的思索中得到解答。在托马斯看来,回归自然即回归本性,回归上帝则升华精神,人类完美人格的实现是自然和上帝共同作用的结果。第二章对R. S.托马斯诗歌中的自然主题展开深入研究。托马斯诗歌中的自然主题经历了从理想主义到现实主义再到神秘主义的衍变,体现着诗人从追逐个人梦想到自觉关注人类命运再到为自我也为人类寻求救赎之途而付出的努力。诗人用大量诗歌表现人类因与自然疏离而陷入的自然生态和精神生态双重失衡的困境,对人类错误的自然观展开强烈抨击。他诗歌中的“机器”意象是人类异化的象征,与“机器”相对应的则是大地与自然;而人性就摇摆在“机器”与自然之间。诗人希望借助这组意象来阐释现代科技对自然的破坏和对人性的蚕食。“机器”是挑起人类与自然对立,导致人类脱离根本,陷入“精神危机”的祸首。它表面是文明之幸,实则隐含着无尽的文明之殇。为人类前途而担忧的托马斯试图以自己的人生实践为人类寻求救赎的道路。他的解决方案依旧是回归自然。在他笔下,大地和自然不仅是人类生存的基础和最后防线,更维系着人类的精神存在。首先,上帝已经通过自然赋予人类生命所需的一切,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值得追求;其次,人类对自己精神存在的确认也要通过自然世界来实现。人类以亲近自然的方式获得宁静,进而在宁静中体验自我,体验神性,从而实现自我从精神到肉体的统一。自然是人性的渊薮和人类精神性存在的空间,也因此成为联结托马斯人性观与神学观的纽带。第三章集中探讨了R. S.托马斯诗歌中的宗教主题。托马斯神学思想的核心是在“否定神学”和“肯定论”相互交融的语境下构建起来的“自然神秘主义”。“否定神学”对上帝的描绘模式通常是“不是而是”或“不在而在”,也就是通过“不是”证明其“是”,通过“缺席”反证其“在场”。托马斯的上帝从“自然神论”中所宣讲的遥不可及的“世界之外”降临“这个世界”,表现出如正统神学中的上帝那样较为亲近的一面。诗人借此强调上帝的“必在”,呈现出明显的“肯定论”倾向。托马斯结合自己的自然观,将自然神论与正统神学相联系,形成具有个人色彩的“自然神秘主义”神学观。托马斯的“自然神秘主义”认为,上帝本质上不是一个存在,而是一种至高的精神,他通过占据人的心灵使人实现精神性存在,他是我们“存在的基础”。这个必在的上帝有选择地显现自己。对于托马斯,上帝选择了自然作为显现的媒介;所以,在托马斯的诗歌中,自然是上帝与人交流的媒介。永恒不在遥远之处,天国也不在天边;它们就在此处,隐于我们周边的自然,时刻与我们同在。神性的种子孕育于自然之中,人只要苦修静待,坚定信念,定能感悟到上帝通过自然传递的信息,蒙受神性的荣光,并在其引领下,超越有限时空,达于无限与永恒。这就是托马斯“自然神秘主义”的核心内涵,也是诗人一生离群索居,隐于自然,进行主动而严格的苦修的思想基础,也是诗人为所有教众求索到的实现上帝意义的途径。论文最后总结指出,R. S.托马斯三大主题之间形成密切的“三位一体”关系。其中,“人”是核心,是主体性存在;“上帝”是依托,是主体“存在的基础”;“自然”是纽带,是神性与人性共存的场所,是精神与肉体结合的中枢。这个“三位一体”之中又蕴含着三组更具普遍意义的主题关系,即人与自然,上帝与自然,人与上帝的关系。自然维护人的本性,上帝又通过自然健全人的精神,人类完美人格的实现是自然和上帝共同作用的结果。这是R. S.托马斯人生的写照,也是他以自己的人生实践为人类寻求到的救赎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