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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an Poe,1809-1849)一生所留下的主要作品为短篇小说、诗歌以及文学评论,仅有一部中篇小说《阿瑟·戈登·皮姆的故事》。评论家一般将他的短篇小说分为恐怖小说、科幻小说与侦探小说(或推理小说)三类,然而,不管将爱伦·坡的小说如何分类,都可以发现他的小说总是与黑暗、恐怖与死亡紧密相连,恐怖俨然成为他故事的基调,是解读他小说的关键概念。也正因为他小说的这个显著特点,从而与哥特小说紧密相连。哥特小说产生和繁荣于18世纪的欧洲,重点在于暴露社会的罪恶与人类的阴暗面。而美国哥特小说兴起于18世纪末,深受欧洲尤其是英国哥特小说的影响,但同时由于美国环境的不同,也注定了它偏离了欧洲哥特小说的传统,走向了内在化与心理化的道路。而将哥特小说中的恐怖转向内在化发展最突出的就是爱伦·坡,他在布朗开启的美国哥特传统道路上继续前行,将外部感官恐怖向内转化为“来自心灵的恐怖”,淡化整个故事情节,突显人物的内心精神世界,将根植于人类内心的恐惧刻画得入木三分。传统哥特小说中恐怖场景的制造更多的是一种由外部氛围所引起的感官恐怖,对小说中恐怖场景的在场者而言是如此,对读者而言更是如此;而爱伦·坡则主要是转向小说中人物内心恐惧的合理演绎所产生的恐怖效果,这种恐怖在人物的精神世界中通过想象无限延伸,进而产生恐怖的无限可能性。爱伦·坡将关注的焦点置于人物的精神意识层面,他对人性中黑暗面的细致描述不是为了进行道德训诫,也不是为了衬托爱情的坚贞,而是为了对整个精神世界进行深层次的探索,呈现给读者那种疯狂、凶残、邪恶的病态心理状态以及由此导致的一系列恐怖效果的制造过程。《威廉·威尔逊》就是爱伦·坡直面人类精神世界的自我剖析,他将根植于人物内心的恐惧进行了合理演绎,小说中的人物企图摧毁这些恐惧所带来的恐怖之感,却在试图摆脱这些恐怖的时候与恐怖同谋,在现实中制造了更加震慑人心的恐怖。因此,这个本来已经紧绷而混乱的精神世界就走向了它的合理结局——毁灭。爱伦·坡笔下人物的精神世界在这种“来自心灵的恐怖”中被摧毁,但对爱伦·坡本身的精神世界而言,这却是指引了一个寻求自我精神完整性的方向。在选择创作恐怖的预期效果中,爱伦·坡找到了现实与自我追求之间的一个平衡点。他笔下的那些病态人物的精神世界承载了恐怖效果的发生与发展,同时也承载了他本人内心的强烈情感,因而,那些人物的精神世界与他本人的精神世界产生了紧密的联系。在他的长篇散文诗《我发现了》中可以找到阐释这种联系的答案,他们是他自身精神宇宙的“无限个体化”。他们由自身的恐惧之心而引发内心恐怖的无限可能性,从而走向精神的毁灭之路,这整个过程就是爱伦·坡内心对于自身心灵完整、独一回归的精神奋斗。这些人物精神世界的毁灭对于他本人来说,不是一个终点,反倒成为一个起点,一个可以通往自我精神完整性道路的起点。爱伦·坡的作品无论是在他的生前还是死后人多是毁誉参半,颇受争议,尤其是他小说中所描绘的那些恐怖、怪诞的世界,那些病态、神经质的人物,让他在很长时间内受到非议与谴责,但不可否认,他是美国文学史中不可回避的一员,他的作品也是美国文学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同时对他之后的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