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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以来,随着全球疫情形势的不断蔓延,美联储重启量化宽松政策,导致全球流动性充裕。随着全球金融一体化程度的不断加深,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的影响力逐渐显现。在发达国家经济体实行非常规货币政策后,新兴经济体更是遭受到比发达经济体更大的影响。在这种背景下,新兴市场经济体如何应对美国货币政策就成为学界关注的焦点问题,如何应对美国货币政策引发的资本流动冲击是新兴经济体面临的重大挑战。学术界已经就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的溢出效应展开激烈讨论。现有研究大多是关注对新兴市场经济体宏观层面经济、金融和货币政策的影响,以及国家特征层面的异质性在其中的作用,并且已经在许多重要问题上达成了一些共识。而对于美国货币政策如何在微观层面产生影响,相关研究较少。并且,虽然对于美国货币政策的影响渠道,已经有较多文献进行了探讨,但大多基于宏观视角,微观层面的研究较少,且往往只选取某一渠道作为切入点,没有进行系统地探究。在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重大战略部署下,将美国货币政策作为全球冲击探究其对中国的影响,从微观层面厘清渠道,提出相应政策建议,是中国完善宏观调控、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任务之一。在当前国内、国际经济形势异常复杂的情况下,谨慎地对外部风险以及外部风险和内部因素相互作用带来的冲击,并做出全面的分析、权衡和把握,避免美国货币政策变动带来的经济剧烈波动,提高我国宏观政策调控经济的能力,使得选题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因此,本文使用微观层面基金数据和企业数据,从微观视角关注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的影响和跨境传递。本文关注的核心问题是,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微观层面产生的影响。美国货币政策首先会通过各种渠道影响新兴市场经济体的跨境资本流动,然后通过跨境资本流动影响新兴市场经济体的企业。遵循以上逻辑,本文先后选取跨境股权基金资本流动与新兴市场经济体企业作为研究对象。本文的主要研究内容是,将美国货币政策作为核心解释变量,针对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产生的影响,提出两个新的微观层面渠道:全球投资者情绪渠道和FDI企业贸易信贷渠道,而后通过考察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投资效率的影响,将已发现的宏观层面渠道拓展到微观层面,并系统地探究各个渠道的存在与否。具体而言,本文的探讨的第一个子问题是,投资者情绪是否在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的跨境传导中起到重要作用。投资者情绪在货币政策传导中起着重要作用。由于股市投资者对货币冲击极端敏感,货币政策可以改变投资者的心理预期和认知偏差,从而塑造投资者情绪,最终影响投资决策。现有文献主要从宏观层面进行美国货币政策溢出的渠道研究,缺乏基于投资者的微观视角的渠道考察。在全球经济金融一体化不断深化的背景下,美国货币政策冲击会导致全球避险情绪的变化,最终形成一致的全球性投资者情绪蔓延至其他国家。随着对外开放进程不断深入,中国金融市场逐步与国际金融市场融合,受国际金融市场的影响越来越大。在此背景下,针对美国货币政策冲击的传导中全球投资者情绪的作用展开研究,对于防范美国货币政策冲击带来的金融风险具有非常重要的政策含义。本文基于EPFR提供的跨境基金层面资本流动数据,研究发现:(1)美国货币政策冲击与新兴市场经济体跨境基金流动存在显著负相关关系,即宽松的美国货币政策会导致新兴市场经济体股权资本流入增大;(2)进一步的研究表明,在美国货币政策冲击的传导中,投资者情绪起到部分中介效应作用。将投资者情绪分解为全球指数和本地指数后发现,美国货币政策冲击主要通过全球投资者情绪影响新兴市场经济体股权资本流动,而非本地投资者情绪。美国货币政策冲击发生后,会导致全球投资者情绪产生过度反应,最终放大对新兴市场经济体资本流动的影响;(3)异质性研究显示,该渠道对于被动型基金、交易所交易基金(ETF)和前三大发行商发行的基金影响更大,对资本账户开放程度更高、汇率弹性更小、金融发展程度更高的国家影响更大;(4)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影响变大的部分原因是全球投资者情绪渠道的影响增大。本文的探讨的第二个子问题是,新兴市场经济体FDI企业的存在是否在会为美国货币政策的跨境传导提供新的传导机制。已有文献发现,对于各种类型的资本流动,美国货币政策对FDI影响最小。因此,在讨论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的溢出效应时,FDI的关注度较小。虽然美国货币政策对FDI的影响较小,但FDI在美国货币政策的国际传递中可能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国际资本市场流动性充足时,FDI企业常常充当流动性提供者,将流动性通过贸易信贷传递给信贷受限的东道国本土企业。而美国货币政策是国际流动性冲击的重要来源。因此,FDI企业的存在可能会为美国货币政策冲击的传导创造新的渠道。在美国货币政策发生变动时,位于新兴市场经济体的FDI企业能够通过自身优势在国际资本市场进行融资,并通过贸易信贷供给将流动性传递给新兴市场经济体本土企业。本文基于Osiris提供的上市公司企业层面数据,研究发现:(1)相对于本土企业,FDI企业在国际资本市场上存在融资优势,因此美国货币政策与新兴市场经济体FDI企业的贸易信贷供给存在显著负相关关系,即宽松的美国货币政策会促使新兴市场经济体FDI企业增大贸易信贷供给,导致美国货币政策冲击被传递到东道国国内;(2)美国货币政策对融资约束更小和母公司位于发达国家的FDI企业影响更大;(3)国别层面异质性显示,对于货币政策更紧缩、资本账户开放度更高、汇率弹性更小、金融发展程度更高的东道国,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FDI企业的贸易信贷负向影响更大;(4)更进一步的研究显示,FDI企业的行为会导致美国货币政策变动造成的流动性冲击以贸易信贷的方式传递给东道国本土企业。美国货币政策通过影响FDI企业贸易信贷供给,改变本土企业获得的贸易信贷的数量与成本,最终对本土企业的财务状况产生影响。并且,对规模较小的企业和外部融资依赖程度较大的行业影响更大;(5)在该渠道中,由于FDI企业能够绕过东道国国内金融机构直接在国际市场上进行融资,东道国实施的宏观审慎政策无效,只有资本管制才能够有效削弱美国货币政策的影响,而外汇干预会放大这种影响。本文的探讨的第三个子问题是,美国货币政策会通过哪些渠道影响新兴市场经济体企业投资效率。大量文献已经证明美国货币政策冲击会对新兴市场经济体产生明显的溢出效应,美国的宽松货币政策能够促进新兴市场经济体投资。但是,投资规模的提升并不一定来带投资效率的提升。我国经济发展与经贸投资逐渐从数量增长向质量增长转型,要求从过往以量取胜的投资模式向高效投资和有效增长而迈进。提高投资效率是提高投资质量的应有之义,也是重要一环。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企业投资效率通过什么渠道造成影响?宽松的美国货币政策是否能够缓解企业投资不足,从而使企业投资效率增大?还是会使企业过度投资,减小投资效率?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企业投资效率的影响大小由什么决定?新兴市场经济体应当采取怎样的应对措施?本文基于Osiris提供的上市公司企业层面数据,研究发现:(1)宽松的美国货币政策会导致新兴市场经济体企业过度投资,投资效率下降,而紧缩的美国货币政策会缓解新兴市场经济体企业过度投资程度,甚至使企业投资不足;(2)渠道检验结果显示,美国货币政策会通过贸易渠道和金融渠道影响新兴市场经济体,金融渠道占据主导地位,并且,金融渠道主要是通过信贷渠道、利率渠道和资产负债表渠道产生影响,资产价格渠道的影响不显著;(3)企业层面异质性检验结果显示,规模较大、杠杆率较高的企业受到美国货币政策对过度投资的影响较小;(4)国家层面异质性检验结果显示,资本账户开放程度更高、国家利差更高、金融发展程度更高的国家企业过度投资受到影响更大;(5)新兴市场经济体常常使用调控措施应对美国货币政策的溢出效应。探究宏观审慎政策、资本管制和外汇干预的有效性,结果发现,宏观审慎政策和资本管制能在一定程度上够削弱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企业过度投资的影响,而外汇干预却会放大美国货币政策对新兴市场经济体企业投资不足的影响。因此,政策制定者应该对美国货币政策变动进行密切关注,以防范相关风险。由于资本账户越开放的国家受美国货币政策冲击的影响更大,因此新兴市场经济体资本账户开放应循序渐进,注意金融市场开放带来的风险冲击。另外,全球金融一体化的发展使美国货币政策冲击能够通过全球投资者情绪传播到其他国家的金融市场。政策制定者不仅仅需要关注宏观经济指标,也应密切关注全球投资者情绪的变化,建立相关监测指标和体系。最后,新兴市场经济体在积极引进FDI的同时,也应该对FDI资本流入的负面影响予以更高重视,在美国货币政策发生变动时,对FDI企业的行为进行密切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