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中后期以来的经济全球化和迅速的科技进步趋势,使各国产业发展和竞争呈现出许多不同于过去的显著现象和特点。科学与技术的深度融合使得技术范式的更迭速度加快、频率更高,创新成为发展的第一动力。同时,全球产业分工从产业间、产业内转向产品内和工序环节,围绕全球价值链组织生产成为世界主导性的生产方式。然而我国产业发展不仅受到发达国家的高端卡位,也面临着新型经济体的低端挤压。这突出表现为劳动嵌入深度与发达经济体的差距明显。当前技术进步朝技能劳动方向发展已形成共识,“技能偏向型技术进步”是创新型经济发展的基本动力。在我国人口红利消失以及出现逆库兹涅茨过程的背景下,优化劳动力存量质量需要培育大批高技能劳动者。人才资源是经济社会发展的第一资源,创新驱动的实质是人才驱动。党和政府明确提出加快制造业强国建设,全面开展质量提升行动,推进与国际先进水平对标达标,弘扬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建设知识型、技能型、创新型劳动者大军。这表明从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迈进过程中,不仅需要的是技术工作者,也需要一线高技能劳动者。近年来,“科研人员、企业家也应有工匠精神”的说法非常普遍,工匠精神日益成为各行各业从业者共同遵守的职业信条和行为操守。那么,工匠精神作为制造业转型升级的精神动力,其作用于产业发展的的微观机理如何?这需要回答两个问题。一是工匠精神的具体内涵如何界定,其经济学属性如何分析,二是工匠精神作用于技术创新的微观机理和路径如何分析。本文正是从这些问题出发并将之作为研究内容,构建工匠精神作用于技术创新的机理路径分析框架,并检验其实际作用。围绕上述问题,本文以经济学分析视角为主并综合管理学、统计学等其他学科,采用理论分析和实证分析相结合的手段,从微观上考察工匠精神作用于技术创新的机理路径。这从以下四个层面展开,这也构成了本文的主体内容:第一,本文对工匠精神的经济内涵进行界定,主要采用三个步骤:一是通过回顾归纳工匠培养的轨迹提炼工匠精神的内涵要素,建立起分析工匠精神的逻辑起点;二是通过微观数据库统计归纳工匠精神载体劳动者的生命历程轨迹,进一步验证并提炼工匠精神的内涵要素;三是建立人力资本方程将工匠精神内涵要素模型化。第二,本文对工匠精神作用于技术创新的机制进行推演。主要分为两个方面:一是对作用机制从宏观、中观、微观三个视角,即宏观的创新要素匹配、中观技术演进阶段和微观产品价值增值过程,考察工匠精神各要素在技术创新中的作用;二是构建产品种类增加的技术创新模型,并内生化人力资本积累过程,通过求解平衡增长路径上,各经济主体最优行为选择状态下中间品的均衡增长率,阐述工匠精神各内涵要素对技术创新的影响路径和影响方向。第三,本文对理论分析假设进行实证检验。同样考虑分两步骤进行:一是运用计量分析技术,基于收集的企业微观层面特征数据和创新数据,构建工匠精神指数并测算,进而采用负二项回归对工匠精神与技术创新的相关性进行检验,阐述工匠精内涵要素作用于技术创新的“联合效应”;二是运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从组态视角考察工匠精神内涵要素的不同组合状态对技术创新的作用路径,阐述工匠精神各内涵要素作用于技术创新的“交互效应”,对理论假说和实证分析进行进一步的验证。第四,基于上述从“问题-假设-理论分析-经验分析”的逻辑思路和论述过程,本文提出了研究结论。本文的研究结论有:1、弘扬工匠精神与实行大力提高人力资本积累是相一致的,并且相辅相成;工匠精神具有深厚的经济内涵,对其分析的理论逻辑可以从工匠培养的过程中加以把握,这也构成了工匠精神的“五要素”:入门拜师仪式的契约性考验了学徒“意愿”、学徒时限规定带来的沉没投入培养了学徒“专注”、“法式培训”模式锻炼了学徒的“专业”、“物勒工名制”和人格化交易烙印了学徒“诚信”、现场情境和个别教学形式开拓了学徒的“创新”意识和能力。此外,本文的劳动者生命历程分析表明,完整受教育过程和培训经历对于劳动者技能养成和提升具有重要作用,对于验证学徒制培养过程的合理性提供了统计上的支持。2、技术创新需要在非正式制度上做出安排,工匠精神通过对各创新要素的匹配、对技术演进路径和技术范式更迭的推进、对产品创新生产全价值链的增值等路径,作用于企业的技术创新过程。3、依据工匠精神内涵要素是否作为整体,本文区分了分析工匠精神在促进技术创新中的外部和内部作用路径。在外部路径上,工匠精神通过五要素之外的吸收能力的中介效应发挥作用,而这又受到企业培训的正向调节,即存在被调节的中介效应过程。在内部路径上,工匠精神体系内部五个内涵要素存在“交互效应”,即工匠精神五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存在一定的互补和替代效应,基于不同组态路径影响技术创新。4、本文检验了工匠精神影响技术创新,依技术类型和企业性质的不同存在的异质性。这表现为工匠精神具有显性和隐性两种存在形式,并在作用企业技术创新过程中以不同路径发挥作用。走新型工业化道路和建设创新型国家的过程中,需要培养大批具有现代先进工业文化内涵和素养的建设者。本文按照工匠精神促进技术创新的路径,即从弘扬工匠精神、强化培训的调节作用、优化吸收能力的中介效应、利用技术创新路径的异质性等角度,提出了畅通工匠精神作用于技术创新的机制,优化技术创新微观路径等政策建议。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1、本文构建了工匠精神内涵维度的归纳框架,以及工匠精神作用于技术创新的分析框架,丰富了文化现象与企业绩效相关研究的分析范式。首先,对于工匠精神内涵的研究,本文通过历史维度提炼出工匠精神的五个维度,而其中的“意愿”、“诚信”维度是当前文献未有涉及的。在此基础上,本文进一步使用统计学手段和经济学范式进行工匠精神内涵的理论抽象和经验验证,提供了工匠精神内涵分析的逻辑基础。其次,对于工匠精神作用于技术创新的分析框架,除了总体上验证两者的相关关系外,本文依据技术创新的阶段性和工匠精神内涵的多维度特征,分别基于中介视角和组态视角,从外部路径和内部路径两方面,对工匠精神作用于技术创新的影响机制进行探讨,深化了对工匠精神作用于技术创新的理解。2、本文从古代中国师徒制培养中,提炼出符合现代经济学原理和现代技术进步规律的工匠精神内涵,这区别于德日等国的职业培养惯例,为丰富中国特有的工匠文化提供了新素材,并且验证了其具有显著的创新促进效应。这有利于在工匠培养上确立中国话语体系,助力企业突破关键核心技术。3、本文的异质性分析结果显示,工匠精神对于高新技术企业的直接、显性效应小于一般技术特征企业。这里的原因可能是,高新技术企业的生产过程以依赖自动化的生产体系、严密的操作标准为主,人工的直接干预居于后台、隐形位次,工匠精神五要素已内化为这里的“生产体系”和“操作标准”等,如以人力资源数量为主要测度指标的“意愿”维度,在高新技术企业的体现,就不太充分;而在一般技术特征企业,人工直接作用于操作前台,显性过程的情形居多或占主导以及重要位置,意愿、专注、专业、诚信等要素,对生产过程质量、产品精度等的影响,更为直接、显性。因此,本文认为,工匠精神以隐性与显性两种不同方式作用于技术创新。本文对于工匠精神与技术创新的研究,丰富了当前技术创新研究中影响因素的讨论,且对于工匠精神作用的效果进行了经济学视角的分析和考察。受资料、数据收集等方面局限,对于机制的阐述和指标的测度等存在需进一步完善的地方。这将是作者下一步提升的空间和研究改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