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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文艺复兴至十九世纪末,“现代悲剧”一词在西方戏剧批评中出现过几次,但没有明确的定义。自从尼采断言悲剧已经死亡,悲剧的涵义、甚至悲剧存在与否一直是颇具有争论性的问题。一方面,否定论者往往以希腊悲剧为基准,强调由于现代宗教、哲学、科学等方面的反悲剧倾向,真正的悲剧无法在这样一个缺乏信仰与勇气的时代产生;而另一方面,自从加谬的《悲剧的未来,雅典演说》发表以来,肯定现代悲剧存在的也大有其人。在他们看来,现代人所面临的问题早已不同于希腊时代或莎士比亚时代,悲剧精神和悲剧的涵义当然也发生了变化。本论文作者从肯定立场出发,认为悲剧在二十世纪经历了巨大的发展演变,如果仍以亚理士多德的标准去衡量现代作品恐怕不是明智之举。希腊悲剧也许会对人类历史文明产生疑惑,但它对公正及善恶之分从不怀疑;莎士比亚悲剧认为人类生活的无限可能性和危险性同在,伟大与虚无并存,但它仍然肯定善,强调人的崇高,把悲剧情境当作人格尊严与力量的考验;而现代人则突然意识到上帝与人类的荣耀都已不在,从来没有哪一个时代像现在这样:生存本身都成了值得怀疑的问题。信仰的崩塌与有待重建构成了悲剧创作中生存困境的两极。这一切自然导致悲剧概念的转变。因此,本论文的目的就是要探究现代悲剧中人类所面临的新的困境,更具体地说,阻碍人的全面实现自我的困境。本论文所采用的是中国学者任生名在其专著《西方现代悲剧论稿》中提出的阐释悲剧的新范式,即悲剧世界中的终极力量是处于极限的人的生存困境的张力:其中一极是人对自由生存及和谐的生存处境的苦苦追求,另一极是永远走不出的内在和外在的真实困境。悲剧正是产生于这二者的不断冲突中。尤金·奥尼尔的《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被认为是美国现代悲剧的典范。本论文试图以阐释悲剧的新范式来解读《进》剧,从中探索出形成悲剧张力的一极,即生存困境的众多因素。该剧的悲剧在三个维度上展开:人与社会的冲突;人与精神危机的冲突;以及最终人与自身的冲突。这无疑说明现代人所面临的生存困境远比任何时代都更为复杂。本论文分为三章。第一章主要探讨导致社会悲剧的三个因素:个人价值的失落、归属感的失落以及自由意志的失落。第二章侧重从两个方面来剖析精神悲剧:非人格化及人格分裂。第三章进入人本体悲剧层面。悲剧的张力是由无意义和人不顾一切赋予自身以意义这二者之间的冲突造成的。归根结底,威胁人类生存的最根本的危机是现代人的本体生存困境。但悲剧毕竟不同于悲观,西绪福斯式的反抗照亮了悲剧的前景,引领人类继续在荒诞的世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