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我国深入推进的农村厕所革命工作,在提升厕所空间卫生性、舒适性、便利性的同时也暴露出一些问题,其中,以“旱改水”后粪污处理不当引发的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问题最为严重。实现排泄物还田的资源化利用,不仅能解决农村粪污的处理问题,更能改善当下“化肥农业”所带来的农业面源污染及食品安全问题。基于此,如何借助厕所革命实现农业、农村的可持续发展,成为学术界争相讨论的焦点。本研究以青岛市云村为个案,从环境社会学的视角出发,运用田野调查和文献研究法,理顺了云村厕所空间的社会再造历程。研究发现,在华夏悠久的农耕文明中,将人、畜排泄物还田以补充土壤肥力的施种传统,在保障土地可持续耕作继而促进农业生产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得益于这一传统的延续,人、畜从土壤中摄取的养分最终以粪便的形式返还回土壤,在补充土壤肥力的同时也解决了粪污的处理和净化问题,构建了人与土地、环境之间良性的代谢循环。在这个过程中,厕所——这一人类集中管理排泄物的空间,因粪肥的存在而深深嵌入于农业生产之中,成为一个兼具生产功能的生活空间。随着化肥等农业科学技术的推广,农业生产方式发生变革,粪肥等传统有机肥因无法满足高效农业的生产需要而被逐渐弃用,人与土地之间的代谢循环随之断裂,厕所空间也脱嵌于农业生产。同时,现代医学、保健知识的渗透不断强化着民众的卫生观念,作为疾病传播之源的厕所空间和排泄物成为卫生治理的重点。由此,厕所空间不断被改造为更卫生、更便利、更适应当下生活需要的结构形态,完成了其社会再造的过程。如今,随着厕所革命的持续推进,水冲式厕所和三格式化粪池在云村得到普及。厕所革命的目标是借助水冲式厕所优化农村的环境卫生,并通过三格式化粪池实现排泄物的资源化利用,走农业可持续发展之路。但由于水冲式便器+三格式化粪池的应用误区,厕所革命最终未能真正实现其改革目标,原本可以作为沼肥的粪渣和粪液,由于冲水式便器的引入不仅变成了毫无价值的垃圾,更成为一种新的污染源,给农村环境卫生治理带来了压力。可以说,排泄物还田的代谢循环断裂推动了厕所空间结构和功能的转变,现代水厕不完善的粪污处理方式又进一步加重了此种断裂。如今,排泄物还田的施种传统在云村已彻底消失,先进的设施农业高度依赖化肥和农药,而这样的农业生产方式不仅造成了珍贵资源的浪费,还引发了严重的环境污染与食品安全问题。推动农业、农村乃至生态的可持续性,需要结合马克思的代谢断裂理论深加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