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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飘忽,性灵不居,英国文学现代主义先驱者之一、著名小说家约瑟夫·康拉德创作高峰时期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了。康拉德时代受到广泛关注的他者问题,在多元文化得以倡导的今天,再次成为关注的焦点。在康拉德时代,一方面,以进化论和实证主义方法论为代表的科学观念的推广,加上世纪末悲观主义思潮的影响,西方的文化体系出现了危机,引发了关注他者的兴趣;另一方面,西方的殖民扩张使其有机会面对各种各样的他者群体,提供了关注他者的可能。以他者建构来证明自我的优越性,成了当时西方文学创作的一种时尚。于是,哈加德、亨茨等帝国罗曼司作家大显身手,创作了一大批通俗小说,对英国的教育体制和文化产生了很大影响。在英国文学史上享有很高声誉的吉卜林的作品中,也带有浓重的帝国主义色彩。在众多涉及他者建构的作家中,康拉德因为其双重身份及其独特的经历而与众不同。他的小说显示出明显的帝国主义话语和帝国主义批判话语并存的特点。既继承了英国文学他者建构传统和主要手段,又超越了传统的限制,以其独特贡献树立了一座不朽的丰碑。作为世界级重要作家,人们对康拉德研究已经形成康拉德学。康拉德最具活力的小说是与他者建构相关的作品。被英国著名文学批评家利维斯认为可以列为经典之作的《胜利》、《诺斯托罗莫》、《间谍》、《在西方视野下》、以及《机缘》等五部小说,只有《机缘》和《间谍》以英国为背景,其他几部都发生在他者的国度(《在西方视野下》发生在俄罗斯和日内瓦,在康拉德看来,俄罗斯不属于西方,因而也属于他者。《间谍》的背景是伦敦,其中也有一个俄罗斯人的他者形象。)英国学者戴维森所推崇的直面生活缺憾和无奈的五部伟大作品,除了以《吉姆爷》代替《机缘》外,其他四部和利维斯提到的相同。戴维森所说的五部作品,就有四部的背景被置于他者的土地上,而且,这五部作品都涉及到他者建构的内容。涉及康拉德小说他者建构的研究来自西方与非西方两个方面,其主要论题是针对康拉德的殖民主义话语的研究,无论是西方还是非西方的研究,都存在两种相反的观点,而且都存在偏颇。就西方而言,后殖民主义研究和帝国罗曼司研究代表了两种不同的观点。赛义德把康拉德小说作为研究文化与帝国主义的重要素材,但由于不是专门研究康拉德他者文化建构,他采取的是先预设论点,再从英国小说中寻找证据的办法,所以,对包括康拉德小说在内的英国书写文学予取予求,只注意对自己论点有用的材料。赛义德感兴趣的是康拉德小说中的西方文化霸权话语,是欧洲人在非洲、或在非洲问题上表现出来的帝国主义控制理论与意志。另一方面,从帝国罗曼司与康拉德小说关系入手的研究,与赤裸裸宣扬帝国主义的帝国罗曼司作品比较,康拉德颠覆帝国罗曼司的创作显得非常突出,其结论自然偏重于康拉德对帝国殖民事业的怀疑与揭露,而常常忽视其话语中的殖民主义性质与殖民主义批评性质并存的事实。就非西方的研究而言,不管是尼日利亚的阿切比还是南非的纳扎里斯,都更多的是用感性代替理性,前者对自己的民族被刻划成劣等民族而感到非常愤怒,后者则对康拉德敢于揭露西方人在殖民地的暴行、使西方读者和非西方读者都能够看清殖民主义的真相感到其难能可贵,带着一种感激的心情看待康拉德,他们其实谁都无法否认对方观点存在的合理成分,却互不买帐。用感性论争替代理性分析,是他们共同存在的问题。在中国,关于康拉德殖民主义话语的批评也不少,也同样存在强调其中一种话语而忽略另一种话语的倾向。本论文正是针对这种情况进行的研究,以文化研究手段,通过历史的联系和康拉德个人经历,研究康拉德小说他者建构的方式及其双重话语的性质,以及影响这种性质的文化、意识形态、和历史等成因,并从双重话语入手,分析康拉德小说文本及其现实意义。康拉德小说他者建构的研究价值在于其现实意义。康拉德他者建构的主要手段是从英国文学传统中继承的“他者还原”和“去他者化”,通过研究这些手段并以之反观今天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处理国际事务的手段和进行文化侵略的手段,就可以发现,虽然在思想上,哲学上,西方关于自我与他者关系的理论经历了自我中心向他者中心的转化,但西方人处理他者与自我关系的主要手段仍然没有变。所以,研究康拉德小说他者建构手段,对于认清西方当前处理国际关系的手段和文化霸权问题的本质具有独特的现实意义。与此同时,正因为西方处理自我与他者关系的实质手段没有过时,康拉德对帝国主义的揭露和批判也同样没有过时。康拉德继承了西方他者建构的传统手法,同样把“他者还原”和“去他者化”作为主要建构手段。对他者进行还原,把不熟悉的东西变为西方叙述人话语的一部分,以便于西方读者的理解。另一方面,康拉德小说的他者并不是都可以还原的,有的他者,虽然在叙述者的话语中生存,但故事陈述主体本身对他们的把握也心中无数。此外,康拉德小说中的“土著坏蛋”不一定都会得到报应。另外,康拉德小说中的自我向他者化的转向,有时候也没有回归之路。“土著化”是当时帝国罗曼司建构中最讳忌的西方人他者化转向,康拉德小说中的西方人也极力想要避免。但是到头来有些人却往往会觉得力不从心,最后很可能走上不可还原的“土著化”绝路。本论文共分四章,第一章论述了英国文学传统中他者形象的建构,列举了莎士比亚、笛福和拜伦的他者建构,分析了这些文学宗匠对英国文学他者建构的贡献及其各自的特点,以及这些形象与其建构时代之间的关系。在该章中还探讨了帝国罗曼司的他者建构,以及康拉德小说他者建构与英国文学传统的继承和发展的关系,尤其是与帝国罗曼司他者文化建构之间的借鉴和颠覆关系。第二章探讨康拉德的种族他者建构,分别讨论了地理他者、非洲人、马来人、阿拉伯人、南美人、以及中国人的建构。种族他者在康拉德小说中,除了早期的马来人建构外,大多属于失语群体,作为整体被剥夺了话语权,因而只能存在于叙述人的话语中。在种族他者建构中,最能够体现康拉德的双重主体在建构中所起的作用,其双重主体的话语有时候是矛盾的,既显示了西方白种人的优越性,加强了殖民主义的合法根据,同时又表现出对殖民主义的严厉批评态度。第三章讨论康拉德小说的民族他者建构。俄罗斯人建构充分反映了康拉德作为一个波兰人对俄罗斯的反感。东欧人建构则反映了康拉德自己对于融入西方社会的忧虑,强调了语言文化交流的困难。《罗曼亲王》表现了康拉德把波兰的希望寄托在精英政治身上的愿望。第四章论述康拉德的性别他者和人格他者建构。笔者把两者都置于种族建构的背景下进行讨论。康氏性别建构对帝国罗曼司既有借鉴,也有颠覆。人格他者建构包括助力型和毁灭型两种,前者往往处于某种有利地位,有权或者有能力对他所看中的人格他者提供帮助,尤其在他者国度提供的帮助,是帝国主义事业后继有人的有力保证,体现了康拉德殖民主义话语一面;后者则体现了对西方他者传统的怀疑与诘问:这些他者往往与自我来自同一地域,按照西方传统理论应该不会对自我构成危险,但在康拉德小说中,恰恰是他们对自我构成了致命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