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身份（citizenship）作为一个重要的政治概念，不仅是政治理论的研究基础，也是政治实践的目标之一。从古希腊开始，很多政治家致力于对公民身份的研究，而将其推送到极致的是英国著名社会学家和政治学家T·H·马歇尔（T·H·Marshall）的公民身份理论。马歇尔率先使用公民身份的概念，将公民身份与社会阶级的发展问题相结合，并详细分析了三种权利。“马歇尔对公民身份权利形成过程的阐释，与民族国家和福利制度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在马歇尔的观念中，……,公民身份的基础属于民族国家和及其福利制度所养护的范围。”①因此，马歇尔认为，建立福利国家，是协调形式平等与社会阶级持续分化之间的关系的方式和途径。本文对马歇尔公民身份理论进行评析，由提出背景着手，介绍基本内容的同时，从理论和现实两方面对马歇尔的公民身份理论进行批判与分析。由此，本文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阐述马歇尔公民身份理论的提出背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马歇尔公民身份理论的提出有着深刻的社会背景。自由主义公民身份理论的发展、贝弗里奇报告等法案的提出以及经济学家阿尔弗雷德·马歇尔对公民身份的理解，都为马歇尔公民身份理论的横空出世打下基础。公民身份理论的研究分为两种类型：共和主义的公民身份和自由主义的公民身份，共和主义的公民身份发端较早，可以追究到古希腊时期。而随着时代的发展，特别是城市的兴起，自由主义的公民身份产生，并显示出更强大的活力和生命力，它强调的是私人领域和个人权利的实现。马歇尔的公民身份理论正是致力于解决这一问题的研究，所以，他的理论属于自由主义的公民身份理论，受共和主义身份理论的很大影响。另外，英国1942年的贝弗里奇报告、1944年的巴特勒教育法案以及1946年的国民保健法案的提出和颁布，同样成为马歇尔提出其公民身份理论的重要推手，它们的相继出台，为世界上第一个福利国家的出现奠定了基础，这使马歇尔感到热血沸腾，也成为他福利国家的理论论证。最后，马歇尔于1949年,在纪念经济学家阿尔弗雷德·马歇尔（Alfred Marshall）的年度讲座中发表演说，提出了自己的公民身份理论。第二年，马歇尔将自己的演说内容加以整理和扩充，形成了著名的《公民身份与社会阶级》，明确提出酝酿于古希腊的“公民身份”这一概念，从此声名卓著。阿尔弗雷德·马歇尔认为通过经济和教育可以使工人阶级的状况得到改善，以至达到“绅士”的生活水平。马歇尔正是以此为基础加以引申，提出了自己的基本观点。第二部分论述马歇尔公民身份理论的基本内容，包括其理论的核心和实现路径两方面内容。“马歇尔提出的现代社会的成员身份是‘自由’、‘民主’的民族国家中的公民身份，以其领域内运作的工业资本主义体系作为物质基础，它包含了公民权利、政治权利和社会权利。”①这种对公民身份的分类方式从此得到了广泛应用，成为现代公民身份理论的主要范式。本文在这个部分会详细介绍马歇尔对三种权利的解释和论述。同时，也因为马歇尔，公民身份的概念开始推动着西方国家迈向福利国家供给的发展。马歇尔认为，只有在自由、民主的福利国家中，公民的三种权利才会得到真实的体现。因此，马歇尔的观点也可以论述成，建立福利国家是实现公民身份的途径和方式。在这里，马歇尔对“福利的权利”进行了思考和再思考，他追问的是，这种只针对福利的权利是不是确实存在，以及这种权利的观念是怎么来影响社会政策的。马歇尔对穷人（pauper）这个群体的“福利的权利”进行了深刻的思辨，认为“穷人是一个被剥夺了权利的人，而不是赋予他权利。”①公众已经承认必须要对穷人进行救济的义务，而并不是说穷人拥有了这项权利。关于马歇尔的福利国家的构建模式，他考虑的第一个问题是福利国家的两大原则：个人主义原则和集体主义原则，建立一个福利国家，必须协调好这两种原则，并且国家也有责任这样做。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是机会平等的问题，即“在不放弃社会和经济不平等的条件下，如何实现机会平等。”②马歇尔认为，父母职业的社会地位以及教育的方式对子女的影响是非常大的，这就导致了不平等，而这种不平等恰恰是福利国家无能为力的，这就“需要保留经济上的不平等来增强竞争性选拔优秀人才，同时国家有义务将投入同等的力量建立好基础设施以减少外在的差距。”③第三部分是对马歇尔公民身份理论的批判与分析。马歇尔的公民身份理论具有标志性意义，对当代公民身份理论研究有着不可估量的重大影响。然而，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是两面的，马歇尔的公民身份理论也存在着其不可忽视的缺陷，后世也对马歇尔的公民身份理论进行了很多批判。首先，它具有鲜明的英国特征，更确切的说，他过于以盎格鲁为中心，这也就决定了该理论的适用范围是狭窄的。安东尼·M·里斯就认为马歇尔提出的一系列公民权利、政治权利、社会权利是非常适合英国的，但不一定适用于其他国家。其次，马歇尔过于突出民众的同意和顺从，忽视了民众斗争的成果。马歇尔认为公民身份的产生、发展和演化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但实际上，这是民众作为被剥削者为改变自身生存状态而进行的斗争的结果，“作为公民身份运动的核心动力，社会斗争这一概念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强调’。”④关于这点批判，安东尼·吉登斯与迈克尔·曼分别在他们的文章中进行了表述。再次，马歇尔在研究的过程中，过于注目于权利（特别是社会权利），而忽视了义务，这一点主要体现在20世纪70年代西方保守主义对福利国家的批判。最后，马歇尔的讨论排斥着广大妇女群体，“他关注的是公民身份与社会阶级之间的关系（这是他经典论文的标题），这就使他不能看到历史和当代公民身份实践中性别（和其他）差异的重要性。”①马歇尔忽视了阶级分化中的性别不平等，女性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拥有和男性一样的权利和身份，而他的研究主要描述的是男性公民的公民身份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