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的《史记》堪称史学与文学的联壁。《史记》不但首次以人物为中心，且将人物置于广阔的背景中来展现历史风云，更将其思想与情感融于人事之中。《史记》在史传文学上取得了前无古人，后乏来者的高度。虽然古代及现代以来，发掘《史记》艺术成就者代不乏人，且成果丰硕，然而，《史记》的文学成就，尤其在写人方面，仍有发掘不尽的宝藏。本文即尽量在前人基础上，对《史记》写人成就作力所能及的探讨。 本文不求全面论及《史记》写人成就，仅主要围绕其人物典型化的特质，就其人物传记整体命意、布局谋篇上若干突出之点和其刻画人物方法原则上的一些特点及体现，略陈己见。而《史记》首先仍是一部历史著作，探讨其文学成就，始终不能脱离其史学特质，尤其是作者的著史目的。换言之，本文所论，即《史记》如何将以人明史与以文运史完美结合，以达史文之联壁。 本文分以下几部分论述： 一、《史记》写人成就取得的基础。司马迁继承发展了先秦至汉初渐趋觉醒的人本主义思想，又胸怀高旷，参古酌今，以人明史，确立了以人为历史的中心。作者在文学上吸收并开拓了先秦历史散文等的写人成果，而其独特的身心体验更不容忽视。士人心态与李陵之祸的重击给了作者以巨大的创作内驱力。离开深厚的思想、文化根基及史迁独特的心理基础，《史记》写人成就的取得是不可思议的。 二、人物的系统化与典型化。司马迁以大历史的眼光，将所写各类历史人物经通盘之考虑，作系统化安排，既侧重于选择伟烈奇节之士，更有意描写了历史中各类型的代表人物。作者在典范遵循历史事实，严格区别史实与非史实的同时，又通过妙笔点化，以文运史，突出历史人物的复杂个性，并注入作者个性化的情感，使人物呈现出独特的造型。《史记》写人的系统化，是作者以人明史的重要体现，而其人物的典型化，更是作者“成一家之言”的核心内容之一。 三、《史记》人物传记的整体命意与布局谋篇。其总体布局宏大而富于立体生命感，所创五体既相互独立，更相互补充。每体之中，结构既有法度，又灵活多变。《史记》之体大思精，如一株参天大树，以历史人物为主干，汇聚千姿百态的历史内容，总体意脉既清晰可见，内容又立体交叉、相互发明。其有法度而能通变，有如殿堂般宏伟富丽而无其森严壁垒。《史记》单篇传记也多精谋巧构，长篇短制，均能聚焦于文眼，统摄于主脑，运用各种艺术手法，使气脉通连，形神一致，达到文如其人甚或文如其所写之人的效果。 四、在刻画人物心性方面，由于司马迁从不满足于简单地记录历史，而是以自己独到的眼光去审察历史及历史人物，因而所写人物既保持了历史真实性，又带有鲜明的理想色彩。作者通过大量独特的言行，特别是细节和心理描写，使人物妍丑自现，作者丰富的情感亦多蕴含于其中。历史人物独特的心性与作者个性化倩感的成功对撞，构成了《史记》人物典型化的最具体与最真实的内核，也使《史记》成为一座写人艺术的丰碑乃至心灵的丰碑。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史记》写人成就的取得是人文精神的凝聚、民族文化整合的结果，它体现了司马迁超卓的历史眼光与高度的艺术创造力。作者将“实录”精神与以人明史的宗旨相结合，使《史记》达到了史文合一的化境。在其整体著史目的支配下，《史记》构思立体宏伟，写人又多精谋巧构，心性毕现，体现真实性与复杂性的统一，达到典型化的高度。《史记》杰出的写人成就证明了伟大的历史著作绝不是纯客观的历史记录，而是要以批判的眼光、丰富的情感注入其中，使历史成为真正意义的人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