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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族人民在青藏高原艰苦独特的环境里生存并繁衍的历史中,总结出一套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和谐发展的法则,形成了藏族人民的生态文明观。作为藏族生态文明的主要内容,圣地信仰影响着藏族的生态理念与生态伦理,引导藏族人民适应环境,保护环境。圣水神湖与圣山神山一道,在藏族文化中不仅是自然景观,更是社会的集体表象与历史记忆。阿妈周措,亦称冶海,坐落于青藏高原东部,卓尼等地区人民将其视为圣湖而信仰。因其周边是多民族交流和文化融合的地区,阿妈周措信仰不仅影响了周边藏族社群的文化,也影射到了其他民族的民间信仰当中,同样在阿妈周措信仰的仪式与文化当中也融入了周边不同文化的信仰与仪式。但藏族圣地信仰始终是其发展的轴心,阿妈周措作为关于祖先和集体的记忆,始终也是周边藏族人民独有的。故而将阿妈周措信仰放置于藏族神山圣湖信仰的理论框架中,放置于藏族文化发展和周边的文化交流的历史背景中来探讨,可以分析藏族圣地信仰的象征意义和理论结构、演变轨迹,亦可窥探其文化价值和社会功能。以出家人为主的传统精英阶层和普通大众对“神圣”的解读方式是有差异的,在相关传记、史志和祭祀祈文等文献与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等口述材料中阿玛周措的角色、形象以及功能不尽相同。本文应用传统文献与各类研究成果,并进行田野调查,访谈和参与观察,进而综合归纳出关于阿妈周措信仰比较健全的材料。以藏族文化发展脉络和圣地信仰研究理论为基础,分析了阿妈周措信仰的产生背景,演变历程,及其相关文化和社会意义。文章除绪论和结论以外,以阿妈周措信仰的环境、起源、演变,阿妈周措信仰的仪式及其意义四章分开讨论。绪论是以研究目标,研究现状分析和研究方法为主,引出全文。第一章是阿妈周措信仰产生的环境。分两小节即阿妈周措信仰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叙述。自然环境不仅是阿妈周措周边族群繁衍的物质基础,也是影响族群社会结构和文化发展的重要因素,自然景观的形态更是其演变为人文景观和信仰发生的直接原因。文章从阿妈周措的确切地理位置和周边山体和水文、湖泊形状出发,结合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分析了阿妈周措信仰的生成原因。梳理了阿妈周措周边山脉和河流分布,探讨了其在传统地理学中的重要性和对当地文化形成方面的作用。自然环境影响了社会环境的发展与演变,人们对自然环境的理解又基于社会环境,第二小节从行政归属、周边部落、周边民族分布三个方面对阿妈周措周边的社会制度进行了考察,以“祭祀圈”和“信仰圈”等视角对藏族神灵体系及其与社会体系的联系进行了探析。第二章中将阿妈周措信仰放在藏族圣地信仰的理论体系中分析,以三小节讨论。第一节解读了阿妈周措的各种称呼之含义与象征意义。第二节主要探讨藏族圣地信仰的形成及其主要特点。以“世界屋脊”而著称的青藏高原宛如山川和湖泊的世界,分布着众多皑皑雪山和碧波荡漾的湖泊,以至于人们对青藏高原的印象永远也离不开雪山和湖水。远古的藏族祖先高海拔,低温度,极度缺氧,“不宜人类居住”的青藏高原繁衍生息,历经万年。在远古的社会中,因生存面临种种艰难与意外,人类又缺乏应对各类自然灾害和疾病的科学技术,所以人们对自然界逐渐产生了恐惧并将其视为灵魂的载体,认为万物与人相似,逐渐形成了“万物有灵”的观点。而万物的“灵”,因环境等的不同而有不同的主次。青藏高原不仅因为高山和湖泊分布在了各个地方,更是因为高山和湖泊对人类生存的重要性,对神山圣湖的信仰逐渐成为藏族原始“万物有灵”信仰的重要内容。随着社会和文化的发展,苯教三界宇宙观和二元论成为藏族人主要的世界观和本体论,衍生出天神,念神和鲁神三界神灵,山神与湖神互为夫妻等的观念。阿妈周措有着藏族古老神灵鲁神的性质,又有“措曼”之称。因而本章第三小节探究了“措曼”的属性,总结出阿妈周措从最初为鲁神,逐渐演变为兼具念神和鲁神性质,上升为地方守护神的社会背景和历史原因。最初的阿妈周措包含在鲁神的范畴,鲁神是前佛教时期苯教三界宇宙观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苯教是青藏高原土生土长的本土宗教信仰,是藏族传统文化的基础和底色。阿妈周措信仰系统就产生在这样的文化基础中。佛教传入藏区以后,阿妈周措信仰系统产生了变化。随着佛教逐渐成为青藏高原主流宗教信仰,阿妈周措的文化属性也演变成为佛教文化范畴。第三章以阿妈周措地区的文化演变和交往的历史发展为主,继第二章之后讨论了阿妈周措信仰及其演变。三小节分别探析了佛教文化变成当地主导文化时期,藏族文化与其他民族文化交流时期和现代文化中阿妈周措信仰和形象的演变。三种不同形式的文化都将阿妈周措纳入各自的文化符号体系,对其进行了重构和“再加工”。相传阿妈周措周边地区的佛教在吐蕃时期就有发展迹象。十二世纪开始,卓尼、洮岷、临洮等地佛教有了明显的发展。到了十三世纪,曼隆古口(Man lung Gu ri)等佛教大师亲临此地修行佛法,佛教也在勺哇等阿妈周措周边地区立足了。之后东科尔永丹嘉措(东科尔呼图克图二世,1557-1587)特地拜访了此湖,并认定为吉祥天母之魂湖,由此寺院文化体系中强调阿妈周措和吉祥天母之关系,将阿妈周措湖为主的景观解读为吉祥天母的净土,将阿妈周措视为勺哇洛桑南杰(1631-1704,建立了当地康多、多玛、勺哇三座寺院)和寺院的护法神,而世俗文化体系中更着重于构建勺哇洛桑南杰和阿妈周措的血缘关系。两种文化分别从阿妈周措的化身和血缘方面,即精神关系和祖先记忆方面重构,而相交于一个同时具有神圣和世俗两方面知识能力的历史人物身上。明洪武时期始,明廷将南京、徐州等地大量人民迁移至洮岷地区,称为“军屯”,在官方的支持和自己的努力下,屯户们逐渐壮大,成为洮岷等地的主要民族之一,原居民也逐渐同化。多数屯民为江南汉族,他们将自己原来的信仰和当地的圣地崇拜,以及明朝信奉中央册封的功臣三种习俗融合后产生了龙神信仰。在洮岷十八龙神中,阿妈周措东南两边常遇春人民崇拜常遇春,并且把阿妈周措与常遇春联系在一起,称“常爷池”,常遇春是明代开国名将之一,他病逝于军中之后,后人为了纪念他的功绩,在各地建祠祭祀,逐渐在有的地方形成了供奉常遇春的庙堂。江南大量的汉族移民也将祭祀常遇春的传统带入阿妈周措地区,成为军屯移民的主要文化内容。随着汉族军屯移民与当地藏族的逐渐融合,常遇春信仰也融入了当地的地方神信仰体系。在山神为夫,湖神为妻的传统定势思维的影响下,常遇春顺理成章地被当作阿妈周措的丈夫。当地藏汉两族将阿妈周措和常遇春纳入到自己的神灵体系,对相关传说以及仪式也做了选择性吸收和重构。市场经济和旅游业的发展带给了人民经济利益,提高了人民的生活质量。但同时为了迎合游客的兴趣,对阿妈周措及其信仰、当地文化有了一些功利性的解释和宣传。旅游业和旅客的某些行为让阿妈周措的形象受到了损害,信仰者的心理受到了伤害。市场经济强大的冲击之下,包括阿妈周措信仰的当地藏族传统文化,逐渐演变为浅层的文化,逐渐被全球一体化的浪潮中被淹没。阿妈周措信仰的演变是连续的,苯教信仰夯实了阿妈周措信仰的文化根基,佛教文化拓宽了阿妈周措信仰文化的内涵和外延,与其他民族的文化交融,使阿妈周措信仰更加多样化,而新时期的文艺创作,使其少了神性,多了人性。最后一章分两小节论述了阿妈周措信仰的功能,第一小节从仪式的理由和形式两方面分析了在信仰者观点里阿妈周措可以满足哪些需求,为阿妈周措举行那些仪式,仪式的相关禁忌,不同身份和年龄的人在仪式中的表现,仪式中的不规范行为和及其被如何纠正等。第二小节在其基础上,总结出阿妈周措信仰的社会文化功能:阿妈周措信仰及其仪式,相关神话传说等,包含了藏族人民的世界观和审美观,生态观。对于从小置身于该信仰环境的人来说,耳濡目染的社会伦理和生态伦理,不仅能培养民族自信心,更能提高民族向心力与对传统文化热爱。因为信仰者认为他们处于神灵的全时空监督之中,可以在各种利益的诱导前约束自己,不跨越自己的底线,也不破坏神灵居住的山水,有助于道德伦理的传承和生态保护,保护山水和生物多样性,也有助于生态旅游与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因此阿玛周措信仰在文化传承,生态保护,发展旅游经济,巩固民族团结等方面有着积极的意义。结论以藏族文化历史脉络为中轴,概括了阿妈周措信仰发生的自然与社会环境,以及阿妈周措信仰在苯教文化主导时期、佛教文化主导时期和藏族文化与其他民族文化交流时期的发生、演变和现状的纵向历程。总结了阿妈周措信仰的仪式与禁忌对藏族生态伦理、传统文化继承,生态经济发展等方面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