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狗进京记

来源 :南都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einziel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一辆奔驰车突然出现在高速路上,中断了我和另外500多土狗同伴的狗肉之旅,引来300多名动物保护人士的围堵,掀起了一场 400万人参与的大辩论。
  
  我睁开双眼,首先嗅到的就是陌生的环境和同类各异的气息。
  老实说,来了几天后,我一点都不喜欢笼子里局促的空间,不喜欢隔壁可卡让人厌恶的体味,还有对面哈士奇装模作样的神态,但这儿至少不颠簸,更没有狭小车厢里排泄物堆积践踏后的恶臭—从男男女女的唧唧喳喳声,我总算搞清楚,原来这地方叫北京小动物保护协会基地。
  
  不速之客
  一大早他们就在打电话,语速飞快、气势汹汹,当他们俯身探望我们时,则变得很有耐心,眼神里流露出怜悯—与我以前的主人完全不同—他们礼貌地作着自我介绍,什么来着,我想想,对了,—志愿者。
  我并不需要怜悯,也压根没觉得自己是什么保护动物,对这些人的好意,我不太配合地吠了几声。
  “嘿,土狗,你还别不领情,”斜对方笼里一只白净的贵妃发起牢骚,“都是你们这些家伙,霸占了我的床铺,吃着我的口粮,还抢走了我的玩具……”
  她喋喋不休地抱怨,说这个基地本属于他们500多条名犬,可是现在由于我等不速之客来临,被迫蜗居在笼子里。“你真是行大运,昨天还是人家的盘中餐,今天却成了座上客。”
  “听说网上有400万人在为你们辩论,”一只自称萨莫耶的白色大狗凑到笼边低声问道,“你们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一片聒噪中,我忽而觉得累,伸长舌头喘起粗气。
  ……
  迷糊中,我感觉到有人在摸我的鼻子。
  “你病了,”我有气无力地瞄了下,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姑娘,“别怕,量下体温”,然后她用抱歉的语气表示“要打针”。还说我得了犬瘟热,幸好是初期,但要注射什么“高免血清”。
  没记错的话,我长这么大还没打过针,好像也有几天不吃不喝,浑身发热,但后来喝点水,不知怎的就没事了。记得主人曾说土狗命贱,和中国人一样百毒不侵。
  打完针,我喘息着趴在笼子里,添了一口水,但没胃口吃东西。
  我断断续续地醒来,总是看到不同的衣服出现在我面前。这些工作人员大多很年轻,衣着得体,和给我打针的姑娘一样,看起来挺和善。
  我没睡觉的时候,看到他们多数时间都在忙着打扫院子,清洗笼子,给同伴们测体温、喂食。我有点同情他们,院子里东西实在太多太乱,根本扫不干净。
  忙碌的同时,他们也自言自语,说全职的工作人员不过10来个,根本照顾不过来,“要在网络上招募志愿者来现场做义工。”
  偶尔也会有一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过来,每来一次,我的同伴就少一些,它们被送到好多家动物医院去了,但一直都没有回来。我听到人们在窃窃私语,狗瘟要开始了,赶紧送到医院去。我有些担心,狗瘟就相当于人类的癌症,很难好的。在我的老家,不少同伴得了狗瘟之后,就会被打死。
  身边陆续有同伴倒下,工作人员郁闷地和我们聊天,说北京很多动物医院都不肯接我们基地的狗了,怕我们携带狗瘟和细小病毒传染,不少人声嘶力竭,仍然没能找到医院接受病倒的同伴。
  年轻的志愿者们倒是不介意,偶尔也会抚摸我,陪我玩一会儿,我慢慢没那么抗拒了。但是,一条脾气不好的同伴在例行体检时突然咬了一个姐姐的腿,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随后一个哥哥赶忙把它塞进笼子里,叹了口气,“这些狗狗太可怜了,你别介意,赶紧去打针疫苗吧。”
  最让我意外的是,这里每天有吃不完的食物,倒进我盘子里的经常都是一些闻所未闻的狗粮,营养品、药物被随手丢在空地上,都快堆成了山。工作人员说,这是一些爱心人士送给我们的。
  只是这里没有自由,我和多数受伤的、生病的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等待医院的召唤,只有少数健康状况还不错的被允许在院子里走动。
  我渴望自由。
  我是一条土狗,我的故乡,在河南农村。
  
  故乡
  在老家河南,我是二黄。很多人见了我都怕,他们叫我土狗。刚才,隐约听到几个工作人员的讨论,他们说我也有学名,很可能是中华田园犬,还是日本什么秋田犬的祖宗。
  我觉得不如土狗好听。
  我有点想念家乡和主人。
  我主人是个老实巴交的河南农民,他说4年前一不忍心,就把我从路边捡回来。主人脾气不算差,虽然挨过他的几脚,但和隔壁李家的大毛天天挨揍比起来要好多了。长大后,我的工作是看家护院,不让毛贼顺手牵羊。
  我一直以为会在乡下的院子里终老,直到隔壁的大毛被卖给了城里来的收狗的人,他被拖上车时哀鸣不断,听得我毛骨悚然。
  收狗人也游说主人,说200块钱,划算!
  于是,我的自由被狗贩子花200元买到了。
  我很快便见到了更多的陌生同伴,其中一个有些岁数的老家伙叹息,说我们会被宰杀,成为人的盘中餐。我不太相信,主人要吃我的话,还不早动手了。但他们都笑我傻。
  这让我对新主人有些警惕,总是尽量不让他靠近。见状,他说不会把我们运去狗肉馆,而是去远方的工地。
  随后,我就稀里糊涂地来到城里的卫生检疫部门,被人粗粗摸了一遍过后,打了一针犬五联疫苗,据说可以预防狂犬病、犬瘟热、犬副流感、犬细小病毒病和犬传染性肝炎。
  折腾完这些,就上路了。
  我被胡乱塞进一个4层、2米高货车笼子里,铁栏杆已经锈迹斑斑,在每层十五六平方米的笼子里都有100多位同伴,其中很多是和我一样,但也有零零星星的异类。他们说自己出身名门,但我不太相信,否则怎么和我们为伍呢?
  货车里空间太小,很多同伴都不得不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我还算幸运,被塞在靠近栏杆的位置,呼吸到一点相对新鲜的空气。在未来5天的旅途中,无法动弹,没有食物,没有水。
  车厢里散发着恶臭,我们都顾不上尊严,排泄物满地都是。体弱病残的,很快就支撑不住了。在我旁边有一条金毛,很不习惯这种待遇,在哀嚎了一宿后,浑身战抖地歪倒在地,呕吐不断。另一个怀有身孕的母亲更是不幸流产,子宫都脱了出来,羊水裹着血的场景,我看得心惊肉跳。
  
  转机
  路途中,司机郝小毛告诉我们少安毋躁,如果不出意外,会在5天后到达长春。我们中还有余力的同伴,则以骂声回应。
  我渐渐觉得体力不支,这时车子接近一座大城市。旁边的京巴兴奋起来,说这个地方叫北京,据说是这个国家的首都……
  这和河南没啥区别啊,也像个大工地,看着不远处庞然大物轰隆作响,我心中正嘀咕,还没来得及细问,只听到了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惊慌的咒骂。剧烈的震动让大家人仰狗翻。
  定睛一看,原来是刚超车的一辆簇新的奔驰,拦住了货车的去路。我们的司机郝小毛跳下车来大声嚷嚷。
  对方自称是小安,说是什么动物保护者,因为看见车里的哈士奇、金毛等名犬,才把我们拦了下来。
  小安和郝小毛理论时,郝似乎有点怕他,说话的语气都不像对我们那样。双方僵持了一阵,小安声称要联系媒体、爱狗人士和动物保护组织。
  很快,一个端着奇怪机器的男人围着我们的车转圈,我听到那个机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伴随着一道道的闪光。同伴中的一个老伙计说,这是相机,我们有救了。后来我听见他向别人介绍他是自由摄影师,叫见鹏。
  不过当他第一眼看到我时,似乎有点失望。我看了看同伴,大多和我长相类似,不由琢磨,莫非真如那个金毛所说,这些人是来救我们的?
  很快,警灯响起,一些自称通州区张家湾派出所的警察赶了过来,把我们转移到附近一个收费站出口的路肩上。那里有几个人等着,让我失望的是,他们并不打算带我们去工地,交涉了半天,我隐约听到他们说郝的检疫证明是合法的—原来,这是通州区动物防疫检疫站的工作人员。
  警察高声强调,司机郝小毛的手续齐全,无法根据现有的法律扣留这辆货车,意欲把我们尽快放走。但是,密密麻麻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特别是下午6点后,越来越多,我们被围了起来,车也越来越多,甚至堵住了收费站的出口。不明就里的我们不免有些害怕起来。
  天色渐暗,我们越发惊慌。突然有刺眼的光线照过来,几个黑影蹿上2米多高的铁笼,踩着栏杆哐当作响。身旁的京巴哆嗦个不停,“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肾上腺素飙升,我们也都狂吠起来,似乎这是生命中最后的呐喊。
  爬到车顶的人,似乎想把我们连着铁笼子推下去,我的神经绷得更紧了。转眼间,我看到一张张急切的脸,不是那种想置我们于死地的神情,而是混杂着焦急和关爱。这种神情,一年前,我曾在主人尚未出门打工的女儿那里见过……
  水的味道,我闻到了,还有食物散发的香气,以及消毒药水的味道。
  我听见人群中的一些抽泣,另一些人则大声交涉着,他们似乎不打算让我们走。
  混乱中,警察们拿出大喇叭,高喊“经有关部门查证,他们有合法的检疫证明,请大家不要扰乱他人的工作和生活”。
  “放狗!放狗!放狗!”人群此起彼伏地回应。僵持到夜里11点钟时,人越聚越多。我看到货车前拉出一道警戒线,周围的人群被疏散开了一些,警察们告诉司机,要他赶紧开车走。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上善基金会来了!有人靠近过来说,有机构要出钱解救我们。
  当在双方价格上争执不下时,一个姑娘甚至扑通跪在司机面前,哭着哀求放了我们。我有些错愕。第二天凌晨2点时分,欢呼声又起,原来上善基金会和乐宠公司一共花了11.5万买下我们,15个小时拉锯战之后,人群开始散去。当我醒来时,我们已经在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的基地里。
  我后来才知道,这条路,每几天就有我们这样的一辆货车经过,装满了来自乡村和城市的土狗,送到长春或者东北的某个城市,在那里,我们的同伴会被电杀、剥皮、制成狗肉煲……这是狗肉之旅,这是一条土狗,成百上千条土狗的命运……
  
  余波
  一个姐姐过来了,对了,她就是前面我提过的基地里被咬破了腿的那个志愿者,我听见她和其他人兴奋地交谈,说通过网络直播整个截车救援过程,有将近400万人参与了这个事件的辩论。
  随后,她的电话响了,说了几句后,她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高速拦狗是见义勇为。狗长期作为人类的伴侣动物,是人类大家庭的一分子。如果关在车上的是你的家人,你能不去救吗?”
  电话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反驳:“狗的经营者以卖狗为生,持有合法的手续,法律赋予他经营的自由。你们这些动物保护者阻断交通,阻止经营者经营,不但是违法的,也是非常不道德,他们侵犯了经营者的人身自由、影响了交通秩序,并强迫交易……”
  她态度坚决地否认小安在高速上把我们拦下来“滑稽而危险”,声称这并不触犯法律。
  他们吵了半天,我还是不太明白,听起来买走我们的人受到法律保护,我们却没有法律保护?
  挂断电话,几个志愿者又唉声叹息,长期以来国内只有一部《野生动物保护法》,禁止人类猎杀野生动物;除此之外的动物,比如我们这些土狗,无论是被虐待,被宰杀,被食用,都不会被追究法律责任……
  我现在才知道,被救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由于爆发了狗瘟,我的同伴们已经有一半被送往北京的各家宠物医院,我在基地里听到最多的就是缺人、缺车、缺粮、缺药、缺钱—什么都缺。
  工作人员无奈地告诉我们,虽然某网站高调宣布,要负责这我们的后续治疗、检疫、喂养等全部费用,但是,例如一家动物医院收治了39个同伴,一天的治疗费用保守估计也要三四千元……给我们治病、绝育,再养上10年,大概需要1000万的资金。
  看着志愿者们为难的表情,我猜这大概是个天文数字。
  其实,我觉得自己还是那只能派上用场的土狗,并不想成为人类沉重的包袱。
  但现在似乎没有人知道我们的未来怎么办,我听到志愿者们私下里议论,哈士奇和金毛这样的纯种狗倒不担心,等到他们出院之后,没准会有大明星来领走。而我这样的土狗,没有好的血统,就难办了,不会有多少人对我们这种土狗感兴趣的。
  我可不想在笼子里度过余生。
其他文献
在雅典一家砖石砌成的小餐馆里,名叫埃利斯·哈吉格奥里吉奥的希腊记者一边享用午餐,一面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的城市和祖国的悲惨命运。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记者,他通过一些细枝末节,看出经济危机对雅典产生了怎样的影响:那些塞在汽车前挡风玻璃上的搬家公司广告,说明人们正在另谋出路,他们能出国的出国,不能出国的就搬到乡下去,总之是要逃离国家即将破产带给民众的压抑与不快。  当被问及经济危机对他个人有何影响时,
即便贵为世界汽车销量和产量双料的第一,中国还是一直被认为是个怪异的汽车市场,比如,即便在金融风暴的最低谷时期,中国的消费者也能让豪华车一枝独秀。  但从去年开始,连续多年爆发式增长的中国车市,开始集体大降温,让以往坚挺的豪华车价格也hold不住了,一场由奔驰发动的降价潮正在向整个豪车市场蔓延。  今年一季度,北京华通元信奔驰4S店推出奔驰S300L优惠活动,指导价为93万元的S300L商务版,仅售
国外政要来了  据说,全世界已有62位政要拥有自己的推特账号,包括美国总统奥巴马、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德国总理默克尔等。现在,又有一批国外政要杀入中国互联网,成为“围脖控”。其中,以澳大利亚前总理、前外长,现国会议员陆克文的微博最为热闹,4月18日开通,到4月24日已有13万粉丝。@陆克文议员几乎每天都发一条以上微博,语言生动有趣,跟中国网友打成一片。  看着这帮外国政要与中
伦敦奥运会上,运动员在为奖牌而顽强拼搏的背后,广告厂商也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营销战争。  比如安踏、李宁等运动品牌,一直为获得奥运军团的赞助商身份而绞尽脑汁,而在央视奥运频道,现代起亚汽车品牌就独辟蹊径,因为它独家赞助了奥运奖牌榜的播报。  在刚刚结束的伦敦奥运会,以及稍早前的欧洲杯上,现代起亚汽车集团无疑是最夺人眼球的汽车品牌。现代和起亚的LOGO和广告无处不见,在很多国家和地区,现代汽车正搭建
6年前,吴幼坚以同性恋者母亲的身份接受电视采访,成为中国第一位在媒体上公开支持同性恋的母亲。她并没有想到,有一天有那么多人叫她“妈妈”。  5年前,吴幼坚陆续开通了博客、邮箱、热线电话,各类求助接踵而来,无数同志在电话那头,向吴幼坚倾诉他们的苦闷与挣扎。  吴幼坚逐渐发现,同性恋者的痛苦,绝大部分来自家庭,来自父母。面对儿女主动或被动的出柜,父母们极端的抗拒态度,让本就背负重重压力的同性恋者更加彷
圆润、简约的外观设计  外观上,IKBC RaceMan R300机械键盘采用了全尺寸按键布局以及悬浮式、无边框这样搭配设计。不过它的外形并没有像传统机械键盘那样方正,而是选择在四个边角做出了一定的圆弧过渡。用料方面,键盘的上盖部分采用了磨砂金属材质,下盖音盼则选用了硬塑料材质。配色方面,评测的这款产品采用了通体呈黑色的经典色,没在花哨的感觉。值得一提的是,IKBCRaceMan R300机械键盘
当恐怖分子袭击世贸中心和五角大楼的消息传来时,妮可莱特·博兰德正坐在大学的教室里,学习如何进行创意写作。她和同学们只通过电视匆匆看了一眼现场浓黑的烟雾以及大楼燃烧的火花,便得到任课老师随即布置的一篇作业:请写一写这类事件让你们产生了怎样的感受。  当时的博兰德还是波特兰路易斯·克拉克学院的一名大二学生,未来的志向是成为一名作家。但当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时,博兰德的人生轨迹也随即发生了巨大转变,她
跳上出租车,仍然是身材略胖、肤色微暗的印巴裔司机,仍然是颇考听力的英语:“小姐你要去哪里?”“安乐山公墓(mount pleasant cemetery)。”“你从哪儿来呀?”“中国。”他有点困惑,“中国人为什么要去公墓呢?你有亲友葬在那里?”“不,我去找一个钢琴家的墓,他叫格伦·古尔德,你知道吗?”“不知道。”“哦,没关系。”  沉默了几秒,他又开始了一连串的问号:“你在多伦多呆多久啊?都去了什
修建中国传统建筑风格的行宫时,蒙博托—这位统治了刚果(金)32年的独裁者大概未曾预料到自己后来的命运竟是客死异乡。中国工匠打造的宝塔还在、大象滑梯还在,意大利式的螺旋楼梯还在,庭院横梁上所绘的荷花、喷泉尚清晰可见,只是如今已然人去楼空。昔日最高领导人的行宫在历经数次洗劫后,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    蒙博托在金沙萨市附近的恩赛列的游泳池已变成孩子们的游乐场,他们在已经淤塞成水塘的游泳池中钓青蛙。 
武侠小说盛世不再的年代。  因为在网易微博上开写“微武侠”,温瑞安,过去的“超新派武侠”作家,“闭关”十数年的武侠小说大师,这个夏天又回到人们视野。  这天接受《南都周刊》的采访,温瑞安微笑着,静坐在圆椅里,穿着印有“坏人”两字的黑色T恤。摄影记者蹲下来,凝神拍照时,这黑衣人突然从椅上弹起,使出凌厉的几下拳腿,迅速向摄影记者逼来!  摄影记者一下子失了方寸,拽着相机,半蹲着向后踉跄几步,几乎臀部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