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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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宇琨
  陈宇琨,七十年代末出生,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出版小说集《上海沦陷前夜的酒吧》。现居陕西汉中,供职于某医疗机构。
  
  一
  
  一九九五年的段誉二十六岁,他在市医院保卫科当临时工。他的父母当时在距城三十公里的农村当农民,那时的段誉月收入一百二十元,他每月交给父母五十元,还要拨出十元钱给他的文学创作基金库,几年来,他的文学创作基金库已累计了五百多元,他用这些钱买他认为值得买的书,买墨水和稿纸,付寄稿件的邮资。
  文学青年段誉那时很穷,医院里没人看得起他,而他只能是心比天高命若纸薄。许多医院的老职工印象中当年的段誉是这么一个形象:穿着褪了色的部队野战服,头发上蘸了水梳得很整齐,走路时抬头挺胸目不斜视,不和医院的人交往,见人很少有笑容。当时杨逍预言:这小子将来必定有成就。十三年后,段誉问杨逍当年何以有那样的预言,杨逍回答:一种感觉。而不久以后,段誉与苏璨对视时,终于体会到杨逍当年的感觉。
  二零零八年的四月,段誉知晓了二十二岁的苏璨分别在北京和上海的文学刊物上发表了短篇小说,他大为震惊,他二十六岁时才在省级刊物上发表处女作。他几经打听,开着他的凌志专车在深山里一间泥砌房里找到了苏璨。
  段誉见到苏璨前已探明了他的许多情况,这是个不幸的孩子,但原本他是个幸运的孩子。他老爸当过几年交通局长,风光一时,但两年前落了马,被杨逍批示查办,定了受贿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了无期,老婆是同案犯,判了三年,并处没收全部财产。苏璨是大学中文系毕业,被他老爸要到交通局,在办公室工作。他老爸倒台后,他被调出办公室,发配到一个偏远小镇的交通运政所当所长的文书,他没有去,投靠了他二叔,自己要求看守他二叔承包的四十亩荒山。
  段誉观察苏璨的言谈举止,简直就是十三年前自己的再版,他内心在笑。
  “我能看看你发表的小说吗?”
  苏璨递给他两本,“送给你,拿回去慢慢看吧。”
  段誉注意到这个小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旧桌子和厨具。床和桌子上堆着许多文学书籍。段誉给了苏璨五百元和一个手机号码。
  “你要挺住,你会有好前途的,”段誉说,“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事,就给我打电话。”
  段誉往他的汽车走去,苏璨从屋里追出来,苏璨对他说:“我知道你,十几年前也写过小说,可惜当领导后,放弃了文学。”
  段誉无话可说。
  
  二
  
  二十六岁的段誉很压抑很无奈,尽管他的小说上了省刊,但他在医院里身份卑微,那些漂亮的小护士都不拿正眼瞧他,他只能看着她们一个个被那些穿着皮衣,骑着摩托车的小伙子勾引走。
  但也是在他二十二六岁时,他认识了两个人,这使他的人生命运发生了转折。
  有一个叫周芬的女孩,当时每天晚上和家人在街头摆小火锅,段誉的小说发表后,他想庆祝一下,就来到了周芬家的街头火锅店。
  “先生,一个人吗?”
  段誉点点头,他觉得这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对他甜甜地笑着,他对她说:“陪我吃吧,我请客。”
  周芬望着她的父亲,她父亲点了点头,她就很高兴的和段誉吃火锅。就这样,段誉认识了他后来的妻子。比段誉小七岁的周芬技校毕业,工厂里发不出工资,她只好和同样失业的家人卖火锅。
  这次吃火锅的过程中,段誉和周芬很谈得来,从此以后,段誉心中多了一个牵挂,他常常在傍晚站在街头,远眺忙碌着的周芬。周芬有一天在医院门口遇到了他,他和她都很兴奋。周芬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在上班。
  “你在医院工作?”周芬有些意外,段誉点头默认后,周芬说:“那正好,我妈浑身痛,正排队看疼痛专科,你去给大夫说一声,提前给我妈看一下。”
  段誉很为难,脸微红,他说:“我在保卫科上班,和大夫们不熟。”周芬“哦”了一声,失望的表情显露出来。段誉为此难受了几天,也不再站在街头远眺周芬了。一有空闲,他就看书和写作。
  那天新调来的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市长杨逍来医院视察工作,视察结束后一行人准备去吃喝,在大门口,窜出来一个妇女抱住了杨副市长的小腿,嘴里喊着冤。
  这是个和医院有纠纷的患者家属,瞧准了机会瞧准了人,跳出来制造影响。院长见状慌了,亲自动手想拽开那妇女,怎奈那妇女力气比他大,众人齐动手,方才把那妇女拉开。院长没了面子,不停地给领导解释,领导说尽快解决了就行了,院长才感到轻松了,举手擦额头的汗,无意中瞥了保卫科一眼,他看到段誉正趴在桌面上写字。院长想得为刚才的事件找个负责人,于是在杨副市长面前怒喊一声:“段誉。”
  段誉没反应,院长再喊一声,他才从保卫科跑出来。院长说你在干什么?他说他在写点东西。院长冷笑着说,从明天开始,你回去写吧。这时杨逍对院长说,算了,你别怪他,他又没有制造医疗纠纷。
  第二天下午,段誉被院长邀请到他的办公室去,院长正和一个男子在谈话。
  “小段,来,快坐。”院长热情地招呼他,“这位是杨副市长的秘书小刘同志。”
  小刘同志对段誉说:“杨市长想见你,走吧。”
  专车把段誉送到杨逍的办公室。杨逍和他握了握手,示意小刘给他倒水。
  “我在杂志上看过你的简历,在西藏当过兵,然后再医院工作。”杨逍对他笑了笑,“不过,我没有想到你是个临时工。”
  段誉不知说些什么,小刘同志说:“杨市长业余也写文学作品,你们的作品登在同一刊物上,所以他知道你。”
  杨逍说:“你的小说写得真不错,比我强。”
  认识了一个当官的文友,段誉有种幸福的感觉,他说:“这对我来说真是件好事,以后我写出作品,可以让您指导了。”
  杨逍说:“我刚来到这个城市就遇到了你,你我也算是有缘分。说吧,有什么需要要帮忙的?”
  段誉说:“能不能给我安排个正式工作?这样我就少些生活压力,可以更好的写东西。”
  “这不容易办到,你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可你是主管文教卫的市长,况且你也是个写作的人,关注和扶助落魄文人,是你的责任。”
  杨逍笑了:“你少他妈的给我上纲上线,好像我不解决你的工作问题,我就成罪人了。”
  段誉说:“恳求杨市长帮帮我,我感激你一辈子。”
  杨逍沉思片刻后说:“这样吧,你把你所有发表了的小说原件都给我拿来,我可以给你跑一跑,但实在办不了你也别怪我,毕竟我是个副职。”
  经过杨逍的努力,当时的市委书记在段誉的材料上批示:我市亟缺此类人才,可特例转为国家干部,请杨逍市长责成相关部门办理。
  三个月后,段誉又来到周芬家的火锅店,他笑吟吟地说:“我请你吃火锅。”
  周芬说:“你一个人吃吧,我忙着呢。”
  段誉说:“我转正了,现在医院办公室工作,以后你到医院来办事,尽管来找我。”
  
  三
  
  二零零九年四月的某一天,四十出头的段誉正坐在他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发呆。此时杨逍调离这个城市已经一年了,而段誉的院长职务到年底就满四年,能否连任还是个未知数。
  杨逍调到省政协当副主席去了,杨逍走时,段誉探望过他。杨逍对段誉说:“我记得,还是我当副市长时,给你安排了工作,当市长后,把你提了院办公室主任,在市委书记任上,把你从行政副院长提为院长。”
  段誉说:“是啊,假如我当时没有遇到你这个爱好文学的市长,那我的命运不知会是怎么样!”
  杨逍说:“其实,我现在很后悔,当初应该把你安排到文联去。我当时选择医院,是因为我觉得这单位福利好一些,对你的生活有好处。”
  段誉点头:“我明白你的苦心。”
  杨逍说:“你不明白,我是想为你创造一个有利于你创作的生活环境。可是你生活安逸仕途一番风顺后,你反而再没有写出好作品了。”
  段誉尴尬地笑:“平时太忙了,没精力写东西了。”
  杨逍说:“中国大大小小的官员有几千万,可真正的作家只有几十上百个,你选择做前者,这是你的失误,同时我也负有责任。”
  段誉说:“可是在中国,没官就没权力,做事会很难,做个单一的文人,面对社会会感到无奈和辛酸。”
  杨逍说:“现在人们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我一走,你这院长也不好当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杨逍的这话一直给段誉心里留着阴影,想想自己才四十岁,如果院长不干了,会被安排个什么职务?他知道很长时间以来,几个副院长都不服他,因为他并非医学专业出身,眼下换届在即,几个人在底下都有小动作。杨逍的继任者倒是来医院视察过一次,只是讲了些官话,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院办主任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走进来:“段院长,这是您这个月的工作用烟。”
  段誉挥挥手示意他放那儿就行了,办公室主任轻手轻脚退出院长办公室。段誉突然叫住了他。
   “你马上把今年给市文联的两万元赞助款拨过去,文联的张主席给我打了两次电话了。”
  “好的,我一会就到银行去。”
  “哦,还有,那再到文联去一次,把二零零八年度‘红十字’文学奖获奖名单拿过来我看一看,争取在下月开颁奖大会。”
  办公室主任犹豫一会,然后以一个心腹的身份对段誉说:“段院长,恕我直言,许多人攻击你时,都说你不关心医院的生存与发展,只是把医院变成了文联的后勤部门。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对下届院长职位的争夺已经很激烈了,你这时最好不要让他们抓住你的话柄,我看,今年的文学奖就暂停了吧。”
  段誉沉思片刻,对办公室主任说:“扶持文学艺术事业是一件具有积极社会意义的事,不能因为个别人别有用心的攻击就暂停下来,颁奖大会一定要搞,而且还要搞大。”
  办公室主任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段誉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条软“中华”递给他:“顺便给张主席拿一条烟。”
  自从段誉当了院长后,医院和文联的关系一下密切起来,医院每年给文联两万元赞助费,文联每年用自己的刊物给医院做一期宣传,医院出资搞的“红十字”文学奖专为奖励本市的文学人才而设,每年评一次,每次评两人,每人奖五千元。
  段誉这些年来,发了几个短篇小说,水平都很一般,后来自己不敢写小说了,写些散文,散发在各地的报刊上。如今已不指望靠写作来获取什么,纯粹是兴趣了,所以写得不急不躁。
  人一当官,各种应酬也就多了,也就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许多人和事都成了写作的好素材,段誉把这些记在心里,等到自己哪一天不当院长了,好好的写几个好小说。
  “咚咚。”段誉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女孩站在门口。
  “请问您是段誉段院长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女孩说:“我是苏璨的女朋友。”
  “苏璨?”段誉一时没有记起来。
  女孩提醒他:“去年的这个月,你去看过他,给他过钱。”
  段誉现在记起来了:“他过得怎么样?”
  “很不好,”女孩望着他,“你能再去看看他吗?”
  段誉问:“是他让你来的?”
  女孩摇摇头:“我瞒着他来的。”
  段誉和女孩交谈了几句,女孩在电信局工作,一个很好的单位。他很奇怪,苏璨已经沦落到山里,怎么还会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守着他?
  段誉很欣赏这个女孩,女孩使他想起了周芬。段誉决定明天再去看看苏璨。
  
  四
  
  段誉对于周芬的爱是特别深的。二零零六年的夏天,段誉中了一个女护士的圈套,被灌了些酒后一时冲动,和女护士发生了性关系,回去后被机敏的周芬盘问,他全招了,周芬主动提出了离婚,带走了九岁的儿子段飞。
  女护士后来被段誉推荐选送到新加坡当护士,从此再未回来。段誉一心想和周芬复婚,找了几次,都被周芬拒绝。周芬现在是“香万里”火锅连锁店的总经理,没有再婚。
  段誉离婚后也一直没有再婚,他拒绝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女性,他恨那个有心计的女护士,在多个孤单的夜晚,他总是在想周芬。当年,他以国家干部的身份请周芬吃了一顿火锅后,周芬就和他正式的谈起了恋爱。
  恋爱中的段誉不用自己做饭了,他每天到周芬家吃饭,周芬一家人对他很亲切,他偶尔会到街上周芬家的火锅店帮忙。后来,周芬家的火锅店生意越来越好,周芬家雇了人帮忙,周芬有了更多的时间陪段誉。他们常常手拉着手在傍晚时分转街,那时街上总是走着一对对情侣,这时段誉会有一种幸福感,自己一个来自农村的孩子,竟会幸运的牵着一个城市女孩的手行走在城市的街道上。他竟然在大街上亲了周芬一下,周芬的脸顿时像红苹果,她挣脱他的手,跑到大街旁的小巷里。段誉追上去,她拿手打他,他握住她的手,看到她羞涩的笑脸。
   那时段誉唯一的烦恼就是自己的小说不能顺利地发表,周芬总是安慰和鼓励他:
  “不要灰心,你慢慢写,我们全家养着你。”
  回想起此情此景,段誉不由地笑了。“凌志”载着段誉和苏璨的女朋友正往深山里驶去,车里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苏璨的女朋友不时地看段誉。
  “段院长,段院长!”她轻轻呼唤。
  段誉回过神,问她:“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
  “往事。”段誉按下车窗,点了一根香烟,“你和苏璨谈了多长时间恋爱了?”
  “他爸妈出事前我们就谈着,出事后,他提出和我算了,我没有答应。”
  “为什么?”
  “我喜欢把苦难独自承担的男人,即使真的要和他算了,我也不会选择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提出。”
  “那你家人支持你吗?”
  “没有人支持,都说我傻,可我偏要这样。”
  “我支持你,”段誉说,“你是个不错的孩子,现在很少有你这样重感情的人了。”
  苏璨的女朋友说:“你想要支持我,就应该先支持苏璨,你若真心支持他,就一定要帮他。”
  “怎么帮?”
  苏璨的女朋友停顿一会,然后说:“听说你最早是给医院看大门的,是一个贵人改变了你的命运,那么你现在能否也当一回贵人,让你的故事在苏璨身上重演?”
  在一年前,段誉初见苏璨时,就产生过改变他的现状的想法,但那个念头只是闪了一下,他的事情太多了,慢慢把苏璨遗忘了。现在苏璨的女朋友提出要求,他既感意外又感到在情理之中。
  他对苏璨的女朋友承诺:“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最大的能力来帮苏璨。”
  苏璨比一年前瘦了,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段誉问他这一年发表了几篇小说,苏璨说只在省刊上发表了一篇。
  “看来我当初的想法错了,靠写作生存,只能把人饿死。”苏璨对段誉说,“现在我明白你当官后为什么不写作了,我想我该干点别的事情。”
  苏璨的女朋友对苏璨说:“段院长答应要帮你。”
  段誉告诉苏璨:“你再坚持一阵,给我点时间,相信我!”
  五
  段誉专程到文联和张主席见了面,介绍了苏璨的情况,段誉建议把二零零八年“红十字”文学奖获奖名额增加一个,加入苏璨。张主席表示同意。段誉又提出要求:
  “把他安排到你们这里工作,我每年给你多拨一万元的赞助费。”
  张主席笑说:“你给钱,我们高兴,给人,那是为难我。”
  “可是,苏璨的确是个人才,需要你们扶助。”
  “本市的许多业余作者都没有工作,我解决了苏璨,再有第二个、第三个苏璨找来,你让我怎么办?”张主席说,“你们医院多一个或少一个人又不影响经济利益,让他在你们医院办公室干吧,说不定过十来年,他又是一个院长。”
  段誉在心中苦笑,如果不是考虑医院现在进人会招来他人非议,影响年底换届,他也不会到文联来求张主席了。
  “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面子上,帮帮这个孩子吧。”
  张主席见他一脸郑重,担心拂了他的面子影响交情,就把皮球踢给别人:“如果市委书记批示同意进人,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
  “红十字”文学奖颁奖大会召开前一天,段誉派车把苏璨接过来。第二天的颁奖大会开得很隆重,市委书记前来捧场,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段誉见市委书记心情好,趁机把苏璨介绍给他,段誉又讲了苏璨的现状,市委书记眉头一皱,指示:
  “让文联写个材料给我。”
  段誉看到希望,催促文联张主席赶快写材料。心情刚刚舒畅,院办公室主任又给他敲警钟了:
  “据可靠消息,××副院长的二叔和市委书记奶妈的弟弟是战友,××副院长已经利用这个关系活动开了,你也要有所行动阿。”
  经过和办公室主任的商量,段誉首先开始了医院的形象宣传工程,花钱在市内各种传媒上搞长期的宣传,做到人人都知道医院的院长姓段名誉。有一件事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那就是他整治医生拿药品回扣。医生拿药品回扣,已是公开的秘密,段誉很多年前就知道,现在他采取措施,也是大形势所迫。
  市委书记有一次来医院打点滴,他到病房看望,顺便咨询市委书记对于苏璨材料的批复情况。市委书记说,那个苏璨,不就是前任交通局长的儿子嘛,他原本就有工作,是自己离了职的,我们怎么能再给这样的人安排工作。
  段誉就给市委书记讲述了他当年的故事,市委书记说:“此一时彼一时,时代向前发展着,形势不同了。”
  段誉不再说话,市委书记说:“可以让他和文联签约,文联每月给他发工资,他要保证每年发表一定数量的作品。当然,文联发给他的钱由你们医院出。”
  市委书记又笑着说:“我看你呀不像个医院院长,你当文联主席倒挺合适。”
  虽然是市委书记的一句玩笑话,但段誉心里却有了一道阴影。市委书记临走时又说了一句话:“听说医院有些医生一个月的药品回扣就拿三千多元,你要管一管了。”
  段誉判定,一定是医院内部人告诉市委书记的,因为医生拿回扣的多少,属于高度机密,外人不会轻易获知的。段誉整治的第一步是撤了药剂科主任。因为各个药品经销商都是在药剂科拿病人取过药的处方,然后按所开药的数量给开处方的医生送去回扣。段誉规定,药剂科回收的处方当天上缴医院统计室,严禁交给药品经销商。如果哪个药品经销商再给医生回扣,医院不再购进该经销商的药品,如果哪个医生再收回扣,马上开除。
  段誉为此上了市电视台,做了一期访谈节目。段誉在节目里宣称:“市医院为无药品回扣医院。”为了安抚那些无药品回扣可拿的医生们,段誉提高了夜间值班费,提供免费午餐,还计划修建医院职工幼儿园,将来职工的孩子一切费用全免。
  办公室主任称赞段誉做得好,又说:“形式固然重要,但关键是上头要有人。”
  段誉借机到省城去了一次,他见了杨逍,杨逍知道他的来意。杨逍说:“现在我帮不了你了,但我可以为你探探口风。”
  段誉明白现在只有听天由命了,想想自己当院长这几年来没干什么亏心事,心中也就坦然了。
  苏璨的女朋友来找他,他有些愧疚,但只有告诉人家:“只能当签约作家,不能干正式的。”
  苏璨的女朋友便有些失望,他安慰她:“先干着,以后我再想办法。”
  为了早日能让苏璨和文联签约,段誉和文联张主席进行了多次协商,满足了他们提出的要求,文联终于拿出了签约合同。段誉亲自到山里接苏璨。
  苏璨已经走了,一个农民接替了他看守荒山的工作。询问苏璨的下落,农民表示不知道。段誉到电信局找苏璨的女朋友,电信局的人说,那女孩给家里留了一封信,说她和男朋友到外面闯荡去了。
  段誉惟有默默祝愿苏璨能在外面干出名堂。他希望苏璨能理解他,他是尽了力的。苏璨的出走,使段誉的心情很不好。
  紧接着,杨逍的电话又使段誉坐立不安。杨逍说,他多方打听,现在的市委书记很有可能让自己的亲信当医院院长,而段誉会被安排到文联当主席。
  杨逍在电话里说:“你是靠文学起家的,最后归根于文学,也是命中注定。”
  段誉知道,一旦到了文联,工作用烟就别想再抽软“中华”了。医院年收入九千多万,院长挥霍起来肆无忌惮,而文联的经费少得可怜,一分钱得当两分钱用。段誉起初有些想不通,但慢慢的思想也就转变过来了,市委书记一旦决定了,你不去也得去。不过是个人享受上吃点亏,清贫一点也许是好事,正好重新拿起笔,再写点东西,争取迎来文学上的第二春。
  段誉这天傍晚让办公室主任陪着在饭店喝了点酒,刚刚进入状态,他的电话响了。办公室主任替他接了电话,告诉他:“是周芬打来的,段飞出车祸了。”
  段誉赶到医院时酒已醒了大半,看到儿子躺在病床上,眼睛扑闪扑闪望着他。儿子的右小腿上打着石膏。住院医师告诉他,只是被摩托车轧断了第一趾骨,休息一个月就会好的。
  段誉望一眼周芬,周芬眼望别处。段誉让别人都退出病房,他关了房门,走近周芬:“原谅我吧,我们复婚吧。”周芬摇摇头,绕开他,出了病房。
  “爸爸,其实妈妈还是念着你的,你再去给他说说好话。”段飞对他喊着。
  段誉摸摸儿子的脸,竟然忍不住滴下眼泪。他抬手擦擦眼睛,对段飞说:“好好休息,我去找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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