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尔本的天上有没有鸟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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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学毕业,余鸿影进了中国银行国际结算部,主要负责外币支票托收方面的工作。
  工作不算太累,只是有些单调沉闷。傍晚时分,手上的工作基本做完,这种时候,余鸿影会抬头看看玻璃窗外渐渐变暗的天色,或者,低头端详桌子的玻璃板下压着的一张支票复印件。她会问自己,是去更高更远的地方看看呢,还是就在这里,享受宁静和安逸?
  那张支票复印件是她上班第一天从原件上复印下来的,原件是彩色的,非常漂亮。
  那天余鸿影很兴奋。大学学了四年的国际金融课程,对外币支票知识有一定了解。可她从不知道外币支票可以做得这么好看。因为出票人许多是私人或民间组织,支票上的图案都是他们自选的,彰显着不同的个性。
  她好奇地把手上的外币支票挨个儿看了个遍,其中有一张,她特别喜欢。湛蓝天空为底色,中央有一只黑身白头的大鸟在飞翔。才看第一眼,就觉得视线豁然开朗,那图案似乎有无穷的引力,让人的心,也想腾跃进那一片明亮纯净的天空。
  支票的付款方是美国的一家爱鸟协会,收款人凌翔,用途一栏写着FOR BIRDS(为了鸟儿们)。
  二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将近一年。
  余鸿影已决定去国外读MBA,所以考了雅思,拿到了墨尔本心仪学校的OFFER,签证也很顺利,一切按部就班。她打算在单位做满一年后就提出辞职,反正不会耽误9月的开学,这样,也算善始善终。
  她心情很好。为出国的事一直忙碌,现在总算告一段落。于是她约了好友安蕙,周末到邻近的草塘小城去玩儿,那里山清水秀,有茂密的植被、新鲜的空气和半山上宁静的月牙湖。
  有时候就是这样,会在不曾预料的时间和地点,遇见一个命中注定要遇见的人。
  她和安蕙早早上了火车,等着出发。
  “看,帅哥。”当时安蕙用肩膀顶了顶她,小声说。
  余鸿影抬起头,看见对面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在往行李架上放背包,穿黑色的T恤和破旧的灰绿色帆布裤,一顶棒球帽下,是清朗的侧脸线条。
  “这么巧,你们谁的背包和我的一样?”他先打招呼。果然,和余鸿影的颜色一样,牌子也一样。只是他的背包比她的大了起码5个尺寸。
  大家自然交谈起来。
  他叫凌翔,从小爱鸟,还在生物系念书时,就参加了保护鸟类的志愿者活动,大学一毕业,就在林子里,湖泊边,跟踪鸟的踪迹,保护珍稀鸟类。靠给杂志定期发摄影图片以及接受国内外相关协会的资助,来维持所有活动。
   “那你收过一张美元支票吧,上面有一只黑身白头的大鸟在飞。”余鸿影兴奋地问。
  “那只大鸟叫白头雕。”凌翔笑着解释,顺势做了个大鹏展翅的姿势。早晨的阳光掠过车窗照在凌翔的脸上,他神色纯净,似乎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蓝天。
  在接下来两个小时的旅途中,凌翔跟她们讲了许多鸟类的知识,他描述的奇妙的鸟类世界,将余鸿影从车厢内嘈杂的人声与闷热的空气中彻底抽离。
  三火车到站后,他们一起坐中巴车上月牙湖。
  爱鸟协会的成员在草塘举行一个观鸟活动,凌翔是其中一位组织者,所以他在外地办完事后,就赶到月牙湖与他们会合。
  因为清晨和黄昏是鸟儿活动频繁的时段,所以他们得等到傍晚。余鸿影和安蕙决定留下,参加观鸟活动。
  凌翔和同伴挤出一顶小帐篷给她俩:“过了下午5点,路口就没车了。你们就得在这儿睡一晚上了,怕不怕?”她俩好奇地爬进帐篷,格格地笑作一堆:“我们怕什么,有山神和天上的精灵保护我们。”
  观鸟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凌翔胸前挂一只双筒镜,手提一台高倍望远镜,带着她们蹑手蹑脚地行进,窥视那些从天上落在树梢、草丛栖息的美丽精灵:容易看见的喜鹊,夜鹭,灵活好动的树茑,翩飞如蝶的戴胜,两只在一起呢喃的白眉翁……透过望远镜,观赏到一幅或静或动、异彩纷呈的鸟趣图,美不胜收,让人不能呼吸。那是一个余鸿影从未曾接触过的奇幻世界,置身其中,恍然忘了所有的喧嚣,只怀着一颗敬畏的心,聆听那些天籁之声。
  观鸟结束后,他们返回湖边的露营地。安蕙高兴得像一只小鸟,张着双臂“飞”到了前面,余鸿影和凌翔走在后面。
  “你看,多美!”余鸿影突然一声惊呼。在他们的左边,一轮红日烧着一样慢慢往山下落,头上的红霞正褪晕,蓝紫的夜色弥漫上来,将天空清晰地分成两半。
  “如果你爱这世界,你会发现万物都会向你倾诉。”凌翔站在她身后说。太阳的余晖将他俩的身影叠织在一起,那一刻,余鸿影很想让时间停止,在夜色袭来的同时,她忽然也感到被背后巨大的温暖猛然击中,猝不及防地。
  四晚饭后,安蕙乐颠颠地跑到别的帐篷去听鬼故事。余鸿影独自走出帐篷,像有一种莫名的声音在召唤她,她很想到湖边走走。
  月牙湖还是同样的静谧,白天环绕的群山已变成模糊的黑影,山尖上一片又瘦又薄的淡月,旁边是一颗同样浅淡的星。
  凌翔也在湖边,两人围着湖慢慢散步。
  凌翔说了些在野外遇到的趣事给她听,他们笑了又笑。忽然有一刻,他们都停了下来,面对面看着,一时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月色安静,群山在风中来回摇荡,星星已撒满了天空,在彼此沉默的对望中,他们看见了对方眼里有热烈闪烁的光芒。那光芒是如此的熟悉,似乎不曾陌生——在一百年或更久以前他们就这样互相看过。余鸿影不知所措,只有低下头。对她来说,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觉。
  余鸿影一直都认为自己会等事业稳定后,在恰当的时间、合适的范围里恋爱,结婚。虽然大学时她也曾不咸不淡地谈过两年恋爱,但一毕业就无疾而终。之后,便忙着工作,准备出国。
  没想到,就在她要出国离开时,却发现有一个期待已久的人,在远离城市的山林中突然降临,以纯洁清澈的方式。她的心在一点点下沉,有幸福,更多的是惶恐,她怕自己就这样一点点融化,直到无力可逃,再不能展翅高飞。
  她突然问他:“你相信爱情吗?”
  “相信!”
  “你的爱情会是什么样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抬头看着满天炫目的星光,一滴泪悄悄滑落。
  所有的一切都像在梦中。
  就算不去澳洲留学,她也无法想像凌翔会愿意西装笔挺地和她出入高级写字楼,正如她想,凌翔也无法想像她会永远愿意和他一起在草地间匍匐,在湿地里跋涉。
  “下个月,我要去墨尔本留学,签证已经拿到。”她扭头望着湖面,声音喑哑地说。
  凌翔也望着湖面,半晌才出声:“很好啊,能出国深造,对你来说,那里会有更广阔的天空。”
  “你说,墨尔本的天上有没有鸟飞?”她问。
  “傻瓜,无论多遥远的地方,天空都会有翅膀的影子。”
  “那我离开后,你会不会想起我?”
  凌翔没有回答,他低下身假装系鞋带,系好后就低着头快步走开,到帐篷前招呼大家该休息了。明天,他们还要去天海湿地。
  五一夜无眠。
  一大早从帐篷里走出,余鸿影一眼就看见凌翔坐在湖边。她不知,对着晨光熹微的湖水,他倾诉了什么,抑或,他倾听了什么。
  突然想逃离,她就拉着安蕙去告辞。凌翔决定先送她们下山。
  晨鸟已开始歌唱,晓雾在山间散开,他们都脚步匆匆,似乎急着告别。像告别一场不真实的梦,又像是怕太阳出来后,会把梦照醒。
  一路上,他俩都没说话。凌翔衔着树叶吹,模仿鸟鸣。安蕙在他旁边叽叽喳喳,也要学吹树叶。
  他们在路口等了一会儿,中巴车就来了。甚至,没来得及留下联络方式。她们上了车,他却不肯走。余鸿影趴在车窗边,一直扭头看他。
  清晨的阳光刚好从路边的树枝缝间筛下,圈圈点点地洒在路面,他就站在那一地的光影中,挥舞着长长的两臂与她作别,像一只大鸟。泪水再一次从余鸿影眼中涌出,朗朗晴日下,她无处躲闪,真的,她舍不得他。
  一个月后,离开单位的头一天下午,前台的同事转交给余鸿影一封信。
  信里是一束晒干了的紫色小花,她知道,这就是凌翔跟她说过的那种,一到夏季,会在湿地里漫山遍野地开放。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张小小的便条,上面写着,那晚你问我,离开后会不会想你,我想告诉你,无论多短暂的相爱,心里都会有记忆的痕迹。
  余鸿影不明白他们为何会那么快就相爱。不过感情的事,真的无关合理,也不需论证。也许很多年前,他们就曾经是一对鸟吧,在蓝天相识,在树梢偎依。这一次,他们在山间,湖边透明的空气中穿越世俗的硬壳彼此认出,但今世注定,谁也无法抵达对方的原点,他们只能在中途折转了方向,从某个切点,互相飞离。
  六6年以后。
  余鸿影在墨尔本完成了MBA的学业,应聘进了澳洲最大的投资公司,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之后又被总部派往上海做分公司的筹建工作。
  阳光会掠过天空在窗前落下明暗的痕迹,她的心偶尔也会一动,想起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山林间,是否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戴一顶棒球帽,有清朗的侧脸线条。
  她办公桌上,有一个相框,里面放的是一张明信片,图案是乔托画的《圣方济各向小鸟说教》。画面上小鸟儿从树上飞下来,一排排蹲着,像一群小孩在静静倾听,诗一般的宁静里酝酿着豁然间的顿悟。她想,这些年来,他们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梦想。
  明信片的背面,是余鸿影摘抄的一句泰戈尔的诗:“总有一天,我要在别的世界的晨光里对你唱道,我以前在地球的光里,在人类的爱里,已经见过你了。”
  这是她初到墨尔本时,写给凌翔的,一直没寄出去。没关系,她想,他一定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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