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日本爱知县陶瓷资料馆之邀，3月中下旬间，参加了在爱知县召开的以“中国古代建筑·人·动物”为主题的学术研讨会。期间，详细观摩了为该会召开而举办的“中国陶质建筑·人·动物”等的展览，颇有感触。《庄子·天地》中有“视乎冥冥!听乎无声。冥冥之中，独见晓焉；无声之中，独闻和焉。故深之又深而能物焉，神之又神而能精焉”。展览办得较有特点，思路不错。展出的大多为私人藏品，以前并不曾为公众知晓。看完展览首先想到的是这些中国文物如何远涉重洋而至日本，颇有伤感之情生出。好在这些东西保存完好，受人爱护，倒也有了几分安慰。展览中最让我欣赏的是一座座汉代的陶楼，虽然只是墓葬出土的明器，实在也是汉代盛世的历史载体。那种无声的深邃与博大，在娓娓述说着汉代的恢宏与强盛。
　　汉代的陶楼并非稀有之物，有关陶瓷的图集中都有收录，图集中的方寸信息，很难反映一件立体陶楼的全面。真正被它震撼和对它的欣赏，则来自这次近距离的观摩。这里展出的陶楼主要为东京茂木计一郎的收藏。茂木先生是一个建筑家，最初出于对建筑的喜爱，收藏了这批建筑模型，由此一发不可收拾，爱上收藏。这让我想到老子讲的圣人“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也为而弗志也，成功而弗居也”的话。在学术会当晚的招待宴会上，从茂木的口中我知道这些收藏主要在上世纪的80年代初，传来自河南地区。
　　
　　在谈到爱知县所见陶楼前，我必须首先介绍此次日本之行所见到的陶楼之王、正在日本九州国立博物馆展出的中国文物——河北阜城县桑庄汉墓出土的绿釉陶望楼(图1)。楼高216厘米，底径82．8厘米，是目前发现的陶楼中最高大的。高大的楼阁加上展览配置的底座，使得每个观者都要仰视。在这里，我想每个中国人都可以感受到中华文化的博大与精深，都可以找到国人的自信。该楼不仅高大，而且结构复杂，细部描述非常到位。塔分五层，最上层的为塔顶，小于其他四层，每层的墙壁都挂着盾牌和弩机，显然告知我们，这是为了防卫而设的嘹望楼。支撑楼顶的复杂构件斗拱和叶形的瓦饰，充分显示了这个时代建筑物的特点。
　　爱知县展出的陶楼依功能分类有望楼、仓楼和住宅楼三类，望楼又分为池中的望楼和张望台。
　　
　　一、望楼
　　
　　1．绿釉陶楼(图2)，东汉，高86．5厘米，私人藏。由圆形的积水池和楼阁组成。池中有鸭、蛙、鳖、鱼。楼阁共有三层，二层和三层有栏杆和屋顶。二层栏杆的下面，有一斗二升斗拱支撑。三层栏杆下面四角由二层屋顶上似熊的动物支撑。熊是强壮勇敢的象征，还有驱鬼辟邪的功能，在汉代还常被用于青铜器的器足。二层和三层的栏杆内四角，各有张弩控弦的武士，在三层的栏杆上甚至有蹲坐的猿猴。屋顶正中有立鸟。
　　2．绿釉陶楼(图3)，东汉，高91厘米，私人藏。是建在池中的阁楼。圆池中有羊、鸭、蛙，池缘有骑马人物、力士、官员。楼阁三层，一层和二层有三斗组的斗拱支撑。二层和三层有屋顶和栏杆。三层栏杆上，四角有人。屋顶中央有展翅欲飞的大鸟，作为“瑞鸟”、“神鸟”，在汉代楼阁的屋顶常常可以看到。
　　3．釉陶楼(图4)，东汉，高53．4厘米，私人藏。是建在池子边缘或池中的三层建筑的楼阁。最上层没有屋顶，为一露天台。在二、三层内栏杆四角各有张弩控弦的武士，台上其他人则全部为乐人。池中有蛙、鱼，池缘有鸭。这样的楼台，具有军事和宴乐的双重功用。
　　4．釉陶楼(图5)，东汉，高94厘米，私人藏。是具有两层屋顶的三层建筑。二、三层栏杆的四角有持弩张弦的守望武士，弩弓不施绿釉，露出陶质砖红色的弓体，从视角上更突出了该楼阁的军事功用。池中有鱼和鳖，池缘有鸭、雁。
　　
　　5．绿釉陶楼(图6)，东汉，高41．5厘米，私人藏。由圆形的池塘和望楼组成。池中有鸭。望楼上下两层，下层偏上的四面壁上开窗。上层栏杆旁有两个持弩张弓武士。上层壁面有半开的窗户。楼顶的坡度较缓，这是汉代建筑屋顶的一大特征。
　　6．绿釉陶楼(图了)，此器泛铅现象严重，绿釉表面白化。东汉，高108．5厘米，私人藏。有围墙并附带有中庭的四层楼阁。和前面池中的望楼不同，这是建在地面的，所以第一层可以使用。围墙上有大的空口，上面盖顶，显然是楼院的大门。各层屋顶的前面由两组似斗拱的物件和四角倾斜45°的支柱支撑。每层中央有大的空门。各层屋顶四端附有叶形的装饰。楼顶鸱吻也使用了叶形装饰。背面没有门窗。
　　7．绿釉陶楼(图8)。表面因氧化泛铅而白化严重。东汉，高108．5厘米，私人藏。由带围墙和中庭的三层楼阁组成，围墙正面有两个门洞，上面附带着歇山式屋顶。其他三面墙为人字形顶。二、三层有栏杆。二层栏杆上有力士和吹奏人，三层栏杆上有两人拱手前视，足旁挂着弩弓。二层栏汗下四角在三角形支撑物上又有三斗组成的斗拱，二层和三层下的三角形支撑物上则改斗拱为熊，屋顶的四角有柿蒂形片饰。
　　
　　8．加彩陶楼(图9)，东汉，高87厘米，爱知县陶瓷资料馆藏。四层组成。修补较多。最下层有小的庭院。围墙正面有左右门洞，墙上为人字形顶。阁楼一层中央有门洞，四层中央为方形空窗，二、三层为不对称的长方形空窗。一、二层屋脊和阁楼顶端有鸟饰。
　　
　　
　　二、仓楼
　　
　　1．加彩陶楼(图10)，东汉，高125厘米，天理大学附属天理参考馆 藏。该楼双阙顶和主楼的一层臼无存。高于一层的部分可能是谷物仓库。官员模样的人在三
　　层窗口俯视门前搬运谷物的人员。最上层的小楼阁是为瞭望更远的目标而设建。楼身用朱、白、青、黑彩绘。类似的仓楼1972年河南焦作曾有出土。
　　2．釉陶楼(图11)，东汉，宽49厘米，私人藏。最上层小阁楼欠缺，有围墙，正面门洞口站立一人。大门顶有小的阁楼。围墙和院墙顶皆作人字形。一层面阔三间，右侧的一间门洞半敞。一层上部右侧有斜格子窗户突出，左侧有并列的四个蹲踞力士。
　　
　　三、住宅楼
　　
　　
　　灰陶楼(图12)，东汉，宽31厘米，私人藏。平面方形，是一座中等规模的住宅楼。房屋在方形宅基的两边呈曲尺形相联，人字形屋顶。院墙又和房屋相接。墙壁一侧有门洞。墙体有平均间隔的竖向开光。楼梯自一层延伸至二层，厕所挖有整整齐齐的坑，在下面喂猪。二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孩子，里面有三个干活的人。一层主要为饲养家畜和干农活的场所。
　　陶楼是中国境内东汉墓葬中常有出土的一种明器，展示出了东汉豪族的强大权力和军事实力。从目前的考古发现看望楼主要出土在黄河流域，其他地区少见或不见，它是汉族豪强地主强大势力的体现。而作为住宅楼和贮存粮食的仓楼，在我国广大地域都有出土。“视乎冥冥，听乎无声”。虽然我们听不到东汉人建造和使用这些楼阁的声音，但我们从这些陶楼明器中可以感悟到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