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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凌晨五点即起。
之所以五点即起,是因为要给脑梗失智的母亲洗澡换衣,还要做早餐。
担心影响楼下的邻居休息,轻手轻脚走到母亲床前,唤她起床,扶她到床沿站稳后,再带她到卫生间慢慢清洗。这中间,我总爱和老人家唠叨家常,唤起她不多的记忆。
天凉时,总特意给她围上丝巾,丝巾的颜色是胭脂红,看上去喜气。一年四季,母亲脸上抹的是喜欢的百雀羚霜,身上喷的是最爱的花露水。一辈子洁净的母亲,即使脑痴呆后,依旧还是喜欢干净整洁。
穿好衣服,牵着母亲到餐桌前坐好。先冲一杯蜂蜜水,等她喝完后,再冲一杯红糖水。自脑梗后,母亲不喜咸的,喜甜食。然后,端上用微波炉热好的小米粥、小笼包,母亲边吃,我边洗漱,等其吃完,我正好拎包下楼。
每天晚上十二点,我一定要到母亲床前查看。
冬天呢,重新给暖身的红豆包加热,三个红豆包,一个放在脚边,一个放在背部,一个抱在胸前,安置妥当后,掖好被角才安心地离开;夏天主要是查看是否流汗,流汗了必须换衣,不然容易感冒。
每天,因母亲大小便失禁,要洗多次衣服或者被套垫单;又因母亲吞咽困难,要做4次以上的流食,或是南瓜粥,或是红薯稀饭,或是鸡蛋羹,或是米酒汤圆;还因母亲不能控制情绪,要不停地安抚或者劝慰。
这样的日子,一天,一月,一年又一年,已经重复了八年,还在继续。
常年侍奉母亲,虽然疲惫至极,但是任劳任怨。因为,我们的家风就是:孝顺是动词,善待老人,自会福泽子孙。
家风的传承,来自言传身教,我的父母亦是这样做的。
犹记祖母在世时,那时经济窘迫,吃饱穿暖就是最大的愿望,母亲总是把干净厚实的垫单被套给祖母换上,把好生火的干柴留给祖母做饭用。忙完了一天后,一定要挑水灌满水缸,免得祖母下堰塘洗菜出现意外。农村杂事多,挑水的时间往往是夜晚,如果没有月光,我就用手电筒给母亲照明,我在前面走,母亲在后面跟着,挑水的扁担吱呀吱呀地响,仿佛那一前一后的水桶,衔接着春秋岁月。
父亲在油厂工作。厂里偶尔改善生活,每人分一钵蒸肉,父亲总是如获珍宝地从十里外的厂里端回来给祖母品尝;偶尔遇到乡亲去赶集,父亲总请人捎回两个烧饼,那是祖母的最爱……其实,蒸肉也罢,烧饼也罢,祖母都是悄悄地和我们孙辈分吃。
那时,父母在能力范围内,全心全意地侍奉祖母。
未等我成年,父亲因病猝然离世。后来,病重的母亲就一直跟着我生活。
从女儿懂事起,我就有意识地讲母亲年轻时勤扒苦挣的故事。
我告诉女儿:“曾有一小偷潜入家中,欲等家人睡了好偷点值钱的物品。沒想到,姥姥竟然做了一夜的事,直至天明。那小偷实在是熬不来,愤愤离开。哎,居然还有整夜不睡觉的人。姥姥利用晚上休息时间,把四亩左右的低洼之地,用手推车运土,填高整平成良田。姥姥擅长打理家园,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竟无一根杂草,即使是篱笆,姥姥也会栽上各种豆苗,豆秧上开满黄灿灿紫莹莹的花,结上嫩嫩的荚,挂满沉甸甸的果……”
这样勤勉的老人,我们怎能不孝顺?耳濡目染中,女儿和我们一样,自然而然地孝顺长辈。
女儿常唠叨:有姥姥陪,能陪姥姥,是福气。
只要在家,她就抢着给姥姥喂饭,洗澡,换尿不湿,剪头发,修剪指甲;稍有闲暇,她就坐在姥姥身边,陪姥姥看《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之类动画片,逗姥姥说话;晴好的日子,会用轮椅推着姥姥去公园晒太阳,看红的花绿的树,姥姥的脸上会露出少有的笑容;领到奖学金后,首先给姥姥买最爱吃的芝麻糊、必须用的纸尿裤,还有好看的衣服;今春,在家考研复习期间,祖孙俩坐在一起,她握着姥姥的手,口里大声朗读……
孝顺,不是形容词,不在口头,不在网络,不是云孝顺。
孝顺是动词,在举手投足间。
编辑 东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