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到她,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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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谁/
  张桃
  25岁 重庆人,天地圣苑殡仪服务中心殡葬化妆师。
  
  看不见的人和看得见的城
  Q=《成都女报》 A=张桃
  Q:你住得离市区比较远,对于你居住、工作的这座城市,你是否了解它?
  A:我们工作的环境,比起其他行业来说,还是压抑了些。每个月我有六天假期,假期里我会进市区,见见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对这个城市的了解,多半来自送来的死者身上系着的标识牌,比如他在哪里出的事。
  Q:你对行业和生活圈子外的人有交流的欲望吗?
  A:没有,倒不是因为担心别人排斥、忌讳,主要是大家可能关注的东西不一样,找不到共同话题。我也不担心生活圈子过窄。
  Q:每一个死者都是一个故事,如果让你选,你最想跟人说哪一个?
  A:遇到的故事太多,如果非要说,有个一百多岁的老人,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于车祸。出车祸的人中许多是老人,大家应该多关注老人的生活。
  
  必须出现又不想被看见的人
  张桃很年轻,不戴防护用具的时候才能看出她是圆脸。20分钟前她在停尸房里替死者穿衣服,死者家属站在一边。一般来说,除非是家属强烈要求,她都是独自工作。戴着口罩的张桃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她认为和家属交谈显得对死者不礼貌。
  去采访的当天凌晨一点,公安机关送来一具重度腐烂的尸体,“太臭了,今天中午味道都还没散。” 以死老鼠的味道举例,她说人腐烂的味道比死老鼠臭得多。没怕过臭味,也没怕过尸体,“也从未遭遇过灵异事件”。
  不同程度损坏、残缺、腐烂的尸体,是张桃的主要“客户”。于这些死者而言,她是必须出现的那个人。她站在不锈钢铸成的停尸台旁,清洗、修补他们的肢体,给他们穿好衣服,再给他们化妆。张桃工作的地方,被送到这里来的“客户”多半不是自然死亡的。每隔一天,交管部门送来交通事故造成的亡者,公安机关送来自杀、猝死和因意外事故而死的亡者,也有冻死的流浪汉、刚刚出生的婴儿。
  对这些死者和他们的家属来说,见着张桃,不是件好事,她自己也这么认为。无法接受亲友已死亡的家属情绪崩溃,抱住尸体不让她碰的人常有。将悲伤转换成怒气朝张桃发泄的人也常有。只有少数家属会在张桃工作时帮忙搭手,比如给死者穿衣,按成都的风俗“男三女四”,即男性死者穿三套衣服,女性穿四套。最多的一次,给一个死者穿十几套衣服,张桃和其他两个工作人员加两位家属才穿好。
  对着停尸台旁全身被一次性防护用具包裹得只露出眼睛的女人,家属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只希望这件事赶紧结束。也有人为表谢意塞红包给张桃,第一次,她说谢谢,然后拒绝。第二次再塞,她撕下红包的一角,依然拒绝。如果家属依然不死心,她会说:“如果你们非要表示感谢,那就写封感谢信吧。”她从未收过红包,她说,这是职业道德。
  
  谁都会有这一步
  张桃的父母在她对“殡葬专业”一见钟情后,没有表示过反对。老家的邻居碰见她,只说:“胆子真大。”朋友圈很小,工作地点在成都北郊,很少去市区,也没什么机会认识新朋友。每天的生活,都在就职单位100亩大小的园区内,从宿舍到停尸房,从停尸房到宿舍。
  曾有偶然碰到的人知道她的职业之后问她:“听说在那里面上班的人不会笑?”张桃当时就笑了。
  高速公路上遭遇严重车祸的死者,被碾成不成人形的肉酱,到了张桃和她同事的手上,先被拼出一个大概的人形,再一点一点寻找遗留的皮肤,一针一针地将皮肤缝到一起,8个小时后,死者总算有了个面目。独居的老婆婆,送来时半张脸都被老鼠啃掉了,张桃借鉴她生前的照片,给她再造出半张脸。跳楼自杀的死者,头颅破裂或肋骨折断,她给他们重新做固定。意外死亡的死者无论是十几个同时送来,还是三五个,法医做完一个尸检,张桃接手一个给他们做入殓的准备。做这些事,她觉得自己对得起这份工作,也够尊重死者。
  让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法医和医生受人尊敬,像她这样的殡葬化妆师却被人看不起。做了这行,早上七点起床后便一整天接触尸体,在这些不认识且不幸的人们人生中最后的阶段送他们一程。每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到了张桃手里,无非是阴冷停尸房里一具尸体,甚至只是分离的血、肉、骨头。这让张桃年纪轻轻想得很开。“看不起也好,看得起也罢,谁都有这一天,但还是别到我手上,到我手上的,都不是善终。”
  目前,张桃谈了个男朋友,她的工作是什么,对方完全了解。
  
  他眼中的她
  陈小平
  天地圣苑殡仪服务中心执行总经理
  “这么年轻的女娃娃,做这行不容易。她做得很好,非常踏实,业务也熟练。如果你把殡葬行业仅仅看作是一个行业,那张桃的工作就是一份普通工作,她就是老板最喜欢的那种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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