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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7月11日,缪晓凡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香港的关系疏通好了,出售南非工厂的2500万元已经转到香港贸易公司账上,但是仍然需要50万元给香港银监会疏通关系
20多岁的杨甜甜是一名网络女主播,长相清纯,声音甜美,在竞争激烈的直播平台上拥有十几万粉丝。2017年5月初的一个晚上,杨甜甜的直播间里出现了名为“黑曼巴”的人,他主动跟杨甜甜打招呼,并为杨甜甜刷礼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黑曼巴”在杨甜甜直播房间刷了价值十幾万人民币的礼物,并升级为杨甜甜直播房间的VIP粉丝。为此,这个“土豪”成功吸引了杨甜甜的关注。2017年5月24日晚上,两个人互加了微信。“黑曼巴”介绍自己名为缪晓凡,是一名海归,身家上亿,身高1.84米,愿意和杨甜甜交朋友。惊喜之余,杨甜甜欣然答应。然而,令杨甜甜没想到的是,“黑曼巴”花费重金刷礼物,只是他实施诈骗计划的第一步。
“我在南非有一家冰激凌厂”
在杨甜甜和“黑曼巴”的聊天中,杨甜甜表现得很主动。因为在这个大型直播平台上,按照杨甜甜的粉丝量和打赏数额,她只能算一个“业务平平”的主播。像缪晓凡那样一个月给她刷十几万元的粉丝少之又少,尤其听说对方身价不菲并且对自己情有独钟时,杨甜甜感到受宠若惊。
成为微信好友后,缪晓凡每天对杨甜甜嘘寒问暖,对于一个独自在北京打拼的外地女孩儿来说,这无疑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缪晓凡不仅会每天定时定点叮嘱她保重身体,按时吃饭,还会分享自己的日常、行程和家里的情况,甚至还会经常问候杨甜甜的弟弟,俨然一位热恋中男朋友的做派。因为这些甜蜜的话语,杨甜甜对缪晓凡好感倍增,她认为自己遇到了个好男人。
就这样,在一个月的微信聊天中,缪晓凡还是不断给杨甜甜刷礼物,言语上也无微不至的关心,杨甜甜对这个出手阔绰的粉丝开始敞开心扉, 两个人的关系逐渐升级。在聊天中,缪晓凡告诉杨甜甜,自己之前在南非投资冰激凌厂,因为杨甜甜的原因,现在想回国发展,把南非工厂设备都卖掉。缪晓凡描述得一板一眼,杨甜甜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缪晓凡吹嘘自己一家都是生意人,家庭资产雄厚,想要跟杨甜甜交往,直至结婚。
2017年6月初,缪晓凡告诉杨甜甜,自己马上要动身去南非把工厂卖掉,卖价已经谈拢,是人民币2500万元。6月底,缪晓凡约杨甜甜在北京酒仙桥的某酒店见了面。杨甜甜一看,缪晓凡果然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身高1.84米,衣着不凡,于是更加信任对方了。缪晓凡说自己刚从南非回来,南非那边气候很好,工厂已经卖了,他还给杨甜甜看自己在南非的照片。但是,缪晓凡提出,这笔资金需要通过香港的贸易公司,再通过香港的银监会制成本票,才能收到。本票需要疏通香港银监会关系,给办理人员支付好处费,这样才能兑换现金。
“钱款会加倍还给你”
2017年6月20日,缪晓凡离开北京,自称去香港办理本票事宜;6月23日,他打电话告诉杨甜甜,自己人在香港,办理本票遇到了困难,香港那边银行的高层需要金钱疏通一下。为了让杨甜甜相信自己,缪晓凡发送了在香港的定位以及照片,他接着表示:办理本票目前需要10万元,自己只有7万元,问杨甜甜能否借3万元给他使用一个晚上。杨甜甜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大粉丝,给自己刷了十几万元,另外双方关系正在向男女朋友发展,从这些角度上看,答应对方不存在问题。于是,杨甜甜通过支付宝转账的方式,分两次将1万元和2万元打进了缪晓凡的支付宝账户里。根据缪晓凡当天的消费记录,后经办案机关查实,当时缪晓凡人在上海,根本未去香港。
7月初,缪晓凡到北京与杨甜甜见面,两人同住一家酒店。面对杨甜甜,缪晓凡出手大方,言语和行为无不透露着有钱人的优越感。但是,正当双方相处愉快之时,缪晓凡却长叹了一口气,他满脸认真地告诉杨甜甜:办理本票遇到了困难,香港那边的关系尚未打通。自己虽然很有钱,但是钱款却无法提现出来,自己很难受。
此时的杨甜甜,完全陷入了缪晓凡编织的上亿身家富二代的谎言中,同时为他的遭遇感到揪心。在缪晓凡的花言巧语攻势下,两个人在相识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确立了恋爱关系。
7月2日,缪晓凡告诉杨甜甜,自己需要4万元贿赂香港证监会的工作人员,办理本票手续,把自己的钱提出来,要求杨甜甜先给他垫付。于是,杨甜甜再继续向他转账4万元。
7月4日,缪晓凡称去浙江省义乌市办理承兑汇票的事情。7月7日,缪晓凡说自己有一张承兑汇票800万元,需要兑换手续费2万元,让杨甜甜借钱给他用一下,杨甜甜身上只有1.2万元,她将1.2万元用支付宝全部转给了对方。杨甜甜为对方不断的借钱感到疑惑,但每次一询问,缪晓凡总是以“你不信任我、看不上我了”“我是想要跟你结婚,才找你借钱的”等话语为借口搪塞过去。
7月9日,缪晓凡称自己在南非的另外一个账户里有1300万美金,需要把资金转到国内,但是要先给套取美金账户的手续费,需要杨甜甜再借他2万元。此时,杨甜甜已经积蓄全无了。缪晓凡说,等钱款全部提现,自己将把钱加倍偿还给她。毕竟,未来两个人还会结婚。在缪晓凡的数次哄骗下,杨甜甜通过网贷给他转了2万元。
以各种理由“借”了80万元
为了借钱给缪晓凡,杨甜甜开始在各种手机借款APP上借钱,这种借款方式的利息也高得吓人。2017年7月11日,缪晓凡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香港的关系疏通好了,出售南非工厂的2500万元已经转到香港贸易公司账上,但是仍然需要50万元给香港银监会疏通关系,自己的表姐给了他一部分,还需要4万元。杨甜甜为这个香港传来的“好消息”感到激动,此时的杨甜甜觉得,自己投入的所有金钱和感情都快要收到回报了。于是,杨甜甜又“责无旁贷”地给缪晓凡转账4.5万元。 整个7月份,缪晓凡都自称在香港办理本票事宜,两个人保持电话联系。7月份短短一个月,缪晓凡多次向杨甜甜要钱,理由仍然是办理本票疏通关系使用,此时,杨甜甜已经陆续给缪晓凡转账大约70多万元。后来,经承办此案的北京市东城区检察院查明:2017年一整年,缪晓凡的出国出境记录仅为2017年8月11日至16日前往泰国,他从未前往香港办事,他对杨甜甜所说内容均为虚假。
通常,一个直播平台上的同类型主播之间有私下的联系。有一天,杨甜甜在同别的主播聊天时,无意中询问另外两个主播,缪晓凡有没有找她们借过钱。一个叫“长腿妹妹很酷”的女主播回复,自己借过缪晓凡十几万元。直到这时候,杨甜甜都对缪晓凡的话深信不疑,她确定自己的男朋友遇到了大麻烦,才会到处借钱。
7月底,缪晓凡仍然不断地在向杨甜甜要钱,此时,杨甜甜确实借不出钱给对方了。于是,缪晓凡说他在上海有两套住房,抵押其中一套,用来支付本票的费用,8月3日,缪晓凡告诉杨甜甜房子和一辆奔驰车抵押了745万元。但是这笔钱在他的银行卡内,被北京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给冻结了,无法转出。
这回,缪晓凡给杨甜甜发送了自己制作的公安局冻结账号的图片及公安局的咨询电话。然而,杨甜甜拨打电话时,却始终无人接听。缪晓凡说一直拨打,会有人听的。8月9日,缪晓凡说解冻公安局冻结的银行卡需要解冻手续费5.2万元,只要杨甜甜给他转款解冻,他们马上就有钱可用了,闻言,杨甜甜当天给缪晓凡的银行卡内转款4万元。8月11日,缪晓凡又以同样的理由,说自己需要68450元,杨甜甜又给他转账了4.3万元。
从2017年6月中旬到9月,在2个多月时间,缪晓凡以各种理由向杨甜甜“借”了80万元,此后,仍然不间断地以各种借口向她要钱。“花了这么多手续费,为什么他的资金还没有到手?”此时,杨甜甜才感觉自己可能被骗了。
杨甜甜告诉检方:“我之所以连续不断给缪晓凡转钱,是因为对方说需要钱去办事,第一件事情是承兑汇票手续费,第二件事是办理本票,第三件事是北京刑侦总队冻结其银行卡,需要缴纳保证金。当时我们是在交朋友期间,对方经常向我承诺,等事情办成之后会把钱加倍偿还给我。如果事先知道其用我的钱偿还个人债务或者进行其他消费我是不会给他转款的。” 2017年9月28号,杨甜甜到北京市公安局东城区分局报案。
一套招数骗数名女孩子
2017年10月3日,缪晓凡落网后一连串骗局才被揭开。缪晓凡说自己在南非开办了一家冰激凌工厂,实际上,这家工厂与缪晓凡在法律上并无关系。缪晓凡的父亲曾经是这家厂的股东之一,已经离世。冰激凌厂卖了16万美金,缪晓凡回国后就花光了这笔钱。缪晓凡骗杨甜甜说冰激凌厂卖了2500万元纯粹是吹牛,给杨甜甜造成自己有钱的假象。缪晓凡曾经在上海有一辆奔驰、一套房子,奔驰车早就已经卖出,钱款用于还账,房子也没有抵押,都是骗杨甜甜的。通过香港银监会办理本票的事也不是真的,缪晓凡只是让杨甜甜觉得自己有钱,借的钱能够还上,实际上,缪晓凡没有偿还能力。杨甜甜打给他的钱,其中60多万元偿还了缪晓凡自己的赌债以及部分借款,还有一部分钱被他挥霍掉了。
杨甜甜如梦初醒,原来缪晓凡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欺骗他。经东城区检察院办案组查明,缪晓凡在案发期间,同时打赏了20多个女主播,按照打赏金额从大到小排列,杨甜甜仅排在15名左右,而这些打赏费用,都是廖晓凡从不同女主播处“借”来的。在2017年5月23号与杨甜甜加上微信热聊,直到6月份确定恋爱关系后,缪晓凡也和数名女子同时处于男女朋友的恋爱中,并且复制了对待杨甜甜的诈骗套路,都通过确定男女朋友关系来获取对方信任,哄骗对方要与之结婚。随后,用疏通相关人员、缴纳手续费、解冻银行卡等理由向他人借钱。
也有一个例外,对于打赏第一名的女主播“长腿妹妹很酷”,缪晓凡却很大方。在2017年9月28日案发的前几天,缪晓凡在和对方的聊天中,还提出给对方提供整容费用,以及处理家务事的费用。
本案另一报案人黄云珑是2014年12月份参加英语培训班时认识了缪晓凡。缪晓凡自称成功人士,福建厦门人,在上海居住,在上海有一套房、两个门店,目前单身,愿意和黄云珑以结婚为目的进行交往。见缪晓凡言语“诚恳”,并且人长得也帅,而且有一定的经济条件,黄云珑相信了对方,2015年4月5日两人确立恋爱关系。
2015年9月21日,缪晓凡说要去非洲进原材料需要付一笔1万元海运费,黄云珑取了现金给他。后来缪晓凡以付运费、急用钱等理由让黄云珑给他微信转过几笔账。2017年6月15日,黄云珑让自己母亲帮缪晓凡买了去非洲的机票后,还让母亲借给缪晓凡不少路费。2017年6月18日,缪晓凡说卖机器、卖原料收到283万美金,想把钱转到香港亲戚的公司,于2017年6月26日又向黄云珑母亲借了一笔钱。一直到2017年9月14日,缪晓凡都说钱在非洲某银行,等他拿到后加倍偿还给黄云珑母女,而黄云珑母女对于廖晓凡的话没有丝毫的怀疑。
2017年9月15日,一位叫付某琪的女子给黄云珑打来电话,说缪晓凡欠她20多万元不还,并且缪晓凡骗过很多女孩子。直到此时,黄云珑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当“新娘子”的美梦才彻底醒过来,为此她对廖晓凡这个负心人憎恨不已。
辩称双方属于借贷关系
在公安机关将该案移送审查后,北京市东城区检察院受理了该案,并由该院检察官王雷雷主导的办案组进行侦办。经过调查,2017年5月初,犯罪嫌疑人缪晓凡与被害人杨甜甜在网络平台相识,后以男女朋友关系与杨甜甜交往,与此同时,缪晓凡与黄云珑等多名女性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6月至8月间,缪晓凡以编造自己将南非冰激凌厂出售,资金通过本票的形式转入国内,需要疏通相关人员、缴纳手续费、解冻银行卡等为由,先后让杨甜甜用支付宝、银行卡等方式向其多次转账,骗取杨甜甜人民币共计80万余元。通过充分翔实的调查,东城区检察院以诈骗罪对缪晓凡提起了公诉。
对于检方的指控,缪晓凡承认诈骗的事实,后又翻供,辩称自己和杨甜甜系借贷关系。“我们查明,缪晓凡变卖南非工厂,前往香港疏通关系,解冻银行卡需要手续费,办理本票业务、承兑汇票手续费等事实都是虚构的,为的是骗取被害人的信任。”东城区检察院检察官助理杜兴府告诉《方圆》记者。
“首先,缪晓凡明明已经花去变卖南非工厂的16万美金,卻仍然用此欺骗被害人,骗取被害人的信任,继而编造自己将卖厂资金以本票形式带入国内,谎称自己多次前往香港疏通关系,根据其银行卡消费记录及出境记录,其案发期间均在北京及上海。其次,缪晓凡向杨甜甜称自己银行卡被冻结,需要解冻银行卡,而据查明,其案发时银行卡已经解冻,其虚构了一系列理由骗取被害人杨甜甜。再次,被害人信以为真,主动转账。缪晓凡首先用确认男女朋友关系的方式取得杨甜甜信任,但从在案证据上看,缪晓凡同时在和黄云珑等多名女性以男女朋友关系交往,被害人基于二人的身份关系,认为缪系其男朋友,因此,多次在缪提出借钱理由时,积极想办法筹措资金,及时向缪账户转账。”杜兴府说,在检方揭穿缪晓凡撒下的一个个谎言时,其仍坚持表示,自己是想通过贷款还杨甜甜的钱,而且自己有还钱的意愿,但还未到还款期限,所以自己还没有归还,自己不是诈骗。
该案经过王蕾蕾办案组在审查起诉期间的自行侦查,以及两次退回公安机关补充侦查,根据杨甜甜和缪晓凡的聊天记录以及相关证据,判断案发时虽然两人属于男女朋友关系,但缪晓凡的诈骗行为确定属实。两人银行转账记录及支付宝交易记录显示杨甜甜共向缪晓凡转账88万余元。其中部分数额8万余元系二人日常吃饭及玩百家乐项目的消费,以及杨甜甜未提出异议的转账,与诈骗事由无关,这些钱款最终没有认定在诈骗数额里。
经王蕾蕾办案组查明,2017年6月至2017年8月,杨甜甜账户给缪晓凡账户打款转账91万元人民币,最终认定诈骗金额80.03万元。
2018年6月25日,北京市东城区法院经审理后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缪晓凡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1万元,剥夺政治权利2年。责令被告人缪晓凡退赔诈骗所得人民币73.99万元,发还给被害人杨甜甜。(文中涉案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