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芜的校园里撒点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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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多月的暑假,让校园大变模样。
  一切归功北方的雨季。那时的校园都比较原始,没有水泥球场和塑胶跑道。一场大雨过后,裸露的地面上,那些随风飘来的种子就开始生根发芽了。由于无人踩踏,各种各样的野草很快就代替了那放了假的孩子。
  拔!老师一声令下,开学第一天,就变成了劳动课。
  
  蚂蚱
  
  野草太深、太密,里面会有各种昆虫,有时还会有想象不到的动物出没。为了不至于惊吓到学生,在集体拔草之前,有经验的老师会先派几名身强胆大的学生进去一遍。
  班里几名承担这一光荣任务的男生,特意穿来了那种高筒的雨鞋,手拿笤帚棍棒等“武器”,像探险队员一样出发了。随着“探险”的深入,草丛里时而蹿出一些老鼠、青蛙。有时,会出现刺猬甚至小菜蛇的身影。
  在“探险队员”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同学们也像跟在坦克车后面的步兵一样,纷纷向草场迈出了脚步。留给他们最多的战利品,是草丛里到处惊飞起来的蚂蚱。
  


  “嗡——”随着快速掠过的扑翅声,抬头看,几只褐色有黑色斑点的大蚂蚱高高跃起,展翅突围。这是北方闹蝗灾时最常见的一种蝗虫,成群飞过时,天空像腾起一阵沙尘暴。
  “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碰到如此害虫,同学们当然要奋勇扑上。
  学生们形成的包围圈太大了,大蚂蚱使出浑身解数,最终还是束手就擒。
  近看,大蚂蚱体形有点方方正正,尤其头部,与老解放汽车前脸那个大鼻子还真有几分相像,后脖子上围了一圈硬甲,像老解放的机器舱护板。会玩的孩子就揪一根狗尾巴草标,将草棍从硬甲的空隙里穿过,大蚂蚱就乖乖地被穿在草标上了。这种蚂蚱也有绿色的,常常一起活动。蚂蚱会咬人,用手捕抓时要留点意:如果正巧落在白衬衣上,千万不要用手去按,因为在它被捕时,嘴里会吐出一种像糖浆一样的汁液,染在衣服上很难洗掉。
  “嗒嗒嗒嗒——”一连串像敲小快板一样的声音掠过。这是蚂蚱的另一个品种——“扁担钩”。“扁担钩”应该是蝗虫里极其特别的一个品种了,它有一个奇特的头部,前额部分非常夸张地被变尖、拉长,以至于眼睛都被拉抻变形,长成长长的条状。这样一个尖尖的脑袋,再配上尖额上两只张开的触须,活像扁担的前端,因而得名。“扁担钩”也有绿色和褐色两种。
  “扁担扁担钩,你挑水来我熬粥!”草地上,有人念念有词。扁担钩的玩法是捏住它超过身长的两只后足,念起“扁担钩”的顺口溜,它就会和着节拍像荡秋千一样前后荡起身体来。
  容易受到惊吓,并在逃跑中将自己暴露无遗——这一点,同为食草者的蚂蚱与兔子竟也极其相似。总之,野草丛过一遍之后,这些“蹦不了几天”的秋后蚂蚱便已纷纷跳出悉数落网,圆满结束了它们“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的快乐生活。
  
  逗虫儿
  
  暑热尚未退尽,不少同学还是短裤背心的一身短打,尝尽蚊虫叮咬和草叶划刺的苦头。
  “啊!它咬人,这是什么?”一男生被一只落在胳膊上的漂亮的甲壳虫狠狠咬了一口。
  “别动!这是花大姐。”
  花大姐鲜亮的红色外壳上,长着七只黑色斑点,配上黄豆粒大的袖珍体形,玲珑可爱。只是由于它长着吃害虫用的两只大颚,落在人皮肤上,有时也会下意识地来它一口。正确的玩法,是把它移到表面比较坚硬的掌面上爬,这样不怕咬,看它也方便。
  看够了,就口念“咒语”:“你家着火了,快叫救火车!”花大姐会猛然站住脚步,圆圆的红甲壳沿中缝分开,缓缓向两边抬起,扇动里面的薄翅,嗡地飞去“救火”了。
  还有一种长形的黑甲虫,大小如一粒葵花子,大家把它叫“磕头虫”。“磕头虫”见到有人,先是装死,所以很容易捉到。
  “磕头!磕头!”捏在指间,你命令它,它就“咔嗒——咔嗒”使劲向你点头,就像是束手就擒的俘虏,向你不断地叩首求饶。磕得你心软了,把它放在地上,它就使出浑身力气完成最后一磕,瞬间弹出去不见了。
  草丛里,也会发现螳螂。一旦与它对峙,它会挥舞起一对带锯齿的大钳子,不屈不挠地向你发起攻击。知道它是益虫,同学们总是千方百计地加以保护,而不会让“螳臂挡车”的悲剧真的发生。搭救螳螂的过程也很好玩:拿一根草棍去挑逗,它就会昂首迎战。不论动作多么敏捷,几个回合下来,手里的草棍还是被螳螂迅雷不及掩耳地攫住了。螳螂的钳子是不松手的,你只需提着草棍,将它放在高高垂下的柳树枝上,不一会儿,它就爬到了树顶的安全地带,去继续它的光荣战斗。
  
  遭遇战
  
  在穿雨靴的探险队员和调皮男生的搜猎队完成几轮扫荡之后,跟在后面负责拔草和平整地面的女生队伍,基本已不会再碰到什么惊险了。但一些女生胆小,仍然不时会被惊吓,发出夸张的尖叫声。
  “妈呀——!”循声望去,或许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钱串子”蹿出草丛。“钱串子”学名蚰蜒,像蜈蚣一样有着十几对足,因而不属于昆虫类。它长相扁宽丑陋,行动敏捷,生活在阴暗潮湿处,却并没有蜈蚣那样大的毒性,也不会主动攻击人。
  “钱串子”,不需要采取什么措施,只需等它一眨眼间跑掉就可以了。惊魂甫定后,你可以解释蚰蜒捕食蚊蛾为生,是益虫;也可以恭喜那位同学撞上财运,要发财了。但千万不要去追打,按照传说,那要破财,一辈子受穷!
  一种名叫“夹子虫”的小虫儿,两厘米多长,尾部长了一对尖尖的钳子。碰到威胁时,它会像蝎子一样高高举起尾部的钳子,令人顿感惊竦。其实,这种小虫学名叫蠼螋,是一种夜行性昆虫。由于与人不常相见,才生出不少误会。也有人叫它“耳夹子虫”,说它会爬入人的耳朵眼儿里,置人于死地。
  “夹子虫”可不像“钱串子”那么幸运,各种传说中从没任何对它有利的说法,碰到时只有“杀无赦”了。为了显示胆大,有时还将它一对钳子揪下来,再插上一根草棍,玩拉大车的恶作剧。及至后来知道,蠼螋不仅绝对于人无害,还是昆虫里最具母爱的种类,雌虫会护卵育幼直至幼虫离巢。唉!实在为那时的无知和残忍羞愧。
  对“放屁虫”的处置,还算是相对公道。不少人一开始并不知道它就是剧毒的斑蟊,初次见到这种长着漂亮斑点的小家伙时,会情不自禁伸手去捉,却被它尾部喷射出的灼热气体烫出一串燎泡。在这之后,每每再见总是分外眼红,踏之脚底,必欲看它屁尽虫亡。
  相比起来,在当时大家认定的“害虫”里,“臭大姐”要算是待遇最好的了。被这种学名叫“椿象”的家伙落到身上,算是交到了“狗屎运”。惊骇之下,看着它酷似钻石截面的多棱形身体,感受着它六只细足有力的抓按,你的皮肤会生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畏于它激动时发出的奇异臭气,不敢有半点激惹,只能鼓着嘴轻轻吹过去一阵“凉风”,百般和气地送神上路。
  遇到不公正待遇爱生气的,要数草丛里的赖蛤蟆了。这些躲在野草间“好虫”和“害虫”通吃的赖蛤蟆一亮相,简直会把对面的女生吓疯,它自己倒像受到冤枉的好人,双目圆睁,撑起前臂,与人对峙不动。这时用手里的草棍对它进行冒犯,它便愈加义愤填膺,肚子鼓得像要爆炸。
  校园开荒的劳动中,有一种植物时而也会惹出高分贝的尖叫,那就是苍耳子。苍耳长得比一般野草高大,从老远处一眼就可以认出。种子两头尖,上面布满钩刺。这本是苍耳子的一种繁衍策略,借助这些钩刺挂在动物的皮毛上,被播散到四面八方。此时,却成了一些调皮男生的恶作剧工具——悄悄投到女生头发上,引起一阵阵骚乱,然后躲在一边看热闹。
  
  野餐
  
  一群同学围住了一棵比苍耳还高大的野草。认识它的人显出惊喜:“哈哈——青麻!”
  青麻是锦葵科的植物,长得快,在草丛里一两个月不管它,就能长得跟棵小树似的。叶子为心型,有一层光滑的绒毛,摸上去的手感像摸天鹅绒。更重要的是,青麻果能吃。
  小巧的黄花落了,就结出一只只口朝上、铃铛状的青麻果,果夹里有茄子子大小的白色籽粒。将信将疑间,青麻果放在牙齿下一咬:真的,有一种油性,还微微带点甜味。每人分几只青麻果,装在衣兜里当零食,吃起来像葵花子一样上瘾。
  “这是野葡萄。”“不对,是野茄子!”几个人为一株辣椒秧似的植物争论起来。
  那其实是龙葵,结一种野生的浆果,野茄子或野葡萄都是别名。白色的小花像小帽一样朝下扣着,果子会从花心里长出来。一开始是青色的,圆圆的、硬硬的,像豌豆。渐渐熟了,变黄、变红、最后变成深紫色,吃起来甜如葡萄。
  龙葵的浆果是一种非常好吃的野果,只要不怕把嘴唇和舌头染成紫色,多吃一点也无妨。但一定要挑紫色熟透的吃,不成熟的则有毒性生物碱,吃了会中毒;好在那口味并不好,误食很难发生。
  如果细心,野草中,有时还能挖到胡萝卜。胡萝卜在野生状态下也能生长,只是有些瘦小。蒿草一样的绿叶像一只羽毛毽子一样攒生在地面,只要抓住小心向上一提,一根细细的胡萝卜就拔了出来。
  吃这些上天所赐的野生食物,有种自豪。那个年代时常把“备战备荒”挂在嘴上,能够认识并且找到野食,才能更符合当时的时代要求。那与今天人们说的“野外生存能力”,自然是不同的两种境界,后者只是一种社会自由兴起的时尚。
  经过一天的劳动,校园被整肃一新,清理出来的杂草小山一样堆在空地上。那时没有什么环保理念,傍晚的校园里,燃起了熊熊篝火。篝火把野餐推向高峰:蚂蚱串和金龟的烧烤开始了。“食客”们双眉紧锁地品尝着,胡七杂八的味道有些不爽,也都故作欣赏地点点头。
  篝火之外,四面秋声。这很像一场告别夏天的仪式。
  编辑/任 娟[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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