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女孩不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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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唉,老师怎么让我和她同桌呢?她可是班上最安静的女生,坐在角落,像一株默默无闻的蒲公英。我喜欢热闹,面对总不出声的同桌我会郁闷死。
  同桌叫龚蒲英,一个随打工父母进城的农民工子女。大家叫她“蒲公英”。
  龚蒲英说话声音小,头低低的,一副很不自信的样子,但大家倒也没有为难她。其实在偌大的教室里,她就像“隐形人”,无人关注。
  我和以前的每一任同桌都相处得很好。喜欢聊天的我,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明星八卦、网游微信……任何话题我都兴致盎然。身边的同学也喜欢找我聊天,就像一个同学说的,我偶尔出去参加比赛的几天,教室里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有点怪了。
  我把东西搬过去时,龚蒲英在偷偷看我。“你好!蒲公英女孩,欢迎我来吗?”我问她,想打破沉闷而尴尬的气氛。她稍抬起了头,但没把目光转向我,等了好一会儿,她竟然没回应我。
  碰了個软钉子,我心里不舒服,觉得这痛苦的同桌生涯何日才能熬到头?
  B
  “和蒲公英同桌,感觉好吗?”一下课,就有同学来逗我。
  我扮起苦瓜脸。“我猜就会这样,像你这种话痨型的人,那更是痛苦不堪吧。”同学说着,拍拍我的肩膀,接着又说,“兄弟,慢慢熬吧。”
  “熬什么熬呀?我一天都受不了。”我故作夸张。
  “懿灿,你只会怨天尤人吗?你去改变她呀!”一个女生在我扮可怜逗乐大家时,冷不丁问了句。
  “改变她?我可没办法。”我直接拒绝。
  “我看你也确实是没办法,能力有限,没水平。”
  没想到这个女生会在众人面前将我一军,在大家哄笑时,我面红耳赤。我能言善辩是学校出了名的,之前的辩论赛,我可是我们班的功臣。明知道这个女生在用“激将法”,但我已经不管了,反驳她:“你比我有水平吗?你说,如果我改变了蒲公英女孩,你给我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如果你真做到了,我都答应你。”女生不甘示弱。
  我扬起脸,冷哼一声:“你说的,如果我改变了蒲公英女孩,你什么条件都答应?”
  “一言为定。”女生一脸得意。她觉得,我是输定了。
  围观的同学起哄,我没退路,于是大声宣称:“三个月时间为限,如果我让她主动开口说话了,你请我,还要请全班同学到‘必胜客’撮一顿,如何?”
  听说输的人请“必胜客”,同学们一个个拼命鼓掌。整个班上,唯有当事人龚蒲英还被蒙在鼓里,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成了我和一个女生的赌约。
  C
  接下挑战后,我兴致勃勃地跑回教室,主动与龚蒲英打招呼:“嗨!同桌你好!”没想到,蒲公英依旧没回应我,她转过身时,一脸呆愣。
  我顿时就泄气了,她还真是“沉默是金”。有点后悔与女生的赌约,感觉自己中计了,明知道她在使用“激将法”,我硬是往里钻。可是我已经答应了,还扬言输的人请“必胜客”,怎么能反悔呢?没办法了,硬着头皮,我也得试一试。
  深思熟虑后,我制订了几条策略,我觉得要让一个人开口,首先得和她成为好朋友,多了解一些她的事,我就有办法找到突破口。于是,我不再介意龚蒲英会不会回应我,每天我都主动与她搭腔,有时自言自语地讲笑话,我相信她在听。慢慢地,我注意到龚蒲英看我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甚至有一天,我讲完一个笑话后,她笑了。
  我的精神为之一振,于是更积极主动与她聊天。可能面对我锲而不舍的主动搭讪吧,龚蒲英感受到了我的真诚,偶尔她会回应我。
  D
  有一天,轮到我和龚蒲英扫地,但最后一节课时,我去参加文学社的活动了。
  回到教室,我看着干净的地板,问:“你一个人扫的?那我们班的卫生区呢?”“也扫完了。”她停下正擦着的桌子,抬头看我。
  “真不好意思,辛苦你了。”我抱歉道。
  “没关系,小事一桩。”龚蒲英一脸微笑。
  看她心情不错,我凑过去主动攀谈。
  “大家叫你‘蒲公英女孩’,你介意吗?”我问。
  如果她说介意,我就让大家别再这样叫,没想到,她说:“我很喜欢呀!我的家乡就有很多的蒲公英,河岸、旷野、山谷到处都有,蒲公英花开的季节特别美……我觉得我就像蒲公英,被风吹到城市里来了。”
  说起蒲公英,聊起家乡,龚蒲英神采飞扬,连眼神也晶亮。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神情,第一次听她主动说了这么多话,我愣住了。
  看见我的样子,龚蒲英“扑哧”笑出声来:“你怎么这样看我,我很奇怪吗?”
  “没有,没有,”我赶紧应一句,然后接着说,“你以前太安静了,话少,声音又小,今天很意外。”
  “其实我不是不爱说话,只是担心自己说错话惹同学不高兴。我常常听不清楚别人在说什么,所以不敢轻易答话。”龚蒲英平静地说。
  我听得一头雾水,她听不清楚别人在说什么?难道耳朵有问题?这样想时,我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没想到,龚蒲英很坦然地对我说:“你说对了,我左耳基本上听不到,右耳听力好些,但也得很仔细地听,再加上猜测,差不多能明白别人在说什么……”
  听着龚蒲英的话,我傻了,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花季女孩,谁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耳朵有毛病呀?我终是理解了龚蒲英的沉默。
  E
  知道龚蒲英的秘密后,我们的关系更密切了。我觉得像她这样蒲公英般四海为家的女孩很不容易。她的父母去哪打工,她和她弟就跟去哪。
  龚蒲英很懂事,对人也友善,当她觉得我把她当成好朋友后,她也把我当成好朋友,主动跟我讲起了很多她跟父母走过的地方,那些快乐并痛着的往事,还有家乡美丽的风景……说起熟悉的人与事,龚蒲英一脸明媚的表情。
  “跟我这个话痨同桌,你会烦吗?”有一次我问龚蒲英。
  “不会呀!听你说话很有意思。你说慢点,声音大点,我能听清。你讲的笑话很有趣,回家时,我经常讲给我的家人听,把他们都逗乐了。”
  “那就好,我可是段子高手,有空时多讲一些给你听。”听她这样说,我很开心。
  “谢谢你!懿灿。你和其他的城里同学不一样,跟你同桌很幸运。”
  “其实城里同学跟你家乡的同学一样。你可以主动与大家交流,多一点自信就可以。”
  我的真诚,我相信龚蒲英能够感知,她认真地望着我,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已经不在乎能不能赢那个与我打赌的女生了,能够帮助龚蒲英走出把自己包裹起来的世界,让她敞开心扉接受所有同学的友谊,我想这是我送给蒲公英女孩最好的礼物。
  (郝景田摘自《快乐作文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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