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2009年第9期发表庶人《秦始皇是英雄吗?》一文,对河南大学教授王立群先生在央视《百家讲坛》提出“秦始皇顺应历史发展的大趋势”的观点进行批评。我以为,所谓的“顺应历史发展的大趋势”,无非是指国家统一,这个“大趋势”并没有错,这个工作不是由秦国来完成,或者说不是由秦始皇来完成,也一定要有别人来完成。
　　七国可以是“主权”国家,但这个“主权”国家从法理上来讲,是不合法的,周室还在,这叫“礼崩乐坏,天下无道”。周室既然没有这个能力实现中央集权,既然造成了诸侯纷争,那么这个时候的历史大势应当是合,也就是“分久必合”的合。七国之中,只能是谁强大谁来完成这个统一大业,谁强大了,谁都不会客气,这是必然趋势。秦最先强大了,秦就要灭掉六国,统一中国,做周室无力做的事。秦始皇做了这个工作,完成了这一大业,当然是“顺应了历史发展的大趋势”.
　　由秦始皇的统一,庶人因此谈到屈原,我觉得最值得商榷。作者称:“在民间,一直流传着屈原的故事。屈原就是吞并行为的反抗者。人们对这位爱国诗人永久的尊崇和纪念,从某种意义讲,不也是对秦始皇吞并行为的否定和谴责吗?虽然屈原的爱国行为没有奏效,楚国最后还是沦陷了,但人民还是赞颂他,如同赞颂岳飞、赞颂文天祥一样。这种赞颂就代表了一种是非评价。所谓‘顺应历史发展大趋势的统一’,不过是王立群教授在事后为粉饰秦始皇的强盗和霸道行为而胡诌的一个概念罢了。”我觉得庶人完全违背了历史真相。庶人先生好像说屈原不愿望不希望天下统一。其实屈原是不想让别的诸侯国吞并楚国,如果楚国强大了统一其他六国,屈原是不会反对的。屈原是楚国的大夫,楚国的贵族,如果被别的国家统一了,首先冲击的是贵族的利益,屈原首先代表贵族的感情。作者又以岳飞抗金为例,更让人不能接受,秦始皇统一的是周朝的版图,本是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七个诸侯国纷争,这本属于天下乱象,治乱统一就是“顺应历史发展的大趋势”;岳飞抗金,金是外族,他们的行为是侵略,进攻中原不是“统一”是侵略,庶人犯了概念上的错误。
　　因为王立群引用了鲁迅的话:“德国的希特勒先生们一烧书,中国和日本的论者们都比之于秦始皇。然而秦始皇实在冤枉得很,他的吃亏是在二世而亡,一班帮闲们都替新主子去讲他的坏话了。”(鲁迅《准风月谈·华德焚书异同论》)这引起庶人对王立群和鲁迅的同时批判。庶人说:“这句话好像是说,秦始皇本不是暴君,也没有干坏事,只是因为‘二世而亡’,才让秦始皇跟着背了黑锅。”这样的理解等于没有历史常识,无论鲁迅还是王立群都不会是这样的意思。庶人大批鲁迅,缺少冷静。鲁迅是在解析历史的真实性,他洞见了这个真实,是杰出的史观。鲁迅并没有说秦始皇不坏,只是说史书对秦始皇的记载受到时空的限制,假如秦朝也像汉朝延续四百年,秦朝的历史会那样写吗?我们今天读到的秦始皇会是那个样子吗?
　　秦始皇是历史公认的专制暴君,这没有错,但专制也不只是秦始皇一人,从秦始皇到朱元璋,没有不专制的,朱元璋也许更狠更恶。但功是功,过是过,秦始皇“顺应历史发展的大趋势”,使天下统一,这没有理由否定。统一只有两条路可走,用和平的方式不能办到,就只能用战争来解决。秦王朝短命的原因不是一两个理由就能说得清的,在诸侯分立的春秋战国时期,实现和平就是最大的贡献,只有天下统一了才能消灭战争,才能实现和平,才能减除人民的痛苦和灾难。秦暴政给人民带来的痛苦和灾难,有别于战乱给人民带来的痛苦和灾难。
　　中国的专制统治都是靠暴力维持的,秦朝的短命,暴政固然其是灭亡的原因,但历史有多种可能性,假如秦始皇不早死,秦朝未必就那么短命。以秦王朝的短命来否定秦始皇的统一,理由并不充分。秦亡后,“六国复自立”,这是地方贵族势力想死灰复燃,绝非“顺应历史发展的大趋势”。顺应历史发展的大趋势只能是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