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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捉“枪手”在逃跑中坠楼受伤
2004年6月19日,是全国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的日子。这天上午9:00,四级考试正式开考。在重庆市沙坪坝区一所高校的考场里,和往年的考试一样,监考教师首先逐一核对了所有考生的准考证和身份证。监考教师发现,准考证上的姓名、身份证号码与身份证上的完全相同,并且身份证上的照片也与应考考生完全一致,没有出现代考作弊的现象。随后,考生们开始按要求答题。
考场里气氛异常紧张。正当考试进行到上午11时许时,监考教师再一次核对了考生们的准考证和身份证。结果让这位细心的监考教师感到纳闷的是,其中一名陈姓考生的准考证上的身份证号码与他的身份证上的号码有一位数字不同。监考教师忙问考生:“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名考生见状忙解释说是准考证上的印错了。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监考教师随即把这名考生带出教室到办公室仔细询问。
据这名考生称,他姓陈,是四川外语学院的一名学生。由于事情已经败露,害怕开除,这名考生随后还是向学校工作人员承认了替人代考这一事实。然而,当学校工作人员准备同四川外语学院联系核查此事时,这名考生突然提出自己尿急要上厕所,在没有得到准许的情况下,这名考生随即快速跑了出去。工作人员见状,料想代考者是想借机逃走。可是,当他刚跟着走出办公室便发现这名考生一脚踏空,从离地面约两米高的平台上猛地跌了下去。一声惨叫顿时划破了宁静的考场,当学校工作人员慌忙跑到现场时,只见这名替人代考的考生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经当地警方调查,这名替人代考者名叫刘光旭,今年23岁,系重庆大学B区机械工程学院2000级二班的学生,家住成都市青白江区城厢镇绣川农村,家境相当贫寒。
刘光旭被送往新桥医院后,医院把他安排在重症监护室接受全天24小时的监护治疗。就在住院的当天,在对刘光旭进行了CT检查后,医生诊断其为脑损伤、脑干损伤。当日下午,医院便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
这名品学兼优的代考学生死了
6月19日下午,刘光旭的父亲刘前明和母亲王志莹及其他亲人一行6人从成都出发赶到重庆,但是由于刘光旭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亲人们都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刘光旭坠楼受伤后,重庆大学机械工程学院的部分老师和同学随即赶到医院,对刘光旭进行轮流守护。从同学们无比惋惜的目光中,记者感受到刘光旭曾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刘光旭是家中的独生子。由于家境贫寒,他读书的费用几乎都是由亲友们共同资助的。但让亲友们深感欣慰的是,刘光旭从小读书相当刻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2000年高考,刘光旭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重庆大学机械工程学院。除了基本的生活费外,他几乎从来没有向家里伸手要过一分钱,甚至连学费几乎都是靠他做家教挣来的。
在同学们的印象中,刘光旭是一个真诚而热情的人。上大学后,他的学习成绩相当优秀。大学二年级时,刘光旭便通过了大学英语四级考试;大学三年级上学期,他便成功取得了大学英语六级证书。2002年,刘光旭还被重庆大学机械工程学院评为“学院先进个人”。今年,刘光旭又被学院评为“2004届优良毕业生”。
刘光旭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从来不向人开口。今年年初,刘光旭推掉了一份已签约的工作,为此需要支付对方2000元违约金。他不忍心找父母要,于是向四叔刘前德借了这2000元钱。随后不久,刘光旭被上海一家大型公司聘用,试用期月薪就接近3000元,他成为全班同学中找到最好工作的人。
刘光旭的同学夏利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刘光旭昏迷在病床上,我们怎么都不敢相信他会代考。因为我们实在想不出他即将毕业还会冒这么大风险的理由。或许他这样做是想赚笔钱来减轻父母的困难吧!”
而刘光旭的叔叔刘前德则心情沉重地说,当“枪手”可能是因为毕业前夕,师生、同学、朋友间的送别活动所需费用比较高,刘光旭自尊心强,可能想“挣”钱用于各种应酬。刘前德认为,现在大学生毕业时各类活动的开销惊人,成为贫困学生的“难言之隐”。
事情发生后,事发高校和重庆大学已经向刘光旭的家人提供了4万元的补偿费,其中大部分用在治疗上。但医疗最终没有留住这个年轻的生命,6月23日上午9点50分,刘光旭终因特重型颅脑损伤医治无效而死亡……
究竟谁该对刘光旭事件负责?
事情发生后,负责调查处理此事的山洞派出所在调查后将此事初步认定为意外事件,未构成刑事案件。警方称,代考“枪手”之死与考试地点高校无关。
刘光旭的意外死亡引起了重庆大学全校师生的震惊。据该校一位教师称,刘光旭虽然死亡,但作弊情节不容忽视。依据相关法律,学校虽然与刘光旭存在民法上的“教育合同”关系,但刘光旭是在其他学校受到伤害的,且刘光旭已经成年,完全能够辨认和控制自己的行为,因此,重庆大学不应承担赔偿责任。由于警方调查后认定刘光旭的伤害为意外事件,所以刘光旭出事的学校也没有过错,不承担赔偿责任。
记者在采访中获悉,最有可能为刘光旭意外死亡事件承担部分责任的是请刘光旭当“枪手”的学生。然而,刘光旭替人考试的高校一直未向刘光旭的父母提供此人的相关情况。为此,刘光旭的父母曾多次找到山洞派出所要求告知“雇主”的姓名和住址,但均遭到拒绝。最终,两所高校和事发地的公安部门均称,没有找到这名学生。事发之后,这位与整个事件有重大关系的请刘光旭当“枪手”的学生好像在重庆神秘消失了似的。
“刘光旭的死太不值得了!”刘光旭所在学院的老师认为,一个成绩优秀的大学生,就因作弊败露而失去了生命。他说,悲剧如果对打算去做“枪手”或正准备请“枪手”的学生能起到警示作用,那也许是刘光旭事件唯一的意义。
代考“枪手”为何屡禁不绝?
刘光旭的同学认为,长期以来学校将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与毕业证书、学位证书挂钩,迫使英语成绩不佳的学生花钱雇请“枪手”代考。有市场就有“卖方”,制卖假准考证、身份证的人也越来越多。此外,“枪手”在考场屡屡得逞,“枪手”代考价格一路飙升到1800元。一些高校放任社会考生找“枪手”代考、考试作弊,破坏监考制度的行为也助长了“枪手”作弊的胆量。“找人代考”是流行于高校的“潜规则”,正是这条“潜规则”害了刘光旭。
刘光旭坠楼而亡后,记者随即对代考“枪手”进行了暗访。据曾经替人代考过两次大学英语的“枪手”小李称,他在大学里学的是英语专业,所以英语成绩一直不错,大三下学期他便过了英语八级。刚考过英语八级后,其他专业就有同学请他代考英语四级。当时,小李心里有些恐惧,因为他知道代考被发现要被学校开除。但是对方开出的价格1200元确实有些诱人,这相当于他5个月的生活费。在得到对方保证不透露身份的承诺后,小李这才答应。随后对方要去了他的一张登记照。在临考的前一天,雇主将一张准考证和一张印有自己照片却是雇主姓名的身份证交给他。走进考场,小李在心惊胆战中很快完成了考试。结果出来了:90分。小李因此拿到了1200元的报酬。
在对代考“枪手”的暗访中,记者还了解到采取短信帮人代考的方式,即“枪手”至少要提前一小时结束考试,并设法将自己做的答案带出考场,之后将答案通过手机传输给雇主。这种“枪手”要求很高,不仅知识扎实,还得速度快,但是这样的方式却因不易被发现而比直接代考低了一半左右的价钱。
有教育界人士指出,按照现今的教育模式,对于本科生而言,只有通过了英语四级才能获得学位证。而对于用人单位,英语四级证书如同学历一样重要,即使所提供的岗位与英语毫无关系,大学英语四级证书仍成为社会评定人才的一个硬性指标。正因如此,大学生们对英语四六级考试十分看重,这也是“枪手”屡禁不止的根本原因。
或许只有改变目前的四六级考试与学位证挂钩的情况,“枪手”才会真正从高校中消失。然而现在,“枪手”这个话题,仍然如同刘光旭亲人们的叹息声一样异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