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橙子心里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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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段感情是放不下的,有时候明明不爱了,硬撑,只是因为不甘心而已。
  1
  江橙子发现自己有了黑眼圈,怎么也去不掉。都是熬夜惹的祸,替伍海写报告,隔三差五地写,要是没有通过,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每次伍海骂:“你不是说自己是中文系的高材生么?就这个水准。我们领导中专毕业都看得出你写的东西是个狗屁!”江橙子就轻声地说:“那我去向你们领导道歉好不好?告诉他说不好意思,我替伍海写的报告太狗屁,污染您老的眼睛了!”伍海又惊又怒,如果让领导知道他让女朋友替他写报告,他还要不要混了?幸好江橙子不敢这么做,不过是个一边抱怨一边做事的傻娘们儿。
  江橙子也觉得自己傻,像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自从她跟伍海在一起后,肯听她抱怨的人就越来越少,因为大家都要被她唠叨疯了。甲说:“既然这样,那就分手啊!”不舍得。乙说:“那就改造他!”但男人是改造不了的。丙说:“那就受着吧!”但窝囊着难受啊!然后甲乙丙就都跑光了,和怨妇江橙子呆在一起太难受了。江橙子的世界,便只剩下伍海一个人,于是更加只能围着他转,集秘书、伴侣和老妈子于一体。
  却不想这一天卓烈烈把江橙子约了出来,说:“伍海和我好了,你让位吧!”江橙子傻傻地接过卓烈烈递过来的相机,里面果然有卓烈烈和伍海的合照,勾肩搭背,看上去的确不像普通同事关系。卓烈烈并不比江橙子更漂亮,却相当嚣张,她拿准了江橙子是个傻娘们儿,这话是伍海说的。伍海还说等他与江橙子分手后,就上她家提亲去。
  江橙子默默地把相机还给卓烈烈,她想了想说:“让位没问题,你让他亲自来和我说。”然后江橙子就走了。路上经过一间一间的时装店,便一次次转过头,在玻璃橱窗里照自己的脸。那么模糊的倒影里,仍然准确地看到自己的黑眼圈,以及浮肿的下眼睑。
  2
  下雨了,江橙子不得不上了一辆公交车,真挤,前胸后背全都贴着人。江橙子的目光没有焦点地四处扫射,不想捕捉到一张熟悉的脸。那个人是魏雷,伍海的同事。一次被伍海带回家吃过江橙子做的饭,后来伍海对江橙子说,魏雷在背后评价他眼光差,找个女人没有胸。
  江橙子不想回家,确切地说,她害怕回家面对与伍海分手的事实。所以这时候,魏雷过来说:“出来吃个饭,怎样?”江橙子就答应了,她无处可去。认识魏雷,比认识伍海还要早3年。那时候的魏雷,是江橙子的男朋友。后来,魏雷劈腿了,怎么哀求,她都坚持要分手。江橙子没想到3年以后,魏雷做了伍海的同事,更没有想到,原来男人都会劈腿。这个打击对江橙子真是不轻。可是3年后的江橙子,已经29岁了,她已经没有当年那种决绝的骨气。
  她甚至没有勇气向伍海交待自己与魏雷之间的关系。以伍海的骄傲,他一定不能容忍女朋友的前男友装作没事人一般与他做哥们儿,还来他家里吃女朋友做的饭。魏雷的理由是,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最后结论是:“不好,你把男人看得太重了,于是就没有自己了。”
  魏雷说:“伍海的心已经走远了,要想夺回来其实也简单,你只要让领导知道,伍海的报告都是你写的,就成了。这件事,可以赖到卓烈烈身上。”江橙子听不明白。魏雷解释说:“卓烈烈一直想要伍海随她回青海,卓烈烈家是当地有名的运输大王,家里有100多辆大货车。但伍海一心想留在大城市,除非他在单位混不下去了。然后伍海会恨死卓烈烈,他辛辛苦苦读了十几年书,可不是为了去青海开大货车的。”
  江橙子从伍海的房子里搬走,走的时候,还把伍海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起来,该挂的挂,该叠的叠,做得一丝不苟。新租的房子是魏雷替她找的。魏雷把租期签了一年,江橙子问:“需要这么久?”魏雷说:“不管是否需要那么久,反正你有的是耐心。”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和卓烈烈做朋友,然后以闺蜜的角度,透露伍海的某些小秘密:他虽然毕业于重点大学,其实连工作报告都不会写。
  3
  这其实是一个博弈的游戏。可是江橙子玩得很累。卓烈烈倒对她表示了热情的回应,因为她需要从伍海的前女友身上吸取经验与教训,江橙子是本活教材。但江橙子很快发现,从伍海的房子里搬出来后,她的时间凭空多出来许多。她又有了与闺蜜逛街喝茶的时间,话题也屏蔽了伍海的名字,这让闺蜜们感激涕漓。她以为魏雷会趁机来纠缠她,谁知竟然没有。帮助江橙子找到房子后,他就仿佛忽然记起了瓜田李下的古训,非常识趣地消失了。
  没有伍海这个人以及他那可怕的工作报告,江橙子的黑眼圈大有改善,可不得不承认,她的日子有一点空虚。卓烈烈迟迟下不了告发伍海的勇气,虽然她真的很想绑架他回青海。江橙子有些急躁,她开始觉得自己上了魏雷的当。
  忍无可忍之下,她给魏雷打电话,劈头就说:“如果伍海真的跟卓烈烈回青海了,我要杀了你。”魏雷那边很吵,他好像没听江橙子说什么,大声吼:“我正在开派对,你也来吧!”江橙子打扮一番就去了,她实在无事可做。魏雷的派对居然帅哥很多。最帅的那一个,与魏雷站在一起,冲江橙子微笑。
  派对结束,江橙子收到了一打名片,她不知道一个29岁的女人,顶着黑眼圈,却还有这样的好行情。这晚魏雷送江橙子回家,到了楼下,魏雷忽然问:“你觉得今晚哪个男人最帅?”江橙子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那个与魏雷站在一起微笑的帅哥名字。魏雷如释重负地吐口气说:“太好了,你还没有失去对男人的鉴赏力。”
  然后魏雷忽然拉了一下她的手,问:“想不想和我接个吻?”江橙子看了看手里的名片,说:“不。”魏雷再松一口气,他说:“太好了,我也不想。我脑子里一直转着那个穿露背装的女人的脸。”
  这天是江橙子和魏雷两个人的胜利日,他们彼此确定了对方不再是自己想要的人。江橙子上楼,魏雷在街灯下对着她的背影喊;“你有能力过得更好,把过去像狗屎一样踢开吧,OK?”
  4
  当卓烈烈终于在网上告诉江橙子,她准备给领导发邮件,说伍海写的报告全都是假手他人时,江橙子觉得自己像挨了一针的气球,顿时被抽空一样瘪下去。卓烈烈说:“就算他因此恨我,我也要这么做。在这座城市我们不会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以后他会感谢我的。”
  江橙子在电脑前摇头。卓烈烈错了,只有江橙子明白,伍海是多么热爱他的工作,多么享受跟在领导后面截获别人尊敬的快感。他决不会去青海开大货车,哪怕卓烈烈家里再有钱。
  在这些思维涌进大脑之前,江橙子发现自己已经十指如飞,把一大篇话打在了屏幕上。她说:“告发什么?我随便说说你也信。你真的相信他一个重点大学的高材生连工作报告都写不出来吗?你爱他,就陪他守在他愿意呆的地方。”她看着电脑屏幕,直到卓烈烈沉默下线为止。
  江橙子是什么时候放弃了抢夺伍海的打算,她不清楚。她只知道自从搬出伍海的房子后,她的心也仿佛给搬空了。于是才有了空间来容纳别的事。于是才发现没有一段感情是放不下的,有时候明明不爱了,硬撑,只是因为不甘心而已。
  转一个身,便别有洞天。比如那天派对上的帅哥,他邀约过江橙子两次,两次都在江橙子的犹豫中善解人意地说:“不方便吗?那下次好了。”魏雷听说后破口大骂:“赶紧给我扑过去把他拿下!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活吗?”其实江橙子没有答应过魏雷什么,但魏雷却次次都能看穿她。比如她疲累于与伍海的那段感情,自己并没有察觉,魏雷却了若指掌。他觉得自己对于江橙子是有责任的,谁叫他当初对不起她。
  正当江橙子决定给魏雷打个电话,让他去暗示帅哥再约她一次时,电话响了,帅哥锲而不舍的声音,就像仙乐般飘过来,他说:“这次还是不方便吗?”
  还来不及回答,江橙子便感觉自己心里有朵花,“啪”一声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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