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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6日,宁波银行的一位员工在自家天台徘徊了一个多小时,最终还是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留下妻子和未满一岁的孩子。
选择走向自杀之路的前夕,他最多的几句话是:“这个项目就是做不成怎么办?”“可是领导提拔我就是做这个项目呀,我怎么会不行?”“是我能力问题,我觉得我什么都不行,我智商太低了我情商太低了,是我的原因。”
一个厦门大学硕士毕业、通过校招进入宁波银行成为管培生、入职没几年就升职成为项目负责人的优秀青年,因为来自项目的压力陷入抑郁,最终自我了结。此事件反映出现代职场几个致命的问题:
第一,“过劳死”的可能性就潜伏在你我身边。第二,扭曲的职场文化,让职场PUA从心理上蚕食年轻人的自信力。
病根:手机绑架
“过劳死”并不是近些年才出现的奇观。早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日本,“过劳死”(Karoshi)一词已经被发明出来,用来指代那些因为工作时间过长而过度劳累导致长期疲劳,最终猝然死亡的工作党。
而越是经济增速和增幅惊人的国家和地区,过劳死的案例就越多。日本年均过劳死的案例达2000宗左右,而据专家估计,这一数字仅仅是实际死亡人数的1/5。全日本大概有1/4的员工每月加班时间大于80小时,这些人都是潜在的“过劳死人群”。
诱发“过劳死”的主要因素是“过长的工作时间”。据国际劳工组织的统计数据,在世界范围内,亚洲是工作时间最长的洲。有32%的国家对每周最高工作时数没有立法限制;即使在有立法限制的国家(仅占29%),门槛也远高于国际劳工组织所建议的每周最多48小时工作制。
在干活儿干到死之前,很多信号都不会被人发现,因此不会引起人们的重视。要知道,“千禧一代”的工薪族们进入了“工作和生活无法分开”的时代,那种一下班就和同事、领导、业务说再见的旧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现在的年轻人,谁不是每周7天、每天17小时被手机绑架?
在初入职场时,新人们往往不会专门购置“工作专用手机”,他们用同一台手机联络家人、朋友和工作伙伴,越来越多人的私人生活和工作混为一谈:陪伴孩子的同时,汇报项目进度;周末与家人共进晚餐的同时,接到一个又一个临时布置任务的电话……
尤其是对电子产品依赖度的增加,使得现代人对“休闲方式”的理解也产生了变化。我们更愿意刷视频、翻看社交网站的评论,大脑会把快速闪过的信息当成一种“奖赏”。
这种生理上的奖励机制最终使我们“上瘾”,成为电子产品的奴隶。因此,对着电脑工作10个小时之后,我们还会刷手机刷到凌晨,再顶着黑眼圈睡去。
药方一:法国人的失联权
面对可能存在的一切剥削,法国人总是很早“觉醒”。
2017年伊始,法国心理学家法比恩·马西向“永远在线”的职场文化宣战。马西认为,电子邮件让人们效率低下、过度侵占人们的私人生活。他计算了一下,发现自己每年在电子邮件上花掉了600小时!
为了在工作与生活之间建立一道屏障,马西宣布,在下班时间不会再看电子邮件,甚至為了做到这一点,他决定周末不再使用智能手机。
只是单纯统计电子邮件占用的时间,意义还不是很大。关键在于,与刷短视频时相似,大脑会把一封一封的电子邮件信息当作“奖励”,每回复一封,大脑会认为自己完成了一项任务,从而习惯于继续处理下一封。这就会导致有可能一整天我们都盯着邮箱里的邮件,但其实它们既非紧急的事也非重要的事。
无法按照重要性进行区分的邮件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在于,回复邮件的语句、格式,及浪费的检查时间,会大大损耗我们处理真正重要的工作的时间。
即时性的收发邮件任务,打乱了整块的工作时间,导致员工在朝九晚六的时间区域里,无法集中精神撰文或出方案,而后者才是有助于绩效评估和个人职业发展的高含金量的工作任务。
长此以往,为了弥补白天损耗的时间,这些员工会经常性地加班到晚上9点,就为了找到整块的时间集中精力干活儿。
但是弃用电子邮件,真的能让我们不再被工作绑架吗?凡是有境外对接经验的人都知道,因为时差关系,电子邮件最快都要等上半天对方才会回复。
不再使用电子邮件之后,我们似乎找到了更高效的沟通手段—社交通讯软件。
不过,法国人是幸运的,他们除了每周最高工作时数仅35小时之外,还被新的劳动法赋予了“下班关机”的失联权。
但亚洲大陆,尤其是东亚地区,社会就是一张细细密密的人情关系网,失联是不可能失联了,连带薪休假、无薪病假都不能失联,能让你睡够7小时已经要感恩戴德。
药方二:强制日本人下班
2018年,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推动通过了一项新的法案,为“工作方式”立法,以此限制工作时间。该项法案明确规定,员工每月加班时数不得大于100小时,而每年不得大于720小时。不遵守的公司将受处罚。
日本人事院也建议,公务员加班每年最多不超过360小时,业务量大的部门不超过720小时。
尽管立法的初衷是好的,可收效不尽如人意,很多工薪族仍然在“自愿加班”。为了让大家都能主动谋取“充足休息”的权益,日本Hattori公司发放奖金,鼓励员工在周五下午提前下班—凡是周五下午3点离开公司的员工,就可以获得3000日元的红包。
但现实是,这项“天上掉馅饼”的福利政策,很少有人真正使用。很多员工迫于人情和上下级压力而不敢提前下班。他们认为,除非是上司和老板先下班,就算没什么紧急工作,他们也不敢主动下班。
而实际领取过这个奖励的人说,周五当天他是提前离开公司了,但他在下班时间接到了更多工作业务相关的电话。
要知道,工作时间的缩短,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少干任何一样活儿。但至少,已经有日本企业想对病态的职场文化宣战—希望员工可以更自主地安排工作,省出时间用来好好生活。
例如,大阪市政府为了缓解公务员的加班状况,引进了一批新电脑,并设置为在员工下班时间的半小时后强制自动关机。如果实在需要加班,必须额外申请。
再如,黑科技“下班无人机”,由日本楼宇管理公司大成、电讯公司NTT East以及蓝色创新公司共同开发,名为“T-FREND”。此种无人机为企业提供“催促员工下班”的服务—下班时间到了,无人机自动发出嗡嗡声和音乐声,让员工因为分神无法继续工作只好“落荒而逃”。
进入互联网时代,很多事情都取决于外界的反馈,这要求从一个人到一间公司、一个机构都要快速地对不同声音做出反应。为了满足“时时刻刻都有人响应”的需求,美国的YouTurn互联网公司开创性地建立了“第一响应者机制”。
这个机制设置一个专门在深夜出现网络问题时,负责响应的工作岗位。明确的职能和不同于朝九晚六的工作时间,使该岗位的员工可以有针对性地处理深夜的技术需求,同时,公司要给予倒班的员工最应得的薪资。
苏格拉底曾说,“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过”。我们选择什么,就会使我们成为什么。
你可以选择相信“996就是福报”“不努力奋斗何谈收获”,但你同时也要深入内在的欲望,看明白自己想要的和必要的,分清主要的和次要的。不因他人言行怀疑自身,对职场PUA说“不”的同时,我们也可以做到“聪明工作不过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