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改革开放初期,家乡百废俱兴,新风劲吹。
那年,我还在福建汽车厂总装车间当工人,眼望一辆辆草绿色、新装的中型载重货车,徐徐驶出总装线,停靠在山麓下宽阔的停车场,就像拥抱一位位新生婴儿,心里有多惬意呀!
那天,车间来了一位身穿绿色旧军装,满脸红光,身材像罗汉似的高大威武,说话铿锵有力的中年人,他还携带两位家乡来的驾驶员,一见面就自我介绍:“哦——小老乡,我是家乡县民政局副局长老杨,来贵厂购买两辆刚分配的载重新货车。”
说实在的,当时还实行计划经济,车辆仍是按计划分配的紧俏物资,既然家乡的父母官来购买新货车,我就得倾心尽力、助人为乐呀!
对照指标分配的新货车牌号,调试车辆性能,加满汽油,付款开发票,折腾了两天,才算办好购车手续。临离汽车厂大门,老杨挥手告别:“我代表家乡人民感谢你!如若返家乡探亲,顺便到县民政局喝茶聊天,还得酬谢你一番呢!”
“祝你一路顺风!”我爽快应答。
那年金秋,我返乡探亲,顺便到县民政局寻找杨副局长。局里办事人员说:“哦,找那位部队转业的杨副局长,他正在将军山下的工地上呢!”
我骑着自行车,沿着简易乡村公路,找到将军山下的建筑工地。老杨见到我,如同亲人一般,拉长问短,还亲昵地说:“哦,工人师傅,中午就留在工地上吃个便饭!”
盛情难却。我趁午餐之前,流连于工地上。瞧,工地上刚搭建几间土坯房,两辆刚从我厂新购的货车,穿梭运载木料、水泥、沙石,這一切在威严挺拔的将军山下,显得那么普通单调。我放眼将军山,山下便是九龙岩大峡谷,在峡谷出口处已修建九龙岩水库,一潭碧波荡漾,清澈见底。我沿着水库旁的沙土小道,迈上登山石板路,不一会儿就听见水车吱吱扭扭响声和哗啦啦的瀑布落水声,那不就是我从小远足和梦中萦绕的九龙岩风景区?
中午用膳,老杨端出一大碗新鲜猪肉焖干饭,还说:“工人师傅,工地条件很差,就请你品尝家乡普通的猪肉焖干饭,配海蛎青菜汤!”
“行呀,粗茶淡饭,足矣!”我连声笑纳。
我边吃边聊:“杨局长,这将军山下的工地,到底是啥基建项目或工程呢?”
老杨的回话,简直让我大吃一惊,原来这将军山下的基建工程,是筹建家乡亘古未有的火葬场,实行殡葬制度大改革呀!
“哦,真是一桩破天荒的新事!”我听着后背凉飕飕的,过后倒觉得习以为常,人家大城市早已推行这项干系民风民俗的民心工程。
在娓娓交谈中,我才晓得老杨原是部队营长,参加炮击金门等战斗,转业后当县民政局副局长兼抓火葬场基建工程项目。当时家乡迷信风水鬼神,还挺严重,老杨这位曾当解放军的英雄战士,不畏鬼神恶魔,昼夜深居在野兽出没、孤坟遍地的将军山麓,扛起这面驱鬼神扬正气的大旗。
我像刚懂事的少年,滔滔问道:“喂——老杨,眼前这山为啥称将军山呢?好名声!”
“哦,这是为了纪念明朝嘉靖年间来家乡围剿倭寇的戚继光将军,才改名将军山!”老杨显得十分自豪。
老杨的话像九龙岩瀑布,一泻而下,他紧接着说:“那九龙岩大峡谷,别名叫五百底或五百洗,史书记载,当年侵占家乡的最后五百名倭寇,潜逃到山高林深、水草丰茂的九龙岩,妄图作垂死挣扎,却被早已埋伏的戚继光神兵神将,赶尽杀绝,片甲不留,民心大快呀!”
哦,我从小漫游的九龙岩风景区,竟有如此动人美妙的英雄传说。
“当年围歼倭寇,家乡有虎啸潭、十八战、九战尾、九龙岩五百底等古战场,为啥要选在将军山下筹建火葬场呢?”我像个童生,刨根问底。
老杨咽了一大口汤,继续述说:“当年的古战场,虎啸潭边耸立革命英烈纪念碑,十八战靠近闹市建立居民住宅区,九战尾正筹建妈祖公园……将军山下的九龙岩,筹建火葬场,家乡父老长辈,用当年被歼灭的五百名倭寇垫背,灵魂升入天堂,何乐不为呀!”老杨竟显得那么幽默风趣。
我迎着将军山麓的风,心里默念,老杨你讲得在理,家乡人民对异邦侵略者有刻骨铭心的仇恨,那明朝围歼倭寇的英勇战斗,那抗日战争中县长的儿子带头为国捐躯在淞沪保卫战中……
不久,家乡的火葬场落成,老杨兼任场长。开初居民们迷信风水,有的将死者棺材半夜抬上山土葬,有的将死猪装进棺材冒充死人火葬,奇形怪状,丑态百出。老杨移风易俗,率先将自己逝去的母亲送进火葬场火化,给全县人民开了个好头。
那个清明节,我在将军山下的火葬场,送走自己的慈父,眼望着老杨身穿褪色军装,像战士来回奔波,不禁从内心中呼唤:“老杨,你不愧是将军山下破除封建陋习,捍卫家乡文明建设的新神兵!”
(摘自《精短小说》)
男子气概就像一件束身衣,从各方面限制男人的自我解放。男性迫切想要主宰一切,但他们也可能忘记,自己首先是一个普通人,特别是在心理健康方面。他们渴望成为男子汉典范,因此可能无法让自己在更高层面收获幸福。
——格蕾森·佩里《男性的衰落》